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怡米
“......”
慕夭冲他后脑勺吐舌头,撂挑子不干了,开始跟宝珊聊起家常。倏然,狂风肆虐,风云突变,吹落枝头的树叶,吹乱人们的衣衫,没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
慕夭推着赵祎去往凉亭里避雨,侍卫们也纷纷跑来,却只是聚拢在凉亭外,没敢造次。
雨势转大,赵祎抬下衣袂,“都进来吧。”
幸好凉亭够大,装得下二、三十人。
宝珊护着肚子坐在鹅颈椅上,仰头望着檐花飞雨,温柔地抚着肚子,弯唇道:“阿笙别怕,这是风雨霜雪中的雨。”
阿笙是她请慕时清从众多名字里选出来的,男娃女娃通用,也是她最喜欢的乳名。
女子恬静地望着雨帘,没瞧见被人墙挡住的另两抹身影正在缓缓靠近。
因雨势太大,陆喻舟没有走成,由车夫撑伞来到凉亭避雨。
众侍卫赶忙给他们让出地方,陆喻舟走到石桌前落座,腋下夹着一个青玉棋盘,“殿下来一局?”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赵祎比划一个“请”的手势,接过陆喻舟递来的棋笥。
慕夭和懂棋的侍卫围在一旁,看着他们来回落子,啧啧称赞。
陆喻舟看似心无旁骛地行棋,实则余光落在人群之外的宝珊身上,那姑娘安静地坐在雨帘前,低头念念叨叨,也不知在同谁讲话。
收官时,黑白棋子趋于平局,陆喻舟拽过欲欲跃试的慕夭,“你陪殿下行完这盘棋。”
慕夭正聚精会神地凝着陆喻舟的“阵法”,一听这话也不客气,捻起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心道自己这步棋下得妙哉,还挑衅地扬扬下颏,“该殿下了。”
比起跟水平差不多的对手行棋,赵祎从不放水,但对慕夭,一再改变路数,看得侍卫们云里雾里,等反应过来时,赵祎的黑子已经被白子吃了一大片。
殿下这是故意为之啊。
鹅颈椅前,宝珊伸手触碰着雨帘,然后隔着衣衫点在肚子上,想让腹中的孩子感受一下雨水的冰凉触感。
陆喻舟徐徐靠近,站在她面前,因亭内拥挤,他的腿有意无意碰到宝珊的衣裙。
宝珊抬眸,俏脸一僵,起身坐到另一头的亭柱前,没曾想,男人也跟了过去。
周围人数众多,宝珊没办法跟他计较,扭腰趴在围栏上。
陆喻舟坐在一侧,将她圈在亭柱和自己之间,漠着脸看她的侧脸。
姑娘睫毛纤长卷翘,能明显看出颤得厉害,是因为他的存在吗?陆喻舟抬手,捋了一下她散落的长发,“冷吗?”
虽是夏日,但雨天确实有些冷,宝珊拢拢衣裙没搭理他。
陆喻舟脱下鹤氅,披在她身上。宝珊挣了挣肩膀,被男人揽住肩头,按在怀里。
众目睽睽,他还当她是可以肆意戏谑的侍女吗?
宝珊用力挣开,起身走出凉亭。
慕夭正全心琢磨着棋局,没注意到宝珊离开,其余侍卫也不觉得淋雨是大事,都没有插手人家的私事。
看着跑进雨幕中的小姑娘,陆喻舟清润的眸子变得冷鸷,拿起鹤氅和油伞追了出去。
宝珊径自去往轿子,想钻进去避雨,却被身后的男人拽进油伞下。
“陆喻舟,我们没有关系了。”忍无可忍之下,宝珊直呼了男人的名字。
地面被踩得坑坑洼洼,泥水溅湿两人的鞋子和衣裾,陆喻舟不太喜欢这种狼狈,不顾宝珊的反感,单手撑伞,另一只手搂住女儿家的臀部,将人竖着抱起,走向轿子。
宝珊上半身没有着力点,不得不撑在他的肩头,“放我下来。”
瓢泼的大雨冲淡了她的声音。她半湿着衣衫被男人推进轿子,后背抵在厢壁上。
陆喻舟靠近来,撩下车帷,逼仄的轿子变得更为狭窄且昏暗。两人的身上都带着潮气,蒸腾出暧昧的气息。
被直逼角落,宝珊戒备地看着他,“你到底想怎样?堂堂中书侍郎,出尔反尔,传出去不怕被人笑话吗?”
分开短短两个月,小丫头嘴皮子溜了。陆喻舟又向她靠近几分,闻到她身上的玉兰香,“想怎样你不知道?”
“我不会跟你回去。”
“给你名分呢?”陆喻舟扣住她的后脑勺,逼她直视自己,抛出了条件。
名分......妾室亦有名分,可宝珊从未想过给谁当妾。
“我不愿。”
这三个字重重砸在陆喻舟心底,本就是耗着自尊来哄她,不止得不到回应,还被厌弃,陆喻舟心底窝火,右手一用力,将她拉近自己,高大的身躯倾覆而下,狠狠碾住她的唇。
“唔唔......”宝珊瞠大美眸,感受到来自唇上的厮磨。
他在吻她。
这个意识一出,小姑娘绷紧后背,双臂用力地推搡,“别......”
可她那点猫劲儿,哪能撼动一个动了薄怒的男人。
唇上的软糯刺激着男人的理智,陆喻舟发现自己很喜欢触碰她的唇瓣,像在品尝涂了蜂蜜的杏仁膏,清甜滑腻,回味生香。
呼吸不畅,宝珊用圆润的指甲划破他的后颈,没控制力道,留下一道道血印子。
陆喻舟拧下眉,揽着她的腰肢,将人抱坐在腿上,彻底打破了清心寡欲。
唇上传来厮磨,宝珊感觉他在用舌尖一点一点触碰她的唇瓣。她咬着牙关,急得想打他,却又动弹不得。
发簪被拔下,使得发鬟垂落腰肢,发梢擦过男人的小臂,她无助地僵在男人身边。
陆喻舟发觉,她的清丽中多了成熟的韵味,像浆果成熟时,散发的诱人清香,连肌肤都水嫩细滑了许多,髣髴将绝品羊脂玉又打磨了一番,成为至宝般的存在。
直到唇齿间尝到咸味,陆喻舟才从失控中反应过来,睁开长眸,凝视她泪湿的眼。
把人亲哭了。
可为何心里没有一丝内疚?甚至喜欢欺负她。
意识到自己的恶劣,陆喻舟长长呼口气,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人横抱在怀里,低头看她盛了泪水的锁骨,“这么不情愿?”
宝珊偏头默默流泪,潸然的样子我见犹怜。
男人滚了滚喉咙,低头吻去她锁骨上的泪珠。
被横抱在怀,一双脚露出了轿帘,宝珊怕腹中的孩子着凉,勾住男人的脖颈费力坐起来,收回了脚。
绣鞋和足袜全都湿了,她顾不上矜持,蹬掉鞋子,费力挣开男人的桎梏,坐在一侧脱掉足袜,用手掌去温暖冰凉的脚底。
看她一系列古怪的举动,陆喻舟只当她害怕着凉,扯过她的双脚拢进自己的大手中。
宝珊蹬了蹬,没有蹬开,头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不讲起道理来,能这样难缠。
男人的手起初还算老实,可渐渐的,那只手向上移动。
宝珊甚至怀疑,他想在这里原形毕露。
“大人自重!”宝珊用力一蹬,气得脸蛋煞白,失了血色。
雨越下越大,轿中的光线也越来越暗,角落的缝隙渗了雨水,嘀嗒嘀嗒落在长椅上。
风和日丽的清晨变得雷电交加,宝珊看不清陆喻舟的面庞,也揣测不出他的想法,等陆喻舟真的将她压在厢壁上时,她觉得这个男人之前是在刻意维持着假正经。
宝珊推搡的时候,指甲带着掌风,掴过男人的面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这一巴掌力道不算小,着实把陆喻舟打懵了。
一个谨慎小意的丫头,亮出了利爪。
陆喻舟摸了一下侧脸,松开了她。这一下打得他猝不及防,也是生平第一次被人打脸,多少打碎了几分自尊。
尊贵的缃国公世子,何时这般狼狈过,还不能失了风度,也不能还手。
他不曾纵容一个女子到这种地步,心里有些发闷,气氛瞬间变得冷凝。
宝珊窝在一角,将一双小脚掩在衣裙下。
恰有凉风吹入轿中,吹散了几分燥热,陆喻舟捏了一下眉骨,“真不跟我回去?”
宝珊淡道:“这话你没问烦,我已经回答烦了,不管再问几遍,我的答案都是‘不回’。”
讲话时,冷得牙齿打颤,她尽量调整呼吸,让自己吐字清晰,也将态度表达得十分明确,她这辈子都不愿再跟他有牵扯。
陆喻舟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但令他捉摸不透的不是宝珊,而是他自己的心,明明该保持高冷姿态随她去留,甚至不给她回头的机会,这才是真正的他,寡淡无情、不恋凡尘,可脚步总是不受控制地向她靠近。
其实,想要向她靠近的是他的心吧,可这会儿他还没有意识到。
她的多次拒绝打击到了他的骄傲,她眼中的排斥,是他铩羽而归的直接原因。
对方既然不愿,那他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算计和不齿,他也深深厌恶这样的自己。
陆喻舟深谙及时止损的重要性。
大雨如注,他闭眼凝思,拾起还未丢远的骄傲,告诉自己,为了一个不情愿的女人,让骄傲被反复践踏,实在不值得。既然不愿,那便算了,罢了。
这一次,是真的作罢……
乌云散去,晴空万里,青青草地散发着水汽,慕夭踏着泥土跑过来,心里很是自责,掀开帘子时发现马车里只有宝珊一个人。
陆喻舟人呢?
宝珊愣愣坐在马车里,耳畔回荡着男人临走时说的话——
“主仆一场,日后若是遇见麻烦,可到陆氏任何一家宗亲寻求帮忙。”
陆氏是名门望族,宗亲遍布各地,若真遇见麻烦,可解燃眉之急。陆喻舟这么说,并不是虚假的客套,而是送给她一份保障,毕竟一个姑娘想要独自过活,困难极大。
掌心放着一枚冰冰凉凉的玉扳指,算是他给予的信物,宝珊没能退回去,也没有丢掉。
这算是他这个糊涂父亲留给孩子唯一的纪念吧。
看着宝珊红肿的唇,慕夭握着宝珊冰冷的手,“宝珊,他对你做了什么?”
宝珊虚弱地摇摇头,“慕姐姐,我们回去吧。”
一切都结束了,骄傲如他,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于她,经年之后,他们会成为点头之交,亦或是陌生人。
堤坝塌陷一案持续调查了三个月,在钦差们搜集到足够证据后,转交给了大理寺。陆喻舟和赵祎也早在七月初就已回宫复命。
这期间,陆喻舟没再打扰过宝珊,甚至连照面也未打过。而赵祎也信守诺言,没有逼迫慕夭,允她继续在民间游历,他们之间那层薄纱将破不破,变得愈□□缈。
孕五月。
从医馆出来,宝珊难掩喜色,坐诊大夫说胎儿发育的很好,日后一定是个健康的孩子,这对一个娘亲来说,无疑是最开心的消息。
慕夭拎着大包小包的婴儿用品,与宝珊有说有笑,“等孩子出生,要认我做干娘。”
宝珊弯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