恶毒姐姐重生了 第76章

作者:宋家桃花 标签: 种田 甜文 穿越重生

  可她不愿。

  她已经浪费了一辈子。

  实在不愿再花一辈子和没必要的人纠缠。

  屋中烛火摇曳,冬日无蛙无蝉,只有窗外风声依旧不止,这静得针落可闻的室内很能听见外头簌簌树叶拂动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响起一道老人的叹息。

  阮老夫人伸手覆在阮妤的脸上,眼中情绪复杂,“你是真的变了。”

  “祖母……”阮妤张口欲说,老妇人却伸手抵在她的唇上止了她的后话,开了口,“我虽不喜,却也欣慰,”肃穆的老妇人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我相信我的阿妤无论在哪都能活得精彩,活得夺目。”

第64章 (二更)

  夜幕之下。

  星月已经高挂天际。

  外头的左邻右舍也都已经回家, 他们都是看戏的人,看不看完无所谓,顶多人走了说一句“啊,怎么就走了啊”, 可有些人终究无法再处于旁观的角度去看这场戏。

  霍青行依旧不曾用晚膳, 一直待在未曾点烛火的屋子里。

  霍如想在他门前走了几趟, 手起手落, 最终也还是叹着气离开了, 抱着那只没有名字的猫坐在廊下,托着下巴看头顶的天。

  阮靖驰待在院子里抱着膝盖看着阮妤的房间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母在厨房神不守舍做着菜,即使阿妤和她说过不会走, 可她到底还是不敢确定, 刚刚佯装无事,如今四下就自己一人,却有些藏不住了。

  书斋的阮父接到信急急忙忙赶回家,这会还在路上疾走着。

  就连尚且年幼的谭善也仿佛察觉出发生了什么大事, 和小虎子躲在他家遥遥看着阮伯伯家,抿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

  就在众人各异的想法中, 阮妤的门终于开了。

  阮靖驰立刻站了起来朝她们走去, 待看到阮妤比先前还要红肿的眼睛, 立刻拧了眉, 嘴上却依旧别扭得不肯同人说话,而是面向祖母询问, “祖母, 回家吗?”

  “嗯。”

  阮老夫人刚刚也哭了一场,这会精神有些不济,只点点头便不再多言。

  阮靖驰心下高兴, 脸上也扬起灿烂的笑,神采奕奕道:“那我现在就让人去准备!”说完就想从言嬷嬷的手中拿走包袱,可左看看右看看,却找不见一个包袱,皱了皱眉,又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阮妤。

  不是说那间酒楼很赚钱吗?怎么就不知道给自己购置些东西?

  还是那么蠢!

  算了,没有就没有,反正家里什么都有。

  阮靖驰倨傲地扬起下巴,转身,脚步轻快地往外头走,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阮妤的声音,“有件事,想了想还是同祖母说一声。”

  “什么?”阮老夫人看她。

  阮妤温声说道:“我和徐世兄的婚事虽说只是两家人的口头之谈,但到底传了这么多年,如今我已回家,这亲事却不好作数了,劳烦祖母寻个时间还是和徐家说清楚,免得耽误了徐世兄。”

  阮老夫人一听这话就皱了眉,“之恒是个好孩子,也不注重门第,便是你不再是从前的阮妤,他也不会介意的。”

  这是她千方百计给阿妤挑的婚事。

  她还想着等回了家给之恒去一封信,和他说一声,让他早日来迎娶阿妤,也免得阿妤如今这个身份受人欺负。

  阮妤刚要答话,一道男声率先响起,“什么意思?”

  抬眼看去,是去而复返的阮靖驰,他在黑夜下的脸写满了不敢置信,这会正皱着眉看着阮妤,重复道:“什么叫你已经不是以前的阮妤,什么叫你已经回家,你不是要跟我们离开吗?”

  他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可就是猜到才越发难以置信,从前意气风发嚣张跋扈的少年郎此时一瞬不瞬地看着阮妤,执拗地不肯移开目光,哑着声问,“我们现在不是要回家吗?”

  看着这样的阮靖驰,阮妤目光微动。

  她跟阮靖驰虽姐弟相称十多年,关系却一直不算好,小时候,她眼睁睁看着徐氏对阮靖驰千依百顺像一个真正的母亲,她又不是圣人,自然没办法和他好好相处。

  而阮靖驰呢?

  他大概也察觉出她的不喜欢,所以就总是喜欢到她面前调皮捣蛋,或是故意折腾她的身边人,每次她都会拿着板子抽他的手心,倔强的小孩总是嬉皮笑脸的,就算被打疼了也不会哭,只会红着一双眼执拗地看着她。

  直到她长大,就不再爱搭理他的恶作剧了。

  他们姐弟一年说得上的话恐怕也没一双手,她是远近驰名的大家闺秀,循规蹈矩、温婉端庄,而阮靖驰是江陵府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一根长鞭一匹马,打马长街,每次都能闹个人仰马翻。

  可就是这样的阮靖驰,却在她一次次被人陷害,被人谩骂的时候挺身而出。

  -“阮妤,你现在怎么那么没用,你以前不是可横了?打我的时候你可一点情面都没留!”

  -“别人说你骂你,你为什么不回击!”

  -“阮妤,全天下只有我能欺负你,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你!”

  -“阿姐,别哭……祖母没了,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保护你的。”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倔强的少年郎,祖母死后,他总是执拗地跟在她身后,被她谩骂被她冷眼以待也不肯走,在她嫁给霍青行之后,他就去了战场,她还记得她出阁的那日,他走到她面前和她说“你以前总说我不学无术,现在我要去战场了,我会跟着表哥好好建功立业,等我回来,我给你做靠山,霍青行要是欺负你,我就帮你揍他,好不好?”

  那个时候,她说了什么呢?

  她穿着一身大红婚服,木着脸坐在喜床上,无情无绪,听到这话也只是冷冷回了一句,“我不是你的阿姐。”

  她记得少年脸上小心翼翼挂着的笑在她这句话之后彻底僵住。

  她也记得那会她心中闪过的快意。

  她像一个被枷锁桎梏的恶鬼疯魔地想要所有人都和她下地狱,只有看到他们也是痛苦难过的,她才高兴。如今再回想起这些从前事,阮妤心中不由闪过一声叹息,无论如何,前世的阮靖驰从未伤害过她,反倒是她一次次无视他的好意。

  从前能无视他,如今倒是不行了。

  她看着他,难得同人好声好气,“我不回去了,你好好照顾祖母。”

  阮靖驰因她的好言语微微一怔,反应过来立刻又上前一步,“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和我们回去?”他依旧冷着一张脸,看着人说,“难道你要在这样的破烂地度过一生吗!”

  “小驰!”

  阮老夫人皱着眉斥他,“你的教养呢!”

  阮靖驰却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唯有目光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阮妤,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阮妤看着他叹气,“这是我的家,我肯定要在这。”

  阮靖驰一听这话就彻底炸了,“这才不是你的家!”

  他还想再说就见阮老夫人拿着手里的紫檀拐杖用力击着地面,足足敲了三下才停,她平日虽居高位却一直是个温和的性子,权力早就交出去了,她就莳花弄草,做一个快活的老太太,可即使平日再温和,当她冷下脸的时候依旧令人畏惧。

  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阮靖驰也如此。

  “出去。”阮老夫人看着阮靖驰低斥,见他依旧执拗地不肯动,脸色一沉,看向身边人,“知善,带他出去!”

  言嬷嬷知她是真的动了气,匆匆应了一声就去拉阮靖驰,可阮靖驰倔得跟头牛似的,怎么拉都拉不动,后来还是言嬷嬷压着嗓音说了几句才把人带到了外面。

  “祖母别和他置气,他也是无心。”阮妤低声劝道。

  “你如今倒是帮他说起话了?”阮老夫人有些惊讶,余光瞥见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阮母,低叹一声,拄着拐杖走过去和人致歉,“阮夫人,实在抱歉,是我没教好孩子。”

  阮母忙摆手,“没事没事。”

  说完又看向阮妤,她出来的时候着急,连围布都还没来得及摘掉,这会手指无意识地攥着围布一角,目光也一眨不眨地看着阮妤,红唇微张似有许多话要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其实才出来不久,没听到前面的话,也不知道阿妤是走是留。

  “阿娘,祖母这会就要走了,你少做几道菜,我们吃不了那么多。”阮妤笑着和阮母说道。

  阮母听着这话微微一怔,等反应过来,双眸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阮妤,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阮老夫人看着她们母女二人,心里不禁又叹了口气,说话的时候却又恢复成原先那副和蔼慈祥的模样,“今日来得急,如今夜色深了,我也该回去了,等来日寻个时间再来叨扰阮夫人。”

  阮母这会也回过神了,压抑着心中藏不住的激动,和人说,“原是我们该上门给您请安才是,只是……”想到两家差距这么大,又停住了。

  “没什么可是,我们两家都姓阮又有这样的缘分,只怕是老天都想要我们做亲戚。”阮老夫人笑说一句,又握着阮妤的手,和人商量,“可否让我这不懂事的孙女送我出去?”

  “当然。”

  阮母看向阮妤,“阿妤,你扶老夫人出去。”

  阮妤笑着应了一声,扶着阮老夫人出去,祖孙两慢慢往外头走,路上阮老夫人握着阮妤的胳膊说,“你这个母亲看着不错,瞧着疼你。”

  “她是很疼我。”阮妤笑着应道。

  “你父亲呢?”阮老夫人想到没见到面的阮父,皱眉问。

  阮妤便笑,“爹爹也不错,他一心管着书斋,有时候是古板了一些,对我却很好。”

  阮老夫人点点头,想到什么,又问,“我记得你还有个哥哥?”

  “哥哥前阵子去参军了,”想到他如今在的军队又笑起来,“就是在忠义王的军队,还救了忠义王,被封了个千总。”

  “哦?”这倒是阮老夫人不知道的,惊讶之后又点点头,“参军也不错,千总官职虽不高,但武将建功快,日后若是能当上将军,倒也算是熬出头了。”

  不像先帝重文轻武,如今武官和文臣的地位一样高。

  她还欲再说,阮妤却笑着握住她的手,“祖母,不必担心我,我在哪里都能过的很好,谁也没有办法欺负我。”

  明知如此,可阮老夫人哪里能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她在月色之下看着阮妤,最终却还是拍着她的手背叹了口气,“我依了你的意思让你留在这,可你要记住,我永远都是你的祖母。”

  “谁给你受委屈,谁欺负你,你都要同我说。”

  看着她如今孑然一身又皱眉,“我回头让红玉白竹过来伺候你。”

  “不用,”阮妤笑道:“正要和您讨个恩典,这两个丫鬟从小就陪着我,如今她们也到了成婚的年纪,我想放她们离开,或是您做主帮着相看两门好亲事。我如今无需人伺候,何况我这处也不够人住。”

  阮老夫人看了眼身后的院子,皱起眉,“那我给你重新买个宅子。”

  说完见眼前少女仍笑盈盈看着她,却不接话就知没戏,难得跟个老顽童似的发起脾气,“你呀,看着温和,其实比小驰要倔多了。”

  认定了的事就不回头,从来都如此。

  “之恒,你真不考虑了?”她又说起徐之恒,想再争取下。

  阮妤却摇头,“不了。”

  语气温柔含笑,却带着没有商量的余地。

  见阮老夫人看着自己不说话,她笑着抱住人,“我啊,不想嫁人,就想多赚钱,以后买好多好多宅子,带您还有爹娘去那边住。您不是喜欢太湖吗?回头我就太湖那边买一间!每日和您泛舟湖上,钓鱼吃。”

  “长安您老朋友多,也买一间!”

  阮老夫人从前哪里见她这般豪爽模样,怔了一会又笑起来,“……好。”眼中却闪烁着泪光。

  “之恒那边我会说的,你不必担心,倒是你,若真有喜欢看中的也不必在乎门第,只要人好就够了。”阮老夫人谆谆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