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怡米
慕夭咬破手掌,迫使自己保持清醒,淋着雨逃离。身体的异样提醒着她,必须要先去医馆。在寻觅了一炷香的时长后,终于发现了一家亮着灯的医馆,可就在她跑过去时,一顶小轿挡住了视线。
她跌跌撞撞、迷迷糊糊,误入了那顶轿子。
轿中坐着的男人俊美阴鸷,目光冷冽,周身透着不近人情的气场。
她蹬开抓她脚踝的车夫和侍卫,扯住男人衣裾,求他帮帮她。
潜意识里,即便失身,也要选个最好看的......
赵祎那晚只是去医馆看腿的,御医们说他的腿疾治不好,他没有完全相信,身在宫阙,勾心斗角,九个皇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包括他自己,谁知道御医们有没有被威胁,从而不敢讲实话。然而这晚,腿疾没看成,白白捡了一个投怀送抱的姑娘。
这姑娘是宰相府的大小姐,汴京城小辣椒,与陆喻舟情投意合的女子,赵祎早就在宫宴上见过她。
一个与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女子,自信、大胆、俏皮,周身散发着暖融的气息。
看着苦苦哀求的慕夭,赵祎鬼迷了心窍,将人带回了东宫。
巫山云雨后,慕夭昏在了太子的降香黄檀大床上......
想到此,坐在马车里的赵祎掀开窗帷,问道:“还有多久?”
内侍弯腰道:“还要半日的路程。”
赵祎放下帘子,“提前给齐冰送去消息,就说孤在城中驿馆等她。”
内侍点头,“老奴这就派人去送信儿。”
“嗯。”赵祎闭眼靠在车壁上,手里捏着一对玉镯。
三个多月未见,她连一封信也不肯给他写,他只能放下手头的事务,专程来到这座小城给她庆贺十七岁的生辰。
纠缠两载,赵祎想在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
此时,毫不知情的慕夭正拉着齐冰,挨个摊位闲逛,想要给自己买一份生辰礼。
逛了半天,她选中一支桃花垂珠步摇,“好看吗?”
齐冰心里装着事,不走心地点头,“好看。”
慕夭问了价钱,又给齐冰和宝珊各买了一支。
回到临时租的宅子,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饭香。为了庆贺她的生辰,慕时清亲自下厨,正在准备她喜欢的饭菜。
慕夭跑进厢房,对着阿笙的脸蛋就是吧唧一口,“让我抱抱。”
阿笙蹬了蹬小胖腿,没有逃过慕夭的魔掌。
宝珊靠在床围上,看着慕夭抱起孩子,好笑道:“这么喜欢,你快嫁人,也好生一个。”
慕夭晃着阿笙,满眼欢喜,“有阿笙就够了,我才不生呢。”
看着这一大一小,宝珊摇摇头,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刺绣荷包,“生辰礼,祝姐姐早日觅得如意郎。”
荷包做工精致,上面绣着一对邓木鸟。
慕夭放下阿笙,笑嘻嘻接过荷包,系在裙带上,转了一圈,轻盈如燕。
晚膳时分,八菜一汤,慕时清开了一坛桃花酿,给慕夭和齐冰倒了一小盅,“宝珊不能喝。”
宝珊抿抿唇,乖巧的很。
慕时清端起酒盅,看向慕夭,“一切顺遂。”
简简单单的一句祝福,满含诚意。
碰杯后,三个姑娘执起筷箸开始品尝慕时清的手艺。阿笙看看松鼠鱼,又看看盐酥鸡,再看看坛焖肉,馋的直流口水。
慕时清一边给阿笙擦口水,一边对慕夭道:“我在汴京有座宅子,没住过,送你做生辰礼了。”
送宅子?
慕夭差点噎到,二叔出手也太阔绰了。正当她要婉拒时,府门前驶来一辆马车,马蹄声在幽静的巷子里极为突兀。
没等几人反应过来,齐冰递给慕夭一对耳珰,然后坐到府门前,恭敬地迎着赵祎进来。
慕夭的笑凝固住,心里把齐冰骂了三四遍,臭丫头又出卖她。
一见赵祎,宝珊下意思看向靠在慕时清怀里的阿笙,握筷的手狠狠一收,刚巧,赵祎也看了过来,目光落在阿笙身上,冷峻的面庞一怔,却听齐冰道:“这个婴儿是沿途捡的。”
赵祎挑了一下左侧眉尾,没有过多留意,“慕先生。”
慕时清抱着阿笙站起身,表情很淡,明知故问道:“殿下怎会来此?”
赵祎没有回答,吩咐内侍将他推到慕夭身边。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赵祎,慕夭退开几步,扯了扯嘴角,“殿下找我何事?”
不会是专程来为她庆生的吧?
静默一息,赵祎开口道:“我此来,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
慕夭不明所以,“作何?”
赵祎淡淡道:“父皇给了我最后一个月的时限,让我尽快挑选出太子妃,否则就会圣旨赐婚。我想问,你当初可以为了陆喻舟演假戏,如今能否跟我也演一出假戏?”
第33章 两年(重要剧情)
慕夭从未想过, 有生之年还要再帮人演假戏,去制造尔侬我侬的假象,“殿下找错人了, 我可担不起这个担子。”
赵祎面露不悦, “在你心中, 陆喻舟是不可辜负的人,而孤是可有可无的人?”
什么跟什么啊......
谁说陆喻舟是不可辜负的人?那她现在帮着宝珊隐瞒陆喻舟又算怎么回事?
“我那时年纪小不懂事,又看不惯明越帝姬, 才在陆喻舟的诱导下,做了轻狂之事, 现在想起来, 太不值得了。”
是真的不值得,为了一些虚名和报复心,让自己在及笄之日就尝到了云雨滋味, 万劫不复。
听了她的话, 赵祎脸上郁色更浓。
诱导?她怎么不说是诱惑?陆喻舟负有汴京第一公子的美名, 倾慕他的女子数不胜数。当年慕家小姐初长成, 倾心一个文质彬彬的贵公子无可厚非,为了心上人甘愿飞蛾扑火也不是不无可能, 况且,陆喻舟的狡猾暗藏在骨子里,谁知道当年对慕夭有没有一丝半点的动心。
虽然自己与陆喻舟私交甚好,也不十分介意他与慕夭的事, 但还是做不到一笑而过。
察觉赵祎在翻旧账, 慕夭心里窝火,他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呢?
气氛有些僵持,齐冰摸摸鼻尖道:“这件事不差一时半会, 殿下长途跋涉,先歇息一晚再议吧。”
赵祎没拒绝,慕夭也不好撵人,气嘟嘟坐回食桌,感觉生辰宴被他给毁了。
不管怎么说,赵祎是太子,慕时清也不好逐客,遂笑道:“殿下还未用膳吧,若是不嫌弃,就请入座,鄙人再去烧几个菜。”
赵祎有些诧异地看向慕时清,这样一位不染世俗的隐士,竟为了几个姑娘下厨煲汤。
“先生不必麻烦,晚辈吃不了多少。”
晚辈?
慕夭瞥瞥他,轻哼一声,态度还算可以!若是依然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太子架子,她立马把他轰走。
谁也不许对她二叔摆架子!
“不麻烦,菜都已经摘好,殿下稍等。”慕时清没跟他客气,实在的很,把阿笙塞进宝珊怀里,起身去往灶房。
一投入娘亲的怀抱,阿笙闻到奶香,立马开始嘬嘴巴。幸好赵祎是个大男人,又没有子嗣,不懂婴儿对母乳的本能反应。
不过......
赵祎接过齐冰斟的茶,边饮啜边打量着阿笙,小家伙看起来有些眼熟,“从哪里捡到的,为何没有送去官府?”
宝珊和慕夭对视一眼,有点尴尬,“没有人认领这个孩子,就先带在身边了。”
眼尾勾起一弯弧度,赵祎意味深长地看了齐冰一眼,眼底的冽光让齐冰无地自容。
当初给齐冰下达保护慕夭的指令时,就曾说过,凡事不分轻重,尽数上报。
捡到孩子,非同儿戏,以齐冰缜密的思绪怎会遗漏,除非是刻意瞒着不报。
赵祎的洞察力太强,三个姑娘都露出了赧色,只有阿笙在冲着这个陌生叔叔傻笑。
小胖墩白净粉嫩,毫无攻击力,能触及人们内心的柔软。赵祎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他在冲自己笑,狭眸微闪,手持茶盏示意了下。
阿笙哪懂大人的礼节,睁着圆圆的眼睛“咦”了一声,乍一听,还以为在喊“祎”。
心里有些好笑,赵祎放下茶盏,伸出手,“叔叔抱。”
冷面冷心的男人也会抱孩子?慕夭才不信,朝宝珊扬扬下巴,“能得殿下抱,是阿笙的福气,快递过去。”
宝珊起身,将阿笙送到赵祎怀里。
沉甸甸的小胖子敦实地坐在腿上,赵祎心里生出异样,下意识放轻手劲儿,掐着阿笙的腋下与之对视。
还以为多厉害,原来也不会抱孩子!
慕夭别过脸偷笑,露出腮边的酒窝。
被抱得不舒服,阿笙开始不乐意了,“嗯”了一声,尾音拉长,却没哭。
门口的太子侍卫打趣道:“这孩子懂得隐忍,有大将之风,日后说不定会有出息。”
赵祎瞥他们一眼,又看向皱眉的阿笙,总觉得有些眼熟。随着一声婴儿啼哭,赵祎松开手,把孩子还给了宝珊。
宝珊抱着阿笙走远,在庭院的柿子树前转圈。一回到娘亲怀里,阿笙就安静了,乖巧得像个懂事的大孩子。
没一会儿,慕时清将饭菜端上桌,与赵祎谈论着朝廷内外的大事。
因有慕夭在,赵祎没去猜测宝珊和慕时清为何不避嫌,而且,除了慕夭,他对其他女子不感兴趣,即便发现些端倪,也没有深究。
用膳后,宝珊和齐冰收拾着碗筷,慕时清招呼太子侍卫去膳堂用餐,院子里只剩下抱着阿笙的慕夭,以及站起身稍微活动腿脚的赵祎。
赵祎双腿有疾,但不是完全残疾,只是肌肉无力。他并非天生如此,而是在十二岁那年突然患疾,至今未诊断出病因罢了。
看着男人一双长腿费力地挪动,慕夭心里不是滋味,记忆中,十来岁的他也曾灿如春华,温文尔雅,而今,蛰于深宫,冷鸷阴郁,哪还有一点少年时候的影子。
赵祎坐回轮椅,将自己都难以察觉的自卑掩于眸中,掏出一对翡翠镯子,“送你的。”
艳绿色石花纹的镯子昂贵至极,慕夭抱紧阿笙,“殿下要是想用一对镯子收买我跟你演假戏,还是收收心思,我是不会答应的。”
“不是收买你。”赵祎捏住她细细的腕子,将一只镯子套了上去,大小刚刚好。
这两年,她没胖没瘦,手腕的宽度跟那晚时候一样,赵祎曾扣住她的手腕按在枕头上,自然知道她该戴多大的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