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寇世子嘴硬道:“哪里费什么心,我就是随手画好了,可不是特意为你弄的。”他很少遇到自己懂姜若皎不懂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想给姜若皎当一回先生,“你连握剑都不会吧?我来教你!”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哪可能连握剑都不会?”姜若皎不服气。
寇世子不信,让她握好让他瞧瞧,说怕她握剑姿势错了出去后给他丢人。
有时候本来会的东西被人正儿八经地盯着看,很可能会突然忘了手脚到底该怎么摆。
姜若皎本来拿剑拿得好好的,经寇世子这么一说,竟真的觉得怎么拿都不太对。
寇世子一看自己机会来了,立刻兴致勃勃地伸手去摆正姜若皎的握剑姿势,狠狠满足了自己好为人师的趣味不说,还趁机抓着姜若皎的手瞎摆弄她修长好看的指头。
姜若皎不知道这么一个简单姿势有什么好教的,剑能拿稳不就好了?她望着寇世子说道:“你还是教我一套基础的剑法,让我平时照着练吧。”
难得碰上自己胜过姜若皎的时候,寇世子一脸骄傲地说道:“既然你开口了,我就给你演示演示,你可得记好了,别让我教第二回 !”
哪怕姜若皎早习惯他的性情,瞧见他那模样还是忍着笑道:“好,我会好好记。”
寇世子让姜若皎退开点,拿过佩剑给姜若皎演示起适合入门的基础剑法来。
寇世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去年瞧着还稚气未脱,今年却突飞猛进,一下子长高了不少,身姿挺拔出众,眉宇也添了几分俊朗。他从小便跟着府中教头习武,耍起剑来竟是有模有样,很有些英姿飒爽、意气飞扬的味道。
姜若皎不是头一回看寇世子舞剑,只不过换成在自家后庭感觉总不太一样。她们庭院中的一花一草都是她们姐妹俩亲手栽下的,本来鲜少外人能进来,更别提像寇世子这样跑到庭中舞剑。
以前姜若皎总觉得自己能冷静理智地对待这桩婚事,心里永远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定,也许寇世子遇到真正想娶的人要她退位让贤,也许平西王举大计事成看不上她这样出身的儿媳,也许她自己受不了这样的婚姻自请下堂。
总之,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变数,所以她永远不会完完全全地把自己交付出去。
只是他们都不知不觉地越了线,不知不觉地踏入到对方的生活里面去。
寇世子把一套剑法耍完了,转头对上姜若皎直直注视着自己的双眼,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他收了剑上前往姜若皎唇上啄吻一下,见她被惊得回过神来了才问道:“看得这么入神,你是在看我,还是在记剑法?”
寇世子整个人都洋溢着藏不住的得瑟,像极了开屏的孔雀。
姜若皎哪里会把心里想的事说出口,面对寇世子得意洋洋的问题只能强辩道:“我在记剑法。”
寇世子道:“那你练一遍给我看看。”
姜若皎道:“我又不是天才,看一遍就会!等我自己多练几回,练好了再给你看。”
寇世子才不信她,只当她是在嘴硬。
看着他出神就对了,看着他出神才不枉他特意换了身新裁的衣裳来给她耍剑。
寇世子开始索要报酬:“我教了你怎么用剑,你是不是要报答报答我?”
姜若皎见寇世子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想到他刚才冷不丁啄吻上来,那会不知道他脑子里又在想什么。她挡住凑上前来的寇世子,警惕地说道:“映雪在家,你不要胡来。”
寇世子都许久没想起过姜映雪了,自从他画过姜若皎,莫名就对画姜映雪失去了兴趣。他见姜若皎那副生怕被她妹妹撞见的模样,不以为然地说道:“在家又怎么样?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姜若皎道:“映雪还小。”
“哪里小了,她都定亲了。”寇世子还以己度人起来,开始振振有词地指出姜若皎在教养妹妹上的不足来,“你难道要一直把她当小孩护着不成?你觉得那是对她好,我看她未必会开心。”
姜若皎哪会听不出这是他自己的心声。
这家伙分明还幼稚得很,偏就想让别人不要把他当小孩子看待。他爹教训他时他还总不服气,一天到晚上蹿下跳想反抗平西王来着。
不过他的话也不无道理,她们母亲不在了,很多事她现在就要开始慢慢教给妹妹,不能指望妹妹事到临头能一下子弄懂。
当然,这不包括配合这家伙在妹妹面前亲热。
除了寇世子这种臭不要脸的家伙,还有谁会在这种事上面来个“言传身教”?
姜若皎道:“你说得有理,我会好好想想。”她攥着重新回到手里的佩剑逐客,“一会食肆该忙起来了,我得去帮把手,世子你还是先回去吧。”
寇世子不甘不愿:“你可真是过河拆桥。”
姜若皎无奈地道:“明日一早我会去拜见太妃和王妃。”
寇世子这才走了。
姜若皎把寇世子送来的佩剑收回剑鞘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不知怎地想到自己若当真是个男子,说不准会和寇世子成为真正的朋友。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没有过去一年的际遇,她即便是男孩儿也和寇世子交不上朋友。
不管什么时候,身份永远是天然的鸿沟,鲜少有能跨过去的可能性。
姜若皎抛开纷杂的思绪,拿着佩剑回屋准备找个地方挂起来。
姜映雪一直在偷偷看姜若皎与寇世子的相处,见寇世子又是给姜若皎耍剑又是凑过去亲姜若皎,对寇世子又有了新的认知。她本来很担心姜若皎嫁入王府会受委屈,看到寇世子这番表现后倒是放心了不少。
至少寇世子看起来改变不小,没再和以前那么荒唐了。
就是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变回去。
姜映雪跑到姜若皎身边看她手里的佩剑,好奇地问道:“阿姊,这是世子送你的吗?他倒是很支持你女扮男装去鹤庆书院念书。”
这不,看姜若皎缺了把佩剑还特意给她添上。
姜若皎顿了顿,说道:“他一向不太在意旁人的眼光。”
寇世子自己就是荒唐放肆、离经叛道的代表,想法自然是和别人不同的。
姜若皎没再多谈寇世子的事。
她把佩剑挂了起来,又问妹妹晚上想吃什么,记下来后就去厨房张罗起来。
这天夜里姐妹俩又和过去一样窝在一起,说了半晚上的话才沉沉睡去。
即便她们都有点担心彼此的未来夫婿不是良配,她们眼下的日子依然算是越过越好了,说出去谁都会眼红羡慕。
姜若皎一觉睡到天色将明,梳洗打扮之后和姜映雪说了一声就出门去。
不想她刚打开食肆门,就瞧见寇世子从旁边冒了出来。
这厮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跑来的,嘴里还煞有介事地说道:“我出来溜达溜达,刚好路过你这边。既然这么巧碰上了,我就顺便接你回府好了。”
姜若皎:“…………”
作者有话说:
世子:顺便,真的就是顺便
第42章
寇世子一口咬定是顺便, 姜若皎没拆穿他。
过去一个多月来两人朝夕相处,即便分了斋,一早一晚也会打个照面, 要赶功课时也会凑在书房一起赶,早就熟稔得不得了。
天色还早,街上没什么行人,只有摆早餐摊子的摊贩们早早起来忙碌。
寇世子做事是没避忌的,自觉与姜若皎关系突飞猛进, 过拱桥时便趁机去拉姜若皎的手, 乐滋滋地牵着姜若皎上桥,接下来便拉着不放了。
姜若皎感觉沿街的摊贩都悄悄朝她们望来, 心里有些无奈。
她知晓以寇世子的脾气估计是越劝他就越起劲,也就没有做无用的挣扎, 由着寇世子牵着自己走下长虹似的拱桥,踏着明媚的晨曦转到另一条街上。
正是夏末秋初, 还没到叶落的时候, 沿街的花木倒还挺繁茂, 只那零星的黄叶和探出墙外的果枝染了几分秋意。
姜若皎嗅着不知谁家院子飘出的桂花香,心情渐渐宁定下来, 面对众人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也变得坦然。
她回握寇世子的手,与寇世子一起溜溜达达地穿过两条街抵达王府前。
门房远远见了他们, 心道这位未来世子夫人可真得世子喜爱,世子一大早便去接人。他心里这么想着,面上自然堆满了笑,恭恭敬敬地开了门迎他们二人入内。
不想寇世子对府里熟悉得很, 拐着弯儿把人领到僻静处就堵着人不放, 非要姜若皎把债还了才带她去见祖母。
姜若皎没想到他竟真的惦记着这事儿, 还在王府里头朝她催债。她觉得寇世子简直荒唐,推开他道:“别人看见了该怎么看我?”
寇世子顿时就不乐意了:“叫人看见了又怎么样,我们在自己家亲上一口碍着谁了?书院不行,你家不行,我家也不行,你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想赖账?”
姜若皎觉得就算是她父母那样恩爱的夫妻,也没像寇世子这样满脑子都是什么亲不亲的。
大概是十来岁的少年人气血旺盛,才对这种事格外热衷吧?
姜若皎说道:“我们还没成亲,旁人看见了不会觉得你怎么样,只会说我恬不知耻在未婚夫家乱来。说不准他们会说我就是这样攀上你的,以后他们都有样学样地教唆自家女儿来给你投怀送抱!”
寇世子道:“又不是谁对我投怀送抱我都会搭理。”
他也是很有原则的,平日里都不让侍女近身伺候,要不是已经和姜若皎定了亲,他也不会这么闹姜若皎。
不过姜若皎的话倒叫寇世子想起过去一桩事来:“你说的也有道理,前几年就有个侍女想钻我被窝,我让我娘把我院子里的侍女全部调去别处了。要是整天有人投怀送抱,确实挺烦人的!”
姜若皎倒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寇世子身边确实只有小厮跟着。
姜若皎问道:“你不是说男人风流很正常,怎地别人都到你床上去了,你居然要把人调走?”
“我又不喜欢她。”寇世子道,“她既不能陪我玩,也不懂我的画,我们连话都说不上来,显见她也不是真心喜欢我这个人的,只是图我是王府世子罢了。我为什么要弄个我不喜欢的人一天到晚在我眼前晃悠?我是那种助人为乐的大善人吗?你不知道,当时大冷的天,我正要钻被窝里暖和暖和,掀开被子就瞧见个光溜溜的人躲里头,老吓人了!”
“所以你图个清净,就把侍女都调走了?”
“对。”寇世子说着又得意起来。
他觉得自己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很妙,再没有他这么聪明的人了。
姜若皎道:“你要是非要在王府里跟我讨债,那以后可能你在府里散个步会有人往你面前摔倒,去王妃那边喝茶会有人泼你一身,回头再来个人在你眼前落水,让你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
寇世子冷哼道:“我傻了吗?我喊人来救就是了!”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被姜若皎恐吓住了,没坚持非要讨债不可,不甘不愿地牵着姜若皎往平西王太妃的居处走。
当然,他嘴里不忘气呼呼地跟姜若皎撂狠话:“耍赖还有这么多理由,等我们成了亲看我怎么收拾你。”
姜若皎觉得他那副愤愤不平的模样有趣得很,瞧见左右无人,冷不丁往他气得微微鼓起来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寇世子霎时间连脖子都涨红了。
他转头瞪姜若皎,姜若皎却表现得若无其事,仿佛她刚才什么都没做似的。
寇世子登时觉得这母老虎太过分了——
要她还债的时候推三阻四,不要她还了她倒是、她倒是放肆得很!
怎么会有她这样的女人啊!
寇世子不想搭理她了,把人送到平西王太妃居处后撒腿就跑。
他才不惯着她,绝不能叫她那么得意!他堂堂平西王世子,是她想亲就亲,想不亲就不亲的吗?
姜若皎笑了笑,随着侍女的指引下入内拜见平西王太妃。
平西王太妃见她独自进来,有些讶异地打趣:“我怎么听人说,瑞哥儿一大早去接你了?他人怎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