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怡米
“还有,”陆喻舟神情未变,“追上九皇子的车队,将其带回来,严加看守。”
众人皆惊。
“相爷三思!”
九皇子是天潢贵胄,没有官家的指令,侍卫们怎敢随意得罪他......
润眸泛起肃杀,陆喻舟淡淡道:“本官以身家性命做保,责令你们立即去办!”
在陆喻舟看来,辰王意欲谋逆一事,赵澈并不知情,但不管怎样,都要将其先软禁起来。
倘若辰王起兵,为堵天下悠悠众口,定然不会自己做皇帝,到时候,很可能扶持一个皇子登基,自己做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摄政王,而他唯一能利用且信任的皇子只有赵澈。
另一座城池内,看着朝自己亮出佩刀的侍卫们,赵澈怒不可遏。平生第一次卸去狐狸笑面的伪装,露出肃穆的表情,“尔等冒犯皇子,好生大胆,不怕本皇子回去将你们逐一参奏到父皇那里吗?!”
得了陆喻舟的指令,即便骑虎难下,侍卫们也得硬着头皮将其禁锢,“卑职等受相爷指令,要请殿下留步,如有冒犯,还望殿下见谅。”
赵澈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让陆喻舟前来见我!”
“相爷有事在身,不能前来,请殿下息怒。”
都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就被陆喻舟禁锢了自由,赵澈一把掀起桌子,妖冶一笑:“你们转告陆喻舟,若是不给本皇子一个满意的交代,这笔账,本皇子早晚会跟他清算 。”
更阑人静,陆喻舟修书一封,差人八百里加急送回大内皇宫,将事情的原委禀告给官家,建议官家秘密审讯德妃和弦儿,且不可打草惊蛇,再加派人手前往黎郡营救太子。
送走信使,陆喻舟靠在椅背上,思量起当年太子和慕夭失踪一事,如今看来,当初的猜测没有出差,沉船并非偶然,而是辰王派人蓄意为之。现今太子的下落已经查明,那慕夭呢,是否也被辰王抓去了东边境?
若是那样,一个姑娘家还能保住清白吗?
想起慕夭大胆无畏的模样,陆喻舟握紧了圈椅扶手,指甲泛白。
赵澈被侍卫带来小宅时,脸上多了一道血痕,为昳丽的面容添了一丝妖冶。少年冷着脸坐在陆喻舟对面,“陆子均,别以为你是权相就能为所欲为,要是让父皇知道你禁锢本皇子,定治你忤逆皇族之罪!”
相比他的愤懑,陆喻舟显得淡然许多,抬手推给他一盏茶和一摞信函,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辰王囚禁太子的事告知给他。
“德妃娘娘和辰王是姐弟,等辰王坐实忤逆,必会株连九族。”
看着一封封印有大理寺公章的信函,赵澈傻掉了。
枉费自己在寻找太子一事上塑造的仁义之象,自己的舅舅竟然是罪魁祸首!
少年拍案而起,“本皇子和母妃并不知晓此事,你以这种方式和口气同本皇子讲话,是认定我们母子是同谋了?!”
陆喻舟饮啜一口茶汤,面庞平静,“那就要靠殿下自清了。”
“清者自清!”
“奉劝殿下还是不要意气用事。”
虽然在同辈中,自己算是只小狐狸,但在老谋深算的狐狸面前还是稚嫩,赵澈敛起心火,问道:“如何自清?母妃一向本分老实,这件事,本皇子不希望波及到她。”
“湖面泛起涟漪时,浮于其上的落叶哪有不被波及的。”陆喻舟点点信函,冷静道,“殿下唯一能自救的办法就是大义灭亲。”
这四个字,重重地击打在少年的心中。
辰王一倒,他和母妃就没有能够倚仗的权势了。在后宫中必然被人往泥土里踩,何谈夺嫡。可不这么做,连活下来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赵澈木然地跌坐在圈椅上,陷入了痛苦地抉择。
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陆喻舟起身,拍拍他的肩头,大步离开西卧。
侍卫合上了西卧的隔扇,将赵澈囚于此间。
因小宅只有两间厢房,都供给侍卫和仆人们居住,而正房内,赵澈被囚西卧,陆喻舟只能去往宝珊和阿笙所住的东卧暂歇。
看着堂而皇之走进来的坏叔叔,阿笙趴在床上,张开四肢,不让坏叔叔睡床。
陆喻舟把他往里一推,对宝珊道了一声“我累了,熄灯”,就毫不客气地躺在了最中间。
阿笙不想跟坏叔叔睡,坐起来往外爬,却因男人身量太长,不得不从他身上爬过去,小嘴嘀嘀咕咕:“阿笙跟娘好,不跟坏叔叔好......”
胖墩墩的小家伙不小心用膝盖压了一下男人的腹部,听得一声闷哼,疑惑地看向他,“你又胃疼呀?”
就算精于算计,陆喻舟也没跟这么小的孩子动过心机,这会儿却捂住胸口,沉声道:“你再折腾,叔叔又晕倒了。”
上次的事情犹记于心,阿笙立马躺回里侧,一侧脸蛋枕着双手闭眼装睡。
没想到这招管用,陆喻舟觉着有点好笑,转眸看向站在床边的女子,“熄灯。”
宝珊懒得理他,吹灭烛台后,摸黑去了窗边软塌。
夜里宁谧,窗子半开,能听见此起彼伏的鼾声从厢房那传过来。宝珊往腰上搭了一条薄毯,没再去管床上的“父子”。
里侧躺着一个小肉球,外侧空荡荡的,陆喻舟稍微往外挪了挪,心里烦躁,坐起身看向窗边的软塌之上。
月华如练,拢在女子窈窕的身姿上,映得她皮肤雪白,周身似镀了一层柔光,那种带着韵味的景致如诗如画。
陆喻舟摩挲下拇指,起身走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宝珊感觉有人捂住了她的嘴,紧接着脖颈袭来一抹温凉。
“唔......”
女子的惊呼溢出指缝,细微的可以忽略。
陆喻舟吻着她的雪颈,呼吸渐重。
这种时候,他还有这个心思?宝珊气得想蹬他,可双腿被压制,动弹不得。
“陆...阿笙...”宝珊推搡着,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沐浴后的清爽被薄汗取代。
陆喻舟单膝跪在榻上,啄吻她的耳垂,“乖。”
乖?
这是宝珊听过最道貌岸然的建议。
“你别犯病。”宝珊狠狠一推,将男人推出去几步远,坐起身大喘气,峰峦起起伏伏。
陆喻舟趔趄一下,站稳脚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到屏风后。
宝珊拢好毯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却忽然听见一声粗重的呼吸,仅仅那么一声,消弭无形。
这人愈发孟浪,宝珊翻身面朝窗子,蒙住了头。
次日一早,阿笙揉着眼睛醒来,感觉脚底痒痒的,扭头一看,自己的脚丫伸到了坏叔叔的鼻端。
他收回腿,趴在床上,探头往外看,从他的角度和身量,并不能看到软塌上的娘亲,可他怕坏叔叔胃疼,只好忍着不动。
陆喻舟是在腿下的一阵凉意中醒来,意识过来时,发现小胖墩尿床了。
阿笙用小胖手捂住眼睛,“阿笙憋不住了。”
可想而知,有些洁癖的男人是如何漠着脸起床的。
大床上闹出动静,宝珊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身清爽纱裙衬得身段婀娜,见儿子尿了,嘴角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娘带你去如厕。”
阿笙爬下床,提着裤子跑向湢浴。
陆喻舟叫人抬来清水,收拾了一番,将团成球的中裤扔在宝珊怀里,“你儿子的杰作,你来收拾摊子。”
宝珊把中裤扔在地上,牵着儿子的手去用膳了。
爱洗不洗。
看着那道倩影消失在隔扇外,陆喻舟意识到,这女人愈发有小性子了,可偏偏拿她没办法。
客堂内,赵澈翘着二郎腿,正在掰鸡翅膀,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只是,一夜未眠,少年的眼周有些乌黑。
阿笙吃着娘亲撕碎的鸡肉,看向赵澈,“皇子叔叔,你怎么跟我们一起住了?”
赵澈哼笑一声,“要问你后爹了。”
后爹?
阿笙不懂什么是“后爹”,但明白“爹”的含义,“坏叔叔不是我爹。”
赵澈拉长音,“是后爹。”
一旁的宝珊淡淡道:“九皇子自重。”
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赵澈冷声道:“该称你一声夫人,还是小外室啊?”
这话带着浓浓的讥嘲,宝珊攥紧裙摆,让自己冷静,“请不要在孩子面前这样说。”
女子目光盈盈,带着倔强的劲儿,明明已经动怒,却还是清雅如兰,没有反唇相讥,不沾半点市井气儿,这让赵澈有些诧异,到嘴边的嘲讽噎在了嗓子眼。
“嗤。”他撕下鸡腿,放在了阿笙的碗里,“小鬼多吃点,这样才能长高个儿,也才能保护你娘。”
阿笙认真地点点头,吃起香喷喷的鸡腿。
赵澈看向门口,话却是对宝珊说的:“抱谦,是我欠考虑。”
没想到他会道歉,宝珊捋下长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现在的身份的确是陆喻舟的外室,即便心里不愿,也是不能抹去的事实,可她不想让阿笙意识到这点,给他留下一个阴暗的童年记忆。
自己的歉意没有得到回应,赵澈摸摸鼻子,以为她还在不高兴,不自然地道:“要不,以后我喊你姐姐吧。”
“...不必,殿下折煞我了。”
“有什么折不折煞的,”赵澈自嘲地耸耸肩膀,“我快成阶下囚了,到那时,你会对我唯恐避之不及。”
少年不是在多愁善感,若是辰王真的反了,他和德妃难逃阶下囚的命运。
看出他的迷茫,宝珊安慰道:“殿下不必太过焦虑,清者自清,若殿下没有那个心思,相信朝廷会从轻发落的。”
女子声音轻轻柔柔、不疾不徐,似有安抚人心的效用,赵澈心情稍好一些,“我也相信清者自清。”
“不过,”宝珊话锋一转,带着自己的见解,“殿下若能主动请缨,救出太子,再捉拿或说服了辰王,相信那时,官家不但不会惩罚殿下,还会奖赏殿下。”
赵澈眸光微动,握紧手里的筷箸,在大局上,舅舅不仁在前,可能会引起国祚动荡,自己大义灭亲,无可厚非。
只是,这样一来,他就会成为无权无势的废棋......但也好过被砍头吧。少年吐口浊气,闷头吃饭,心思百转千回。
陆喻舟出来时,就见两大一小安静地用膳,温馨的像是一家人。原本,赵澈就和宝珊年纪差不多,最多差一岁,看着还挺般配。
想法一出,陆喻舟冷着脸坐到两人之间,拿起筷箸,给对面的阿笙夹了一个酱猪蹄。
宝珊夹起猪蹄放回他碗里,“阿笙不能吃太多肉。”
陆喻舟最烦油腻的食物,又将猪蹄夹进宝珊的碗里,故意放缓语气:“猪蹄养颜,你吃吧。”
那故意装出的温柔让宝珊激灵一下,挪了一下绣墩,离他远了些。
陆喻舟心里沉闷,面上没什么情绪,自顾自夹起青菜。
见状,赵澈哼笑一声,若非无暇他顾,他一定会使劲儿损损这个特能端着架子的汴京第一公子。
“喂,”赵澈叫了陆喻舟一声,“本皇子想去黎郡救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