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筝
晋朔帝亲来,也只是要亲眼瞧着她儿从此再没有与钟念月相好的机会。
他今日来瞧的,是情敌……
惠妃还是没能将晋朔帝的心思完全猜透。
晋朔帝一人坐主位之上,冷淡地将眼前一幕幕收入眼中。
他年少时,先帝为他选了惠妃几人,只是无一人是正妻。又兼之当时先帝身体渐不如从前,事事从简。
天文地理,行文打仗,晋朔帝都多有了解。
只独独也不知晓这成婚该是个什么模样。
他今日且瞧一瞧,蓄下几分经验。
待到与念念大婚时,处处都该要比这更好上数倍。
“一拜天地。”那厢礼官唱道。
锦山侯小声与钟念月道:“太子总算是成亲了,我整日里都怕念念将来要嫁他呢……我总觉得他瞧着可怕得很。”
钟念月笑他:“你见陛下的时候,也总觉得他可怕。”
锦山侯摇摇头,憋出来一句:“那不一样的……”
礼很快就行完了。
而后新娘被扶着离开,又昏了的惠妃也被扶了下去。
太子头戴金冠,愈发有了几分成年男子的气度。
他缓缓拾级而下,手中持杯,彬彬有礼地谢过了诸位宾客。
众人忙称不敢,纷纷举杯。
这一喝,便好像没了个止境。这位平日里温和有礼的太子,今日似是高兴坏了吧,不多时便喝醉了。
钟念月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只觉无趣,便起身去寻晋朔帝。
她前脚方才走。
后脚便有宫人扶住了太子,道:“殿下,殿下去洗把脸罢?”
太子眼珠冰冷地转了转,应了声:“嗯。”
苏倾娥是由别人带进府的,一进门便偷偷跑开了。
她没有去观礼,怕自己生生气死。
她等啊等,等到乐声渐渐弱了,一转头却是先见着了钟念月的身影。
这也就罢了。
那厢还有宫人扶着太子缓缓朝这边来了。
祁瀚是要同钟念月说话吗?
苏倾娥一咬牙,当下不管不顾地先冲出去,撞上了太子。
今日太子府上实在忙乱得厉害,乍见苏倾娥,才有人怒喝一声:“作什么的?”
太子骤然沉下了脸,撕下了那层温和的面皮。
他抬手揉了下额角,看也不看,道:“问问是哪家的姑娘,若是寻不着主,拖出去喂狗。”
苏倾娥掐了掐手掌。
她今日已非当年,她的经验渐渐越发足了。
于是她张嘴便道:“钟念月会死。”
“什么?”太子缓缓转过了头。
苏倾娥道:“按照原本的经历,钟念月会死。”
“什么叫原本的经历?胡言乱语。”
苏倾娥见用“钟念月”的名字留住了他,心下又酸又难受,但还是张嘴道:“太子或许不知我是谁了。但我却知晓,太子素来喜欢吃甜,而不爱吃酸物。太子喜好罗州锦,喜好香云墨,喜好……”
太子一动不动地听她说完。
“把她带下去,扣在我院子里。”太子冷淡地道。
并不如苏倾娥想象中那样的激动与震撼。
苏倾娥急声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吗?你不想听听自己的未来吗?”
太子理了理袖口道:“再与你浑话几句,我那父皇便要寻上表妹了。”
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行去,又道:“我如今更喜云锦,更喜松烟墨……”
苏倾娥:“不对不对。”
他上辈子从来没喜欢这些东西。
后头那小太监拔腿跟上太子,一边飞快地道:“表姑娘喜欢云锦。”送了好多到钟府去,都没个回音。
“表姑娘给殿下送过松烟墨。”
还有好多好多呢。
只是后头都被钟姑娘要回去了。
苏倾娥正惊愕震颤间,被宫人拉了过去。
面前的柱子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她只能瞧见太子在钟念月身前驻足。
钟念月却是瞧不见她的。
钟念月这会儿还在一边等晋朔帝,一边数蚂蚁呢,扭头与洛娘道:“这里的蚂蚁与别处的不同,也不知是为什么……锦山侯最喜欢这些玩意儿,若是带给他玩,他肯定开心得不得了。”
这厢话刚说完,便听得身后有人道了一声:“表妹。”
钟念月愣了下,转头看去。
太子面上布着红云,眼底也布着红色血丝,看上去倒是清醒且理智的。
太子挥了挥手。
便有宫人捧了酒杯来。
他笑道:“表妹离席尚早,不曾饮一杯酒。今日该我敬表妹一杯……”
钟念月没有接。
太子抿了下唇,竟是道:“念念来日便是皇后,我还要尊一声母亲。做儿子的大喜之日,自该敬上一杯。”
钟念月:?
好家伙。
你这比我还放得开,妈就先叫上了!不愧是你,心狠手辣忍辱负重狗男主!
钟念月总觉得太子此时瞧着不大对劲,哪怕他瞧着神色清明。
她暗暗退了半步,再一琢磨。
要不你和相公子先打一架,赢了的再做我的儿子!
第111章 肺腑(难得见他哭,新鲜...)
见钟念月久久不动, 太子脸上表情几乎要绷不住。
他轻叹一声道:“你可是在提防我?我方才所言都是真心实意。”他捏着酒杯,依旧放在钟念月跟前悬停住,半晌都不见要将手收回去的意思。
他轻声道:“你我本该是这世间最亲近的人。自幼一同长大, 又素来亲密。只是那时我年纪轻, 到底是做了许多错事,冷待了你。等再看清楚, 原来只有你一人待我好时, 你便走得远远的了, 从此几年也不曾见上几面。我时常想, 若是能回到清水县时,是我替你饮下了那副毒药, 护着你免受了罪过, 兴许后来你也不会只与父皇亲近起来,却是与我彻底疏远了……”
钟念月心道, 若真是叫你抢了先……
说不定今个儿我头七都过了。
洛娘还未见过太子几面,此时倒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她心下一面觉得太子瞧着儒雅年轻,又有两分落寞可怜, 但一面又觉得太子这番话听着不大对劲,似是……似是对姑娘有几分情意在似的。
那怎么成呢?
今日太子方才成了婚,而姑娘将来可是要嫁给陛下的……这万万不能叫太子一番话,将姑娘坑害了进去!
这寻常女子可担不起这样的名声!
洛娘眼珠急转。
又怕姑娘年纪小被他骗住了,又想着此时要怎么脱身去寻陛下……
还有这酒,里头不会有什么东西罢?
不如我替姑娘抢过来喝了好了……管它是毒药还是什么呢?
太子浑然不觉钟念月的不屑与洛娘的焦灼一般。
他垂眸平静地接着道:“只是后来再想一想,就算是这样, 我们也无法再如从前那样亲近了。母亲每日都教导我,我生来便是个掠夺者。我将来要夺地位, 要夺权势。人人都是我可利用的东西。我没有自由,也不该有自己的思绪。为了夺得权势,我不喜欢的,也一定要低头去的喜欢。而喜欢的,也一定要退让……从前是如此,今日也是如此。这世上有诸事我不能,也不配……”
说到此处,太子面上缓缓滑下泪水,无声落泪,连一丝哽咽也无。
他捏住掌心的酒杯,转了转,道:“过去的终会过去,心有万千不甘,也总会平息。敬表妹,愿你事事得偿所愿,登得高位,快活一生。你喜欢的,便能痛痛快快喜欢下去的。你不喜欢的,便再也碍不了你的眼……不似我这般。”
洛娘听得愣住了。
她从未听过有哪个男子这般好似将肺腑都掏出来的剖白。
更何况对方是太子,而非是什么普通男子……
洛娘一时都不知该不该去夺那酒杯。
她忙扭脸去瞧钟念月,想着瞧姑娘的脸色行事就是。
此时钟念月缓缓抬眸,正眼瞧了瞧太子。
这番话似是情真意切。
但是……
钟念月抬手按住那杯壁,骤然一倾斜。里头的酒水便悉数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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