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筝
今日跟在她身边的是书容,书容忙问:“姑娘觉得什么无趣?”
钟念月:“这日子。”
不能好吃好喝, 实在是叫她待腻了。
书容张张嘴,着实难以理解:“姑娘每隔几日便要入宫, 谁人能得这般荣宠?这样的日子……”怎么会无趣呢?
旁人求都求不来呢。
且看那惠妃娘娘,如今望着姑娘, 真好似盯着什么香饽饽一般,一口一个心肝儿,恨不得将手里的东西都掏给姑娘。
这厢话方才说完,那厢便见一行人拐了个弯儿,与她们迎面撞上。
来人步履一滞,先挑起了眉毛,口吻多少有一分阴阳怪气:“钟姑娘又入宫了?”
钟念月懒怠地掀了掀眼皮, 分了他一点目光。
跟前站着的是三皇子。
他的身量渐长,但因为比钟念月还小一岁, 男孩子本就发育要迟缓些许,因而反倒还不及钟念月高。
打从那日受罚后,三皇子就未再回到国子监,高大学士接手了他的所有课业。
他心中记恨,倒也不奇怪。
见钟念月半晌不接话,三皇子不由又冷笑道:“惠妃待她的外甥女倒实在是好,我听闻前两日皇祖母都将她唤去敲打了一番……”
钟念月还是没接声。
三皇子惊疑地看了看她,道:“你的姨母被你所累,你难道没有半分愧疚么?”
钟念月心道我愧疚什么?是晋朔帝接我入宫来,拿惠妃作了个筏子。
惠妃又欢喜得很,巴不得晋朔帝用一用她。
骂吧骂吧,太后多骂几句都好,左右都是惠妃受着。
三皇子的脸色好一番变幻:“你这女人,不仅没有规矩,也没有心肠。”
钟念月这才淡淡道:“殿下好心肠。”
三皇子听了这话,只觉她在讽刺他。只因昨个儿方才有大臣,指他身边的伴读打了人,他身为皇子,却漠视而过。庄妃为此狠狠骂了他。
三皇子不愿再迎面与钟念月起冲突,主要也确实怕钟念月一会儿不管不顾压着他打。
于是一甩袖子,走远了。
心底却是禁不住想,父皇何时才会知晓这人的真面目,是何等的冷血无状呢?
这厢钟念月轻轻叹了口气,提了提裙摆:“走罢。”
三皇子与钟念月说了些什么话,一转头便落在了晋朔帝的耳中。
底下人不好评价三皇子的行径,那毕竟是皇储呢,于是只学了那些话,便未再开口了。
“她不高兴。”晋朔帝道。
这罪过么,自然是不能往三皇子身上算的。
孟公公想了想,道:“恐怕是见着了三皇子,便想起了秋猎的事告吹了,心里觉得委屈呢。”
晋朔帝低低应了声:“嗯。”便没有再开口了。
孟公公一时也拿不准陛下的心思,便也跟着闭嘴了。
去年,沿海有水寇作乱,又有两处州府遭了天灾。晋朔帝先后派出大皇子、太子,受老臣相辅前往处置。
晋朔帝坐在深宫中,倒也并非就那样轻松了。
他方才是在后方总领大局的人。
因而政务一忙起来,看似屡次接了钟家姑娘入宫,实则每回都是盯着她吃一吃药膳,再将人安置在暖阁睡一觉,第二日便又送出宫去了。
孟公公也不大懂得,如今钟姑娘在陛下这里,到底该是个什么地位?
还亲近与否?
钟念月回到家中,便没有去国子监了。
她有心想要将身体恢复过去,倒也偷不得懒了,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儿,活动了下腿脚,这才歇下。
不多时,有小厮疾步跑着进了门。
“姑娘,……来、来人了。”
香桃立在门口问他:“什么人啊?”
小厮咽了下口水,道:“自然是太子府上的。”
香桃:“哦,太子回来了?”
“是,姑娘……人要进来,小的是拦不住的,您看……”小厮一摊手,望向门里。
钟家如今还未见着惠妃有更实质性的举动,自然没有撕破脸。太子的人登门,在钟家下人看来是无比自然的事。
他们不该拦,也不敢拦。
这小厮话才说完呢,便听得一阵脚步声近了,却是有两个小太监挑着一个箱子进来了。
小太监朗声道:“殿下命我等为姑娘送来一箱云锦,乃是殿下打从金陵府经过时,特地买的。”
像是怕钟念月不知晓这东西如何贵重,又一个小太监高声道:“这云锦图案富丽,便如天上的彩云一般。寸锦寸金,乃是皇家御用贡品。”
香桃听罢,倒是高兴了些。
心道这太子终于像话了。
可不是得这样的东西,才配得上她家姑娘么?
小太监也没听钟念月应声,将箱子一放便匆匆走了。
来时,他们是特地得了吩咐的。
太子端坐在椅子上,嗓音依旧嘶哑难听,道:“她兴许要叫你们滚出去。”
两个小太监当时面面相觑,心道这钟家姑娘怎么好这样大的脾气?太子殿下送去的大礼,这样贵重,怎能这般对待?
“你们将东西送到后,也不必提本宫,更不必等她发话。等放下了,你们就可以走了。”太子沉声道。
小太监只好牢牢记在心中,这一送完,扭身就走。
弄得钟家的小厮反倒无措了几分,只连声唤:“姑娘,姑娘,这如何处置?太子的人已经走远了……”连杯茶都没喝上呢。
钟念月:“管他呢。”
“那这云锦……”
钟念月:“随意寻个地方丢着便是了。”
小厮惊愕地望向面前那扇门,只是姑娘年岁渐长,越发不容旁人置噱,他倒也插不上嘴,便只能肉疼地将东西抬进堆放杂物的屋子,一把锁锁了。
转过身才忍不住嘀咕,这里头放的贵重东西,只怕要越来越多了……
等钟随安从国子监回来,也听闻了太子派人送东西上门的事。
这头钱嬷嬷正陪着钟念月玩牌,钟随安便推门进来了。
不知从何时起,钟随安到她院子里的次数渐渐变得多了。
钟随安仍旧不大懂得该如何与妹妹相处,到了近前,便也只憋出来硬邦邦的一句:“太子送了什么来?”
钟念月也不瞒他,道:“说是一箱的云锦。”
钟随安应了一声,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倒是钟念月抬起头来望着他,低声问:“会试就在下月了,是不是?”
钟随安应了声:“是。”他沉声道:“念念不必为我忧心。”
说罢,他低头一瞧,见钟念月笑着同钱嬷嬷道:“嬷嬷输了。”
于是又觉得妹妹好像并没有为自己忧心的样子,便自个儿抿住唇,又不说话了。
“哥哥文采斐然,满腹经纶,我自然是不忧心的。”钟念月这才出了声。
钟随安闻声,微微别过脸,忍不住抿唇低低地笑了下。
原来是因为这个方才不担忧他。
钟随安很快便肃了肃神色,既如此,他万不能叫妹妹失望。
当晚用了膳,钟念月早早便睡下了。
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一翻身,便又瞧着了坐在她床边的身影,那身影见她一动,还当她睡得不安稳,又磕磕巴巴地唱了几句词给她听。
上回是《木兰从军》,这回换成《三娘教子》了。
居然还学新的了!
钟念月:“……”
要不是已经见过一回了,钟念月还真要被钟随安吓一跳。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白日里话说不上几句,夜晚便又惦记着,要做个哄妹妹睡觉的好哥哥。
钟念月权当没听见,再翻个身,闭上眼,很快便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脑中只模糊地想着……嗯,今个儿是不是又遭太子刺激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见着钟念月睡得越发熟,钟随安伸手掖了掖被角,面色一松缓,这才乘着夜色而归。
只是第二日再到国子监去,眼下多了一点青黑。
……
祁瀚送了东西到钟府之后,始终没见露面。
不过钟念月也并不在意。
眼瞧着一日一日地过去,转眼便是会试时。
钟家上下登时紧张了起来,唯有钟随安本人,和钟念月这么个懒洋洋的才不觉得慌。
这日宫里却是一早便来了人,要接钟念月进宫。
“这样早?”钟念月疑惑地看了看小太监。
小太监笑眯眯道:“奴婢也说不好是为着什么,姑娘进宫了就知晓了。”
小太监仍旧是那张熟脸,倒也不应当有骗她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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