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筝
“你体弱?”武哥冷眼看着她,将她从头到脚如此打量了一遍。
相公子轻叹一声,他瞧了瞧钟念月,插声道:“她确是体弱。”
说罢,他定定看着她道:“我算是知晓了,晋朔帝为何将你养得这般娇气。”
钟念月心道那你可就想错了,没见着晋朔帝之前我就这副德行了。
相公子手底下的人倒是十分信服他的。
听他这样说,武哥便不情不愿地道:“我脱件衣裳给她便是。”
相公子看了一眼,笑道:“她那样娇气挑剔,你那衣裳,她怕是不肯要的。”
武哥扭头:“那梅娘……”
相公子却突地冷笑一声道:“她对女子也怜香惜玉得紧,只怕也是不肯要的。”
想是想到了洛娘背叛的事上去了,认定了是钟念月叫洛娘改变了主意。
相公子说罢,解了自己的外裳下来,递给了钟念月。
此时林中光线昏暗,只余一点月光。
月光洒落在钟念月的面庞,更勾勒得那五官精致美丽,如玉,似仙。
这人确实生得一副好模样,苏倾娥没有说错,是无数人见了都会禁不住心生一分向往和怜惜的模样。
只是相公子这念头才刚起呢,便听得钟念月道:“谁要你的衣裳?”
若是晋朔帝知晓了,是扒了你的皮还是扒了我的皮?钟念月脑中蓦地冒出了这句话。不过随即她便摇摇头,将这点儿思绪从脑中甩了出去。
怪了,我想这个作什么?
钟念月心道。
我与晋朔帝又并非是真有一腿。
“那你要谁的?”相公子不快地问。听他语气,倒好似因着钟念月拒绝了他,心生被冒犯的不满来。
“梅娘。”
“你怎么……”
“谁叫她揪我头发?”
相公子这才又露出了笑容,当即叫梅娘脱了外裳。
梅娘身上穿的外衣,乃是驼色并印秋香色花纹的衣裳,颜色与花纹款式都极贴合她的年纪,但于钟念月来说,就未免老气了。
只是这生得美的人,便是穿上这最老气的衣裳,那换在现代也叫“复古风”。
钟念月眼睛都不眨一下,接过来穿上了。
女子的衣裳干净又柔软,大多还会熏些好闻的香。钟念月对此分外满意。
相公子却是怔怔望着她,蓦地道:“若是将头发都梳起来,梳作堕马髻,那便更美了。”
钟念月知他曾说过洛娘像是他娘。
她便一扬眉道:“若是梳起妇人发髻来,你就要认我做娘吗?好儿子。”
这事其实相公子的手底下人都知晓,但从来无人讥讽此事。
只因相公子性情诡谲,这样不着调的事落在他身上,旁人也不敢觉得滑稽。
一时众人面色古怪了一瞬,不过都没说什么,甚至还松了口气。
相公子认过的娘啊,那可真是没有十个八个,也有六七个了,管她是谁,最终都不过是相公子手里的工具罢了。相公子是真正心中只有大业的人物!
他们原先还怕相公子是真对这钟姑娘另眼相看呢,如今一看,不过依旧是老把戏罢了。
相公子哈哈一笑:“那不成。”
随即就不再说话了。
钟念月紧紧裹上外衣,没走几步,便又喊累。
“她当真柔弱到了这等地步?”武哥咬牙切齿。
“嗯。”相公子低低应声,转头问钟念月:“清水县那一回很难熬罢?你替晋朔帝受了过,只怕那病根子如今还落在骨头里呢。”
众人闻声,目光变幻一瞬,心道原来如此。
那毒确实厉害。
公子为了装病也服了一样的药,只是少了许多剂量,如今都还难受着呢。
“我背你罢。”相公子道。
钟念月倒也不客气,她折磨起他来,可是从来不会觉得心有愧疚的。
她当即攀住了相公子的背,喊了声:“驾。”
武哥:“……”
梅娘:“……”
妈的。
他们是请了个祖宗回来吗?
相公子面色不变,牢牢托住了钟念月,缓步走在起伏的山坡上。
相公子其实并未真正见过自己的母亲。
他母亲早早就死了,只留下一些画像。可画画的人,似是心中有鬼,画得多是侧影、背影,少有正脸。
这从未见过,自然心生向往。
可他母亲并非是个什么好人。
她盘旋于两个男人之间,将他的身份陷入尴尬境地。
她心中从未惦记过自己的孩子,只将他当做博弈、争夺荣华的筹码,最后她输了,死得干净,他却要背负她的仇恨挣扎下去。
于是相公子又向往她,又瞧不起她。
他说洛娘似她,实则也生了半分羞辱自己生母的心思,是暗暗指她与洛娘一样,辗转数人之间。便从这般隐晦的报复之中,获得一分快意。
钟念月像什么呢。
倒像是他年幼之时,于虚幻之中想象出来的,最想要的母亲的模样。
她美如天仙,翩若惊鸿,气质高贵,娇养长大,聪颖又锐利,娇蛮又甜软。
符合着这世上男子对女子的所有美好想象。
若他有生之年能背着他符合他所有美好想象的生母,走入孤寂无边的黑夜……
那也就该是今日这样了。
第82章 观音(二更(补)...)
“敢问陛下, 何时归京?”史成跪在地上问。
他是唯一一个被推出来的,胆敢在这个当口去请示晋朔帝的。
他曾经做过晋朔帝的近卫,后来才被提拔领了禁卫军。与晋朔帝的交情, 比起旁人来总要更深厚一分的。
钟念月丢的时候, 他也是第一个被晋朔帝传到现场来的。
晋朔帝闻声只低头看了他一眼。
史成深吸一口气,因着与晋朔帝亲近些的关系, 他便也不掩藏了, 只出声道:“太子趋近成年, 如今又掌监国之权, 陛下因青州一事亲自奔走,虽解了百姓之困, 却也脱离了朝堂数月, 臣唯恐……唯恐太子……”
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陛下越是在外久留,太子对朝局的掌控, 也就愈多一分。
不止是史成,其余随行的大臣也这样想。
他们都是坚定的晋朔帝拥护者, 心中自然只为晋朔帝着想,其余人等, 即便是亲儿子、亲老子、亲手足,他们也一样为晋朔帝提防着。
孟公公连着咳了四五声,面露愧色道:“史大人不必忧心,陛下定然早有谋算。此事……说来说去,到底还是怪老奴。”
他既已知晓陛下的心思,震惊归震惊,但还是铆足了劲儿地, 一门心思地,哪怕拖着一条病腿, 那也得想法子给陛下助力啊!
可谁晓得这头一回助力,就助歪了!
谁也不曾想到,近天子脚下了,还能出这样一桩子事……
着实是狠狠给了他们一个教训!
孟公公真是一头将自己撞死的心都有了。
晋朔帝谁的话也没有接,他只低声问:“可传信与各州县了?”
一旁有人出列回道:“已经传下去了,便是连钟家公子都收了信儿了。”
晋朔帝轻叹一声:“钟家只怕更要舍不得了。”话虽如此说,他面上倒并无什么退让犹疑之色。
史成少有听见晋朔帝这般口吻的时候,于是一下垂下头,顿住不说话了。
若是再不分好歹游说陛下早日归京,只怕就跟抓着刀子往陛下心上戳差不多。
只有孟公公此时疑惑道:“陛下,若是四下传信,岂不是天下人都知晓姑娘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更要上赶着去抓姑娘了吗?”
“孟胜,你要知晓这世上总是蠢人多。
“蠢人冲动易怒,辨不清身份时,恐他们出手误伤,乃至误杀了念念。对付这类人,只能叫他们瞧明白了其中的价值利益,为之心动,这才能忍下冲动,小心宝贝地护着手里的‘人质’。
“而越多人知晓她的贵重,才有越多的人不敢妄动,只盼着拿她换取更大的利益。”晋朔帝缓缓说道。
他这时的口气与平时无异。
孟公公抬起头来时,才发觉晋朔帝面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陛下……着急了。
相公子背着钟念月穿山越岭,从城郊的猎场,沿着当年先帝奢靡行事于城郊挖出来的别宫,就这样一路进到京城。
钟念月中途叫人迷晕了两回,于是如何进的猎场,又如何进的别宫,两处关键点,她倒是浑然不知了。
相公子还真有点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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