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怡米
“你若输了,你让邵霁离慕夭远一点。若赢了,条件随意提。”
哦豁,真够豪气的,邵修笑笑,“成啊。”
亥时一刻。
宝珊抱着小黄狗坐在窗前,垂着眼将重重心事掩藏的很好。
香意晕倒时,邵修拍拍手掌,扔给宝珊一套大将军府的侍女服。
与缃国公府浅绿色袒领侍女服不同,大将军府的是浅白色的齐胸襦裙。
换好衣裙后,宝珊披了一件深色斗篷,把小黄狗和包袱裹进斗篷里,随邵修走出房门。
夜色浓郁,为两人做了最好的遮挡。
邵修是放倒了几名隐卫后潜入的梅织苑,这会儿隐卫们还未醒来,这也方便他们离开。
因陆喻舟喜静,梅织苑离二进院较偏,一墙之外就是后巷,邵修半蹲在地上,让宝珊踩着他翻上墙头。
形势所迫,宝珊没有扭捏,把小黄狗塞进包袱,又将包袱系在胸前,踩着邵修的腿慢慢站起来,双手撑在墙头上。
邵修护着她,“手臂用力,别怕,摔下来有我接着。”
宝珊点点头,刚要向上撑起,脚底一松,整个人坠了下去。
适才的一刹那,一道飘逸身影逼近二人,打得邵修措手不及。
为了接住宝珊,邵修生生挨了对方一下。
陡然出现的慕时清摇开折扇,以扇面扫向邵修的眉眼,迫使邵修向后退去,与此同时,慕时清揽住宝珊,将人带到自己这边,扼住了脖颈。
“慕先生,是我。”情急之下,宝珊指指额头,“你还记得吗?”
慕时清斜睨宝珊一眼,看向不远处的邵修,“给你解释的机会。”
邵修叹息,谁能想到中途杀出个他呢,“慕先生,晚辈有礼了。”
慕时清当然认识眼前的男子,挑眉问道:“半柱香时间给我一个解释。”
这位先生可不是好糊弄的,邵修刚要开口解释,被宝珊抢了先。
随后,宝珊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讲了一遍,语气轻柔,不带情绪,但字字敲进慕时清的心里。
不知为何,见到她,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慕时清思忖了片刻,忽然松开了她。
邵修和宝珊两人摸不清这位贵客是怎么想的,但不能硬碰硬,毕竟还在缃国公的府上。
然而,令两人意想不到的是,慕时清合上折扇,轻描淡写地道了句:“你们走吧。”
“……”
当宝珊坐在墙头准备跳到后巷时,忽然回眸看向站在槐树下的男人,“先生为何要帮我?”
慕时清浅浅而笑,“不知道。”
看见她,就是想帮一下。
第26章 离开(二)
宝珊离开这晚, 汴京城的白玉兰全开了,馥郁花香萦绕在街头巷尾,微风温柔地抚摸着枝头的花朵。
因卖身契上没有印戳, 宝珊拿不到衙门下发的通关路引, 被拦在了南城门前。
邵修挑开车帷, 面不改色道:“她是大将军府的侍女,随本公子外出一趟,不久就会回城。”
富贵人家的公子出行, 经常在身边带着侍女、舞姬,甚至青楼名妓, 守城的士兵见怪不怪, 在查完邵修的路引后,侧身让行。
悬着铜铃的马车晃晃悠悠驶出城门,宝珊抱着小黄狗趴在车窗前, 看着城中的街市渐渐变小, 不自觉酸了眼眶。
两年的奴仆生涯终于结束了。
夜色渐深, 小黄狗窝在宝珊怀里睡去, 哪怕马车颠簸,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一只幼犬,对宝珊极为信任。
宝珊揉揉它的头,有点不舍,但终究要还给人家, “这是邵小郎君养的狗, 请代我还回去吧。”
邵修靠在侧壁上,不在意道:“邵霁说了,这小东西跟他不亲, 倒是跟你亲,说明你们有缘,你带它走吧,也好有个伴。”
跟着她,以后就要受苦了。
宝珊低头捏了捏小狗爪,弯起嘴角。
马车停在一处油菜花田旁,邵修跳下马车,“今后怎么打算?”
离开国公府,一个孤独无依的女子如何安身立命?他们之间不熟络,邵修知道宝珊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脆弱害怕的一面,但日后要面临的情况会很复杂。
“我懂一点医术,以后寻个医馆给坐诊大夫打下手应该不成问题。”宝珊说得轻松,捏着小黄狗的肉爪对邵修道别,“多谢大公子相助,余生有机会,定当报答这份恩情。”
“言重了。”邵修掏出一个鼓鼓的钱袋子,“出门在外,没银子寸步难行,这里有几十两,留你暂用。”
宝珊摇头,“等到了下一个城池,我就能寻到医馆......”
“拿着吧,你都说了要报答我,余生那么长,会有机会的。”怕她拒绝,邵修把钱袋扔在车顶,“那里面有一封我的亲笔信,等到了下一座城池,你就拿给门侍,相信他们不会拦你。行了,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来日方长,祝卿顺遂。”
说罢,调转脚步,带着车夫大步走向南城门,留给宝珊一个潇洒的背影。
宝珊冲着他的背影裣衽一礼,心中充满感激。
满山的油菜花随风摇曳,她站在路边,闻到了来自田园的味道。
浩渺天际,星光璀璨,无限的孤单感打不倒渴望自由的心。
宝珊坐在车廊上,抱着睡醒的小黄狗,温柔笑道:“以后就咱们俩相依为命了。”
“呜——”小黄狗懵懵懂懂地回应了一声,也不知听懂主人的话了么。
倏然,南城门方向传来一声娇呼:“宝珊!”
宝珊蓦地回头,见慕夭跨坐一匹小矮马而来,还不停挥舞着手里的包袱,“我来找你了!”
油菜花田里,回荡着少女咯咯的笑声。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留下,宝珊跑过去,与跳下马的慕夭抱在一起,空落落的心一下子被填满了。
她不贪心,能有一个好友足矣。
远处城楼上,看着脱兔般的女子,赵祎握紧轮椅的扶手。他又一次选择成全她,让她冲破金丝笼,天高任鸟飞。
但事不过三。
慕夭,再有下次,我不会放你走了。
丑时二刻,梅织苑内人心惶惶,仆人和隐卫们跪在庭院中,接受着李妈妈的盘问。
盘问一圈下来,李妈妈走到陆喻舟身边,“世子,除了那几个被偷袭的隐卫,其余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看来宝珊是自己走的。”
陆喻舟转动着玉扳指,不置一言,面容带着寒霜。
“世子?”
“挨个院落盘查,包括二进院。”
李妈妈弯腰应了一声,带着人去往其他院落。
二进院是家主和主母的院落,赵氏怎么可能让他们调查,再者,上次因为假孕,她下令搜查全府,陆喻舟也没给她行方便啊。
出于报复心理,赵氏也不让李妈妈盘查二进院的仆人和扈从,两伙人僵持不下,气得缃国公在卧房里大声道:“去跟世子说,不要为了一个女人意气用事,就算找到了那个女人,老夫也不准她进府门!”
管家劝道:“公爷之前还念叨世子面冷,身边应该多个可心的人儿,世子这次为了女人动怒,或许是件好事。”
“老夫是那个意思吗?!”缃国公气得在屋里走来走去,“老夫是希望他有点人情味,懂得七情六欲,不是让他色令智昏!”
管家弯腰赔笑:“是是,老奴这就去劝一劝世子。”
少顷,管家无功而返,说世子那边铁了心要把宝珊找到。
缃国公有些惊讶,从不知儿子对那女人占有欲这般强。因翌日休沐,缃国公也就没去管屋外的闹腾。
末了,赵氏没能挡住来势汹汹的隐卫。
然而,将府中仆人全部盘查后,依然没有得到宝珊是如何溜走的线索。
梅织苑那边,慕时清站在窗前,叫了一声坐在游廊下的陆喻舟。
陆喻舟敛起情绪,走过去问道:“打扰到先生休息了?”
“没有,我明日就要离开汴京去远游了,想跟你喝一杯。”慕时清指指屋里,“来吗?”
陆喻舟一愣,“先生为何突然要走?”
“该探望的人都探望过了,也该走了。”慕时清拍拍他的肩头,“我明早回慕府一趟,从慕府直接出发,你不必送我。等我下次回来,希望能喝到你的喜酒。”
正好处于说不出的烦闷情绪中,陆喻舟让人端来酒,坐在东厢内碰杯。
想起宝珊跃下后墙时的模样,慕时清灌了陆喻舟几杯后才问道:“你对那女子动情了?”
若是真的动了情,那他的所作所为还说得过去,若没有动情,连慕时清这么清醒的人都搞不懂他的目的了。
不喜欢一个人,也能如此大动干戈?
帝姬府。
赵薛岚从皇城司回来,就接到赵氏让人送来关于宝珊出逃的口信,听完这个消息,赵薛岚坐在玫瑰椅上迟迟没有反应。
俊俏郎君穿着松松垮垮的袍子走到椅子后面,“帝姬要沐浴吗?”
男人声音温柔,带着讨好,比谄媚稍稍好一些。
赵薛岚烦躁地摆摆手,“不用。”
俊俏郎君绕到椅子前,眼含泪光,“奴婢哪里服侍的不好,惹帝姬不快了?”
看着这张与陆喻舟有两分相像的脸,赵薛岚那股子戾气又散去一些,叹口气,捏着眉心道:“跟你无关,去准备花瓣吧。”
得了准话,俊俏郎君赶忙去忙活了。
赵薛岚闭眼靠在椅背上,刚刚听完赵氏送来的消息,不但没觉得痛快,反而更为恼火,一个婢女竟能让陆喻舟失了平日的冷静,若那婢女愿意回头,再使些伎俩,陆喻舟是不是就要八抬大轿把人接进府了?
“来人。”
扈从低头走进来,“帝姬有何吩咐?”
赵薛岚起身走到书案前,摊开一张宣纸,作了一副宝珊的画像,“派人去找,找到后不必请示,毁其容貌。”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