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筝
钟念月被他盯着,倒也不觉得不自在。
她只是忍不住出声问:“今日就结束了?”
晋朔帝:“嗯。”
“就这样?生辰就过去了?”
“嗯。”
钟念月记得有记载唐朝皇帝过生辰,是如何过的呢?
摆宴花萼楼,太常设乐,有山车、走索、丸剑、杂技等等,再有百匹大象、犀牛种种入场。
教坊还要作《千秋乐》,万方同乐。
天下诸州同宴三日不休。
夸张些的。
还搭下经坛、戏台、彩殿,有僧道诵经,戏班唱戏。
这些也就罢了。
兴许晋朔帝就不爱这些东西。
钟念月抬头看过去,低声问:“今日在宴上,陛下吃长寿面了么?”
晋朔帝今日耐心得很,信手拨了拨一旁的长灯上的灯芯,淡淡一笑道:“朕不信鬼神。什么万岁长寿,都不过是虚言。”
这人也太没仪式感了些。
皇帝不更应该讲究这些么?
晋朔帝叫她这样一问,似是来了些兴致,便又问:“念念往日是如何过的生辰?”
钟念月脑中装着原身的记忆。
可她却更想说自己记忆中的生日。
这才叫她不至于忘了自己究竟是谁。
钟念月低声道:“每年我生辰,我父母都要带我去拍……”拍照。
钟念月变了个说法:“画一幅画。”
“我娘要亲手给我煎一个荷包蛋,我爹亲手煮面,面条还得是自己抻的,一根长长的,不断绝。”
“钟大人原来还会做这个。”晋朔帝道。
“然后我这一天要吃两个蛋糕。一个是我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他们,掏了钱为我买的。还有一个是一些好友为我买的。许愿也要许两次。”
“然后我会收到很多礼物,有人赠我琴,有人赠我书,有人赠笔,也有人赠我卷……就是课业……”
晋朔帝轻挑眉尾:“还有赠这个的?”
钟念月点了下头,垂下眼眸,睫羽轻颤:“只是……”
不知何时才能再过得上了。
钟念月念头刚动,就“啪嗒”掉了滴眼泪进水盆里。
室内静寂。
久久无声。
晋朔帝将手中的剪子丢到了一旁,他缓缓起身走近,就见钟念月“啪嗒啪嗒”眼泪掉得更多了。
孟公公也惊了一大跳。
还不等他问出声,晋朔帝便先伸出手抬住了钟念月的下巴。
钟念月哭得很是伤心。
就和在清水县时揪着他哭差不多。
晋朔帝一弯腰,将她抱了起来,挨着床沿坐下,问:“哪里又疼了?”
钟念月却未答他这句话,只重新抬起头来望着他,双眼水光颤颤:“我喜欢过生辰,陛下不喜欢么?”
晋朔帝不知人的生辰有何意义。
应当与新年没什么分别,不过是提醒着,你在这世上又多活了一岁,朝死亡更近了一步,你心中所求,可都做到了么?
除此外,谈不上喜欢,倒也不会讨厌。
晋朔帝看了看钟念月的面容,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手不知何时掩住了钟念月的双眼。
他手指轻轻一动,没能把眼泪替她擦掉,反倒将泪痕划得更长了些。
晋朔帝道:“朕喜欢。”
从今日起喜欢。
孟公公其实也惦记着陛下吃长寿面的事,一闻声,连忙道:“快,还不快去命御膳房备下一碗长寿面。要一根长长的,不断绝的那种。”
孟公公笑道:“姑娘爱过生辰,不如一并吃一口就是了。”
钟念月这才觉得自己哭得不像样子。
她一抹脸,干巴巴地应了声:“哦。”
这会儿再一低头,才瞧见自己整个都到晋朔帝怀里了。
腿上还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水呢。
那水却是还擦了大半在晋朔帝的衣摆上,洇成了一朵朵花。
钟念月怔了片刻,方才真心觉得这晋朔帝是与太子、苏倾娥、惠妃这一类的角色,大不相同的。
第34章 陪读(独属于他的东西...)
长寿面很快就端了上来。
御膳房特地做了两碗。
这会儿宫人已经为钟念月擦去了脚上的水, 换了袜子和踩着更软的鞋。
钟念月跺了跺脚,道:“上回来时,还没有。”
孟公公道:“这正是为姑娘赶制出来的, 可合脚?”
钟念月点了点头。
孟公公望着她笑了。
心道美丽的衣裳与珍贵的首饰将养着, 姑娘以后自然便知晓,只有在陛下跟前时, 才是被养得最好的。
晋朔帝净了手, 在桌案前落了座。
钟念月便一步一步走上前, 叫宫人为自己搬了个凳子来, 也挨着坐下了。
正巧在宴上没吃个什么名堂呢。
钟念月咂咂嘴,拿起了筷子。
她低头咬了一大截面条下来, 然后就被晋朔帝按住了手:“撤下去, 吃一口就是了。”
孟公公也连连应声,扭头道:“去把粥拿过来。”
钟念月也就尝了个味儿。
然后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晋朔帝吃了。
这御膳房做出来的长寿面, 与民间的自然是大不相同的。
那汤底都很是鲜美,面条劲道, 浸足了味儿。
钟念月觉得没准儿是跟做开水白菜似的,用老母鸡、火腿、排骨、老鸭、干贝等等……一块儿吊出了这么一锅高汤汤底。就等着拿来煮面了。
晋朔帝本来不觉得这碗面有什么独到之处, 被钟念月瞧着瞧着,却都不免生出了,这东西值得一吃的错觉。
晋朔帝这才缓缓动了筷。
一时间,暖阁内便只剩下了极轻的咀嚼声,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
晋朔帝将这碗面,吃完了。
孟公公都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不过惊讶过后, 他立马就接了一串吉祥话。
“陛下千秋万寿!”
钟念月突地想起来,转头问:“什么时辰了?”
孟公公哎哟一声, 道:“怕是晚了!您瞧瞧,外头都黑成什么样子了?应当都要宵禁了。”
钟念月倒也不执着于要回家。
她替晋朔帝受了罪,晋朔帝待她的确不错,至少在这里,在太子还未完全成长之前,她都是安全且舒心的。
钟念月从凳子上起身:“那我今日只有歇在这里了。”
宫人立时端了水盆来伺候她洗漱。
孟公公笑道:“是,姑娘要不要再玩一会儿?”
钟念月不由一笑,嗓音有几分娇:“谁陪我玩?陛下么?”
晋朔帝漱口、净手,再起身。
宫人们忙上前去收拾碗碟。
此时方才听得晋朔帝道了一声:“嗯。”
“孟胜,去取上书房中,第二面书架之上,右三那册书。”
钟念月心道这是个什么玩法?
猜字谜还是什么?
不多时,便有小太监小跑着进了门,怀里抱着一册厚厚的书。
晋朔帝接到手中,单手持握,不摇不晃。
他翻了两下,停驻在一页上,道:“此篇名为《八奸》,与你抄写的《五蠹》一并,都是韩非子所着。你应当还不曾学到。今日朕陪着你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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