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筝
“你去。”他点了个小太监。
倒也不只是他瞧见钟念月的动静,那厢高淑儿咬了咬唇,站起身:“我倒要去看看,她要搞什么花样?竟然敢与锦山侯在一处玩。实在不像是个姑娘家。”
她身边的丫鬟也忙跟上了。
高夫人见状惊讶,忙问:“去哪里?”
高淑儿只借口道:“出恭。”
这大殿之中,谁动了,谁走了,倒是没太多人关心的。
毕竟此时该轮到众人献上寿礼了,那舞姬都缓缓退了下去。
远昌王作为晋朔帝的大哥,便是头一个献礼的。
等他走上前,行了礼,再抬头,却发觉他弟弟身边那个孟胜不见了。
不知去哪里了。
罢了,也不归他管。
远昌王心道。
这坐在宫宴上的人,自然不是能随意走动的。
见钟念月一行人走近,当下便有宫人问:“侯爷,还有诸位公子、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去?”
锦山侯:“到偏殿坐坐。”
一旁几个小纨绔还争相去拉钟念月的袖子呢,一边拉一边说:“好念念!我今日带了好多银子来,我用这个和你换。你给我多画一些券好不好?我都玩破产三回了。总是输给锦山侯。他还让我输了给你当马骑……”
锦山侯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我才没有。”
高淑儿走近了,听见了这番话,实在无语。
一帮纨绔子弟。
明明出身不低,却还要威逼旁人来给自己当马骑。
钟念月姑娘家家,也有脸去骑么?
守在那里的宫人回了下头,似是听了什么吩咐,随即道:“钟姑娘随奴婢来。”
钟念月疑惑地点点头,甩开了小纨绔们的手。
一个个都眼巴巴地望着她,跟着便要往偏殿走,却是全被拦下了。
高淑儿心下惊讶,为何钟念月过得去?
她几步上前,也想跟过去瞧瞧。
“这位姑娘有何事?”宫人也将她拦住了。
高淑儿羞红了脸,不好在这么几个纨绔跟前说自己要出恭。
宫人见状似是懂了,当下便叫了个人来领她往另一头走。
高淑儿咬咬牙,数次回头,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隐约见着衣角一闪,她好像在钟念月身边见着了那位顶厉害的孟公公?
我瞎了么?
高淑儿面无表情地想。
嗯,我瞎了。
这厢孟公公一见着钟念月,便当先接过了怀里的匣子,问:“给陛下的?”
钟念月点点头。
孟公公笑了:“那姑娘随我来,姑娘亲手给陛下罢。我先帮姑娘托着。”
钟念月提了提裙摆,随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七拐八拐的,不知怎么的便瞧见了几节台阶。而那台阶之上,便是晋朔帝的龙椅了。
钟念月惊讶道:“上去?”
孟公公点头:“上去。”
钟念月扭头看向无数个在她眼中化为黑萝卜的朝臣与女眷:“他们……”
孟公公一笑,道:“他们瞧不见。”
我又不是穿隐身衣了。
钟念月咂咂嘴。
却听得殿内奏乐声又是一变,殿中众人全都伏地垂首,似是连眼睛都闭上了。
钟念月从那调子隐约分辨出来,这像是什么祈福之乐。
钟念月这才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将孟公公抱着的匣子重新接回来,摆在了晋朔帝的桌案前。
“陛下万福。”
晋朔帝擦了擦手,方才打开了那匣子。
只见里面躺着一幅字。
孟公公忙问:“是谁的墨宝?……呃。”他话音还未落下,便见着上面的字实在扭曲如虫子了。
钟念月抬手指了指自己:“我写的,入国子监写的第一幅字。丑是丑了些,却花了我好久的功夫。我如今献上的又岂是字呢?分明是我一腔心血了。”
孟公公哭笑不得。
这第一幅……
孟公公的目光微微变了。
那自然是大不相同。
且听得晋朔帝淡淡出声:“泽居苦水者,买庸而决窦……你抄写的是《五蠹》,法家韩非子所着。朕早年对法家丛书,爱不释手。”
孟公公心下更惊讶。
寻常人哪里知道抄写这些东西?可见姑娘也并非完全是那不学无术之人。
晋朔帝面上不显,只道:“将它悬于勤政殿。”
钟念月:啊?
等等!
晋朔帝却是满心熨帖,势要将它挂起来。
这东西,比满篇抄写什么“寿”字,来得有趣多了。
抄了满篇寿字的太子还不知呢。
祁瀚坐得离龙椅更近,他只觉得好似听见了他那表妹的声音。
众人仍低头俯首时,他难得大胆一回,悄然抬起了头。
那桌案前只剩下了晋朔帝。
是他多想……
祁瀚的目光陡然一顿。
只见他父皇的手旁,随意放了一幅字。
那是突然间多出来的。
此时乐声已止。
众人再抬起头。
竟无一人发现这般异样。
祁瀚没由来的,背后凉了凉,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事悄然发生了变化。
这厢高淑儿也禁不住喃喃自语:“我瞎了……”
否则她怎么会在回来的路上,猝不及防地瞧见,那个钟念月正高高立在那无数级阶上,似是俯瞰了众人。
钟念月这会儿也欲哭无泪呢。
怎么这乐声说停便停了,她猝不及防,本来想躲椅子后头,但那一瞬间她就想了很多,想着椅子后头又冷,地面又硬。
于是一下躲晋朔帝的宽袖长袍之间去了。
晋朔帝心下觉得好笑,又觉得有趣。
便好似他袖中藏了只猫似的。
“吃什么?朕喂你。”晋朔帝出声。
钟念月没搭理他。
往桌案底下一躺,拽着晋朔帝的衣袍当被子,便合眼要睡。
周围的乐声便权当伴奏了。
酒过三巡。
宫宴也走到了尾声。
锦山侯等人已经眼巴巴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万氏却发觉自己女儿没了。
再一抬头。
倒也怪。
陛下也少了件外袍。
今个儿皇宫里怎么净少东西?
此时钟念月在桌案底下笑眯眯地冲晋朔帝道:“陛下的衣袍拿来垫地面倒是极不错的,披风也给了我罢……”
晋朔帝半点也不生气。
只觉得少女抬脸时,便如那夜空,绽着星星点点的光,粲然美丽。
若是能将她揣在兜里便好了,烦闷时且拿出来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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