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下金刀
原柏野感受到姜天信好像在提醒他什么,抬头看,姜天信则已经道:“这位山险关的后生说得不错,我们惭愧,天南三十二关勉励对抗魔族,历时这么久,已经不再如当初那般称得上固若金汤。这位堂主说天下或将大乱,我们天南三十二关一定更为小心。”
原柏野不知道姜天信怎么这么灭天南三十二关的威风。
姜天信安抚他的同时,也在上下打量姜如遇——这是天南山险关的人?年纪轻轻,修为极高,最重要的是见事透彻。
“他”刚才反驳原柏野的话,不是为了灭天南三十二关的威风,而是为了灭中陆修士心里的猜忌。
适才星堂堂主说天下大乱由内乱而生,再蔓延到整个修真界……原柏野长于天南,没怎么浸淫过勾心斗角,原柏野想的恐怕是能蔓延到整个修真界的灾祸,一定和魔族有关,所以他坚称在天南三十二关的镇守下,魔族不会侵犯进来。
可他没有想过,明明星堂堂主都说了由内乱而生,为什么别人第一时间会问天南的防线有没有松动。
如果说中陆修真界真这么惧怕魔族,不会这么多年来,放任天南三十二关人才凋零,个个死在战场上,也得不到任何补充,他们难道不怕衰落的天南三十二家镇守关卡失败,魔族入侵吗?
恐怕现在越来越繁荣、道统茂盛的中陆修真界真不太怕了。
他们不怕也有理有据——魔族被拦在天南之外的魔界,魔界灵气不丰,还不如天南,他们常年和天南作战。如今天南三十二家尚且衰败,更别提魔族。
与其说如今的中陆修真界怕魔族,不如说他们提防着曾经在天南画地而治、在当初仅靠天南一亩三分地就能打退魔族的天南三十二家……他们更担心天南三十二家生变于肘腋之下。
姜天信刚才阻止原柏野就是这个原因。
星堂堂主说内乱生,导致修真界遭难,中陆修士怀疑天南修士的可能性大得多。姜天信看向姜如遇,“他”恐怕也这么觉得,说起来,“他”也是一个剑修,左手执剑,如若如遇现在也在这里,倒和“他”很像。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姜如遇,姜如遇失踪时才凝丹期,这才过了多久,她绝不可能到达静元巅峰。
姜天信和姜如遇二人的话让中陆修士稍微放下心来,平心而论,他们也不认为如今落败的天南三十二家真有让整个修真界大变的能力,可如果不是天南三十二家联合起来,中陆内陆的世家也没让天下大变的可能性。
哪怕是上陵姜家,哪怕是庞然大物如玄阳宗——这些最顶尖的宗门、世家生变都不可能做到祸害整个修真界。
那么,这个内乱,到底指的是什么?
见许多修士沉吟,目光在同伴身上来去打量,星堂堂主道:“诸位不要着相。”
他道:“星辰轨道,也并非一成不变。师尊让我警醒世人,是让大家内省自身,而不是要大家互相猜忌。”他忧心忡忡,“如果胡乱猜忌,恐怕反而会寒他人的心。”
这位星堂堂主眼里的忧色快要满溢出来。
姜如遇想,这位堂主、乃至整个璇玑门都不出世,他每日除了修炼就是观星,能窥星象通未来的神通,可惜不懂这个修真界,更不通人情练达,世上猜忌、不满别人的多,多少人真正能够做到自省?
尤其是在信奉强者为尊的修真界,强者不需要自省,弱者自省也没用,只有变强才是通途。
姜如遇猜这位堂主的警世之言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乱。因为面对预言,自大的、猜忌他人的,浑水摸鱼的,远远多于真正自省的人。
果不其然,凌火道君冷哼一声,对星堂堂主道:“堂主,你远道而来,本君一说姜如遇,你就马不停蹄为她辩解,按你的说法,是指本君对姜如遇做了不公平的待遇,让她也有可能生变?还是说,你指的是灵天秘境的名额之争,我上陵姜家因世代守护灵天秘境,所以名额比别的势力多,你也认为是我们欺辱了别人?你来此,嘴上一句公平公正,实则,依本君看,你是对我们上陵姜家有不满吧,还是你说的变故就是上陵姜家?”
她一直诘问,将星堂堂主逼得闭口不言。
星堂堂主来此警醒众人,但凌火道君一定要扯到上陵姜家身上,她这么强势,星堂堂主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他哪敢说上陵姜家的不是,万一上陵姜家挑起变故,他不会原谅自己。
星堂堂主不惧凌火道君,但也不会和她动手,道:“并非如此,我来此,除告诉诸位师尊箴言外,便为了监督灵天秘境的名额之争,同时,我也会如实记录一切。”
如果真有那样的大祸,导致传承断绝……至少,璇玑门还留下了一些记载。
“那,堂主请上座。”凌火道君请他。
星堂堂主上座,第一日的灵天秘境名额之争,正式开始。
姜如遇坐回自己的座位,这次比赛按照抽签进行。姜如遇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不对。
或许是因为星堂堂主特意来监督灵天秘境之争的原因,其余宗门势力一定发现了灵天秘境在星象中展现出的重要性,重要性也就相当于是机缘。
他们更不可能放过这个机缘。
姜如遇发现,中陆一些宗门世家的人在相互比斗时,看似没有问题,打得也难解难分,但是姜如遇和灯月峰主学过“意”,也精于战斗,她发现这两方人都没有使出真正的实力。
……台上的修士,他们经过判断,发现自己的修为不如对方,或许有微末差别,根本不会用尽全力比斗,而是痛快认输。
姜如遇在想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
一想,她就明白了。
在这个比试台上,输一次不会被淘汰,而是和另外的人进行比试。中陆宗门多,参赛的修士也多,他们通过这种保存实力的方式,能够让中陆最优秀的修士快速打败三位对手,立马拿到进入灵天秘境的名额。
而中陆其余修士也能保存实力,直到碰到来自天南的修士——天南修士境界总体没有中陆修士高,中陆修士再拼尽全力和他们缠斗,中陆修士赢面更大,而且,也耗费了天南修士的灵力,让天南修士进入下一轮时继续带着劣势。
姜如遇想想,这样的行为算什么——大约就是挤占天南修士的名额,让更多中陆修士进入灵天秘境。
这样的手法甚至不能叫做作弊,因为他们完全可以解释自己这只是合理的战术——但是,姜如遇非常不满,灵天秘境本就是天南发现,天南和中陆哪里是这样的仇敌关系?他们整个中陆都用这样的方法,难道不是视天南为仇敌?
天南为他们抵抗魔族,他们拿天南修士当猴耍。
姜如遇见到,只有少数中陆修士没这么做,比如已经上场的玄阳宗薛归宁。
除开姜如遇外,坐在上座的星堂堂主发现了中陆的战术,他如坐针毡,面露忧色:“道君……”
凌火道君道:“堂主,场上有什么违规的事?”
星堂堂主叹气:“道君,违规倒没有,只是这样不给人活路走,人也不会给你活路走。”
天南那边道传已经断了许多,现在他们来参加这个秘境的名额之争,也要如此剥削……这样下去,师尊所言的未来,恐怕会成真。
凌火道君道:“路是自己走出来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罢了。”
良言难劝该死鬼,星堂堂主不再多言。
这边,姜如遇的脸色越来越冷淡。
中陆这边如此无耻,既然他们要搞这样的把戏……那就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70章 风云破百蛮十一 月魔界之主,现在穿着……
落日渐西斜, 金乌坠入云层,长剑刀影在渐冷的金光下,剑势越猛, 刀影愈重。
第一日的比赛已经快落尾声, 不出姜如遇所料,今日上场的天南修士几乎输了八成, 还有两成没输的, 则是原柏野这种层次的修士。
今日没轮到姜如遇上场。
天南这边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但比如天南原家的领头人, 脸色虽不佳, 却也没有发作出来, 反而耐着性子和前来打招呼的别宗修士寒暄。
“原道友,这次我们侥幸棋高一着,都是友宗, 你可不要往心里去啊哈哈。”说这话的是中陆百花门的门主, 春风得意地看着自己门下胜利的弟子,除开和原柏野对战的那个弟子外,其余弟子都赢了。
天南原家的领头人哪里看不出来他们的把戏,但秉着“兵者, 诡道也”的理念,他更坚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多加发作:“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不会在意。”
“这就好哈哈哈哈!”百花门主仰天长笑, 他眼角余光又瞥到姜如遇,认出“她”身上的衣服,眼珠一转:“这位道友是带队山险关的人?”他上下打量姜如遇,发现“他”骨龄不大, 笑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百花门主道:“今日小友没有上场,恐怕明日就会上场,小友,届时可要手下留情啊。”
他满脸都是热络的笑,以为姜如遇会像原柏野的长辈一样伸手不打笑脸人。
姜如遇却面无表情:“鬼蜮伎俩,恬不知耻。”
她神色冰寒,连眼角余光都欠奉给百花门主,百花门主脸上的笑僵硬龟裂——但凡是一门一派的头目,哪怕烈如宗贤,都得考虑着整个宗门的体统,再厌恶一个人,也不会轻易撕破脸,像姜如遇这样在大庭广众下不给人面子的实在少有。
百花门主热脸贴冷屁股的遭遇很快引起别人的关注,好些修士纷纷侧目。
薛归宁也在内,他碰上的是一个静元期修士,其实按照中陆门派商量的战术,他只需要利落输给那修士,快速进入到和天南修士的对战,会更轻松。薛归宁没有这么做,便遭遇了一场恶战,如今脸上都刻了一道血痕。
薛归宁冷眼看着百花门主,同样道:“的确不知耻。”
占了便宜就够了,还要凑上前去膈应人,真恶心。
百花门主受众人侧目,脸上就有些挂不住,对姜如遇道:“你这小辈……说话怎么这么没有体统,小心我……”
他做出拔剑的姿势,却在看到姜如遇腰间的兰若剑时没拔出来。百花门主修为不算高,仅仅是归元期,骨龄还大于五百岁。
他犹豫了好几下,没当场和姜如遇来一场决斗,害怕输给“他”或者只能打成平手。
百花门主哼道:“你这样的小辈,我不和你计较,等明日再见分晓。”
明日你就知道了,你是静元期巅峰剑修,能够赢得比赛,你身后山险关的人可不会。
百花门主落下狠话,姜如遇却没有丝毫被激怒,她的目光落在百花门主按着的剑上,不明意义的冷笑一声,似乎是在嘲讽百花门主的懦弱,继而,昂首带着山险关的人远走。
“他”这样目中无人,落在别人眼中的确刺眼。
原柏野忙跟上去,拉住柳溪清,他们相互认识。
原柏野道:“溪清,他到底是谁?我不记得你们柳家有这么一个锋芒毕露的人。”
柳溪清揣摩原柏野的脸色:“怎么了?你觉得他的行为会给天南带来麻烦?”
原柏野一愣:“当然不!我们天南守卫中陆,怎么会因为一句话就会给天南带来麻烦。”原柏野道,“其实,我倒很欣赏这样的性格,刚才那位门主说话时,我拳头都痒了,中陆的战术,当我们天南的人看不出来?”
原柏野和柳溪清十分熟稔,他们二人掉下队,周围无人,所以说话口无遮拦。
柳溪清见他虽然抱怨,但没有憎恶,也好奇:“是你的话,你怎么想的呢?我们天南真要被人欺负一辈子?”
原柏野道:“他们的战术的确对我们天南不利,但这是为了赢得胜利,倒也没有作弊,不能算欺负。所以,我虽然也恼恨,但倒不会太过生气。”
柳溪清敲了敲他的头:“你想得太简单了,如果仅仅是这一个战术针对我们,尚且说是为了赢得胜利。可之前他们对我们做的种种全部加起来呢?如果我们偶尔吃一次亏,这次的战术就只是普通战术,如果我们次次吃亏,这次的战术就没那么单纯了。”
柳溪清道:“柏野,你们原家相对富庶,你又是你母亲的掌中珠,恐怕感受不到天南其余地盘都成了什么样子。”柳溪清说着,拿出自己的乾坤袋,“你看看,这个乾坤袋月月陪我上战场,我已经缝补几十次,一直舍不得换,我们山险关已经贫乏到这种程度,我还是柳家的子孙,其余比我惨的大有人在。”
原柏野若有所思。
柳溪清继续道:“如果只是忍受清贫,倒也罢了,你现在就在中陆,你待会就可以乔装出去听听中陆修士对我们天南修士的看法,他们对我们大多是轻视和敌意。”
“他们为何要轻视我们?”原柏野疑惑,他的确不懂。
柳溪清叹道:“你被你娘保护得太好了些。我告诉你,我们天南现在实力不如中陆,离中陆也远,他们认为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所以轻视我们。敌意也来自于此,我们现在弱,道传稀少,我们想得到道传,比如来这灵天秘境之争,中陆就会认为我们和他们是竞争的关系……”
原柏野惊呼:“我们实力不如中陆,可那是因为我们常年战乱!我们常年陷入战乱,还不是因为我们是他们的屏障!”
如果因为这样的原因轻视他们,那,那岂有此理……
原柏野有些愠怒,但也没被几句话冲昏头脑,没全信柳溪清的话,柳溪清道:“你今日大可自己去看,对了,你若不信我,你再问问你带来的人,他们和你不一样,更能体会天南修士的疾苦。”
原柏野道:“溪清,不是我不相信你,你说的我愿意去求证。只是我不懂,事情如你说的那样的话,我们的父辈为什么还坚守在天南?”
柳溪清沉吟,这也是他思考的问题。
“是因为仁义?还是舍己为人?”柳溪清耸肩,“谁知道呢。”
他和原柏野私下相处,极为放松,没了平时的世家公子做派,耸耸肩:“反正,我没他们那么高风亮节。老子只想自己活好。”
原柏野看着好友这副神色,若有所思:“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刚才那位到底是谁?”
“是山险关的落花剑门门主。”柳溪清道,“劝你别去惹他,他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原柏野道:“看出来了。”
柳溪清想起姜如遇种种行为,不由神往。他在天南山险关碰到的修士,悍则有过,冷和智却没有如“凤声”这样的,毕竟天南民风淳朴。柳溪清已经算是其中心眼多的人,他也会下意识被“凤声”这样性格的人吸引。
更何况,“凤声”的立场也在天南,不在中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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