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筝
他们没觉得钟随安将自己妹妹带来了。
那钟家姑娘在国子监里都是迟到早退,见不得面。平日若是和钟随安提起她,钟随安也是道,幼妹体弱,见不得风。
直到这会儿钟随安掀了帘子走下去,又小心翼翼转过身,伸出手,道:“慢些……”
众人惊了一跳。
“随安,你带了谁来?”
“我妹妹。”钟随安一抿唇,只觉得光是说出这三个字,便已足够叫他觉得说不出的一腔兄长的柔情。
众人只见那马车里伸出柔弱无骨的一只手来,随即一个娉婷少女走了下来。她没有戴幕篱,只大大方方地叫旁人打量,丝毫不见羞涩与畏意。
这似乎也并不奇怪。
只因那少女生得洛神之貌,见之惊艳。恐怕只有旁人见了她,惊觉害羞,不敢直视的道理。
这便是钟随安的妹妹……
这便是国子监里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钟家妹妹……
他们尚在怔忡之中,钟念月便已经环视起周围了。
她随手指了个亭子:“我要去坐那里。”
那亭子四面都挂了纱帐,后又有树木掩映,实在挡风又遮面。
别人吟诗作对,她可以在里面同人玩儿牌,玩累了,就掀起一角来赏春日里的花……岂不美滋滋?
钟随安点了头:“那便去那里。”
此时另一头,高淑儿不由得讶异道:“钟念月怎么也来了?见了满堂的读书人,她难道不会觉得脸红么?”
她身旁坐着的周家姑娘绞了绞帕子,咬牙道:“她脸红不脸红我不知晓,我那哥哥见着她,倒像是脸红了。”
高淑儿受家中教导,满耳朵都是为女子应当贤良淑德恭检让,才情次之,容貌颜色更次之。谁家选媳妇,都是这样选的。若能做到最要紧的,自然不愁受人喜欢。
可如今她才骤然发觉,什么到了那长得好看的人跟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这般将她认知全盘打破。
如何叫她舒心?
高淑儿转头看向身边的周家姑娘,道:“你怕什么?她能勾走你哥哥,你何不去与她哥哥搭话?”
周家姑娘脸红了红:“这样好么?”
高淑儿:“如何不好?你瞧,你哥哥人都不见了,没准儿便是去寻钟念月去了。”
周家姑娘一下就坐不住了,拿了自己的诗集,便朝钟随安走了过去。
钟念月不受她们喜欢,但钟随安却是大不相同的。钟随安生得俊美,又是连中双元,实在是青年才俊中最拔尖的那一个了。
“钟公子……”周家姑娘上前便出了声。
钟随安道:“且等一等……”说罢,他转头看向那亭子,问道:“念念,亭子里坐着如何?若是冷,便换一处。”
钟念月:“不冷。”
她立在亭子里,望着亭子里早就落座的另一个人。
这人身形挺拔,身着白色常服,上面绣着银色暗纹,纹路张牙舞爪,将凌厉气势隐于其间。他头戴玉冠,气质温雅,看着仍显年轻,与坐在宫中时的模样,有些分别。
正是晋朔帝。
钟念月有些惊讶。
怎么会在此处见着晋朔帝呢?
不等她开口,从亭子后的树丛中,却是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站定后,先理了理衣衫与发丝,随即道:“钟家姑娘可是在亭中歇息?”
钟念月没应声,疑惑地转了转脑袋。
那人朝着亭子拜了一拜,道:“小可周家大房嫡长子周岩文,见过钟姑娘。”
晋朔帝面色微冷,看向了钟念月。
而钟念月看也没看他。
那周岩文又道:“岩文愿与姑娘论诗文……”
钟念月忍不住笑了:“我不曾写过诗文,也不会写。”
周岩文道:“岩文可以教姑娘。”
钟念月忍不住小声道:“他究竟想做什么?有病么?我那么多老师,我不和他们学,偏要和他学?”
晋朔帝面上冷色滞了滞,这才嘴角一勾,笑道:“是有几分蠢病在。”
钟念月多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晋朔帝今日瞧着这般文雅,说出口的话倒是不加修饰。
见亭子里无人理会,周岩文微微低下头去,尴尬道:“姑娘不在亭中?”
钟念月掀起纱帐一角,懒洋洋道:“在呢。我不学诗文,你可以走了。”
周岩文抬起头来,再见她的模样,登时更觉得说不出的惊艳震撼,脚下一时仿佛生了根,挪也挪不动了。
他低声道:“那……那姑娘喜好什么?”
晋朔帝起身,走到钟念月身侧,伸手按住了她的肩,用力不重,但却带着几分强势的不容置噱的意味。他插声道:“你那心思,一眼便望到底了。且收收那些装模作样吧。”
周岩文惊了一跳,厉声道:“谁?你是谁?”
钟念月心道,小伙子,胆子真大!
这么和你的陛下说话。
晋朔帝看向那人,只觉这人年纪又长,生得又木讷,行事又虚伪,横竖上下都令人生厌。
他垂眸扫过钟念月的发间,然后摘取了发簪间缀着的明珠,随手抛进了不远处的湖里,冷淡道:“若要谈倾慕喜欢,便先将姑娘落进湖里的明珠拾起来,再来说罢。”
周岩文立在那里,面色惊怒:“你到底是何人?你既不是钟家姑娘的兄长,听你声音也不是钟家姑娘父亲的声音……”
晋朔帝抚平了钟念月头上被他弄乱的发丝,道:“若要教诗文,世间大儒,任你选之。岂轮得到他?而今便是叫他做个效犬马之劳的人,却也做不了。他连你的珠子都捡不起来。这般人,倒也不必多看一眼。”
周岩文闻声更是大怒:“你好狂妄的口气……”
世间大儒在他口中,便好似任意取用一般。
只是碍着钟家姑娘……周岩文咬咬牙,心道,才不与你这般人计较。
周岩文用力一闭眼,再睁眼时,道:“我为姑娘捡珠子去!”
说罢,就“噗通”一声跳湖里去了。
钟念月:“……”
晋朔帝:“……”
外面顿起惊呼声阵阵。
周家姑娘高喊了一声:“大哥!”
晋朔帝抚着钟念月发丝的手顿了顿,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动作。他云淡风轻道:“经不得激,全无头脑,不堪大用。这般人,连半眼都不必多看。”
钟念月:???
横竖都是你有理呗。
钟念月磨了磨牙,仰头咬了一口晋朔帝的手。
“虽说我在京中名声也并不大好,但今日陛下扔的珠子,旁人却是要算我头上了。这般没由来的黑锅叫我背了,陛下如何赔?”
第43章 笑脸(朕不能管么...)
钟念月气愤地咬一口就松开了。
晋朔帝垂首看了一眼。
虎口上还真咬出了牙印, 小小的凹痕嵌在那里,并不叫人觉得狰狞难看。
“跟狗似的。”晋朔帝只淡淡说了一声,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跟在一旁始终不曾出声的宫人, 都不由得惊异地看了看钟念月。钟家姑娘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那头周岩文跳下去便有些后悔了。
春日里的湖水冰凉彻骨, 他方才在树丛间站了那么一会儿,被湖面的风吹得浑身都是凉的, 再这么猝不及防地一跳, 浑身好像都跟着抽抽了起来。
这时候岸边又传来了他妹妹惊慌失措的喊声。
“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
晋朔帝抬手掀起纱帐一角, 朝湖面看了看, 将那周岩文在水中挣扎沉浮的模样,尽收入眼底。
他拍了下钟念月的手背:“收回去。”
钟念月蜷起了手, 便任由他去掀着纱帐了。
那周家随行的小厮, “噗通”一声跳下去,费力地去扶周岩文。却是两个人带着一块儿往下沉了, 别说往岸边游了。
周家姑娘更慌了,连声喊着:“大哥。”
钟随安一皱眉, 疾步上前,就要脱外袍。
钟念月出声问:“陛下今日没带侍卫出来么?”
晋朔帝看了她一眼, 道:“建敏,下湖救人。”
“建敏”是他身边跟着的一个禁卫的名字,钟念月曾经听见过他的全名,好像是姓余。
晋朔帝身后那个久立着不动的,身穿劲装的年轻男子,这才骤然掀起纱帐,从亭中一跃而下, 飞快地跳入湖中,将周岩文同他的小厮一并推到了岸边。
岸周围的惊呼声、慌乱声这才小了。
钟随安自然也就停住了动作, 将衣带又重新系了回去。
周家小厮踉跄着爬起来,扶住自家公子,为他擦起了脸上的水。
上一篇:季萦的古代生活
下一篇:玄学大佬穿成病弱真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