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采
就在这时,秀淡再次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五爷。”
这一声落下,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眼眸中睡梦里的迷蒙瞬间退去,突然看住了秀淡。
男人眸色陡然冷厉。
“你怎在此?”
就在刚才此女再出声之前,他还以为是阿姝来了。
但他现在知道了,不是阿姝。
他的阿姝怎么会上赶着来关心他呢?
他哪有这般福分?
他冷眼看着秀淡。
秀淡先是惊呆了,不知道为何五爷就醒了,而后连忙退开了身去,仓皇跪在了地上。
“奴婢、奴婢是来给五爷送醒酒汤的!”
五爷冷笑,“那你又为何会坐在我身边?”
秀淡抖若筛糠。
五爷眯着眼睛看了她几息。
“滚下去!”
秀淡惊坏了,在这声里眼眶发红,匆忙退了下去。
只是当她出了书房到了庭院的时候,再次看到了韩姨娘。
连好脾气的姜蒲都皱了眉看着她,而韩姨娘脸色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她却越发无地自容,而韩姨娘平静依旧。
她瞬间知道了,为何五爷突然清醒看破了她。
若是韩姨娘,怎么可能会主动把手送过去,又急切地去唤五爷呢?
秀淡不敢多思,跑了下去。
房中的五爷背着身子,疲惫地看着桌上的酒,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但就在酒要送到嘴边一口饮尽的时候,房外突然又有人唤了一声。
“五爷。”
五爷心下一跳,讶然转头向外看去。
浓重的夜色里,有人安静立在庭院里,她穿着他熟悉的竹青色的衣裳,眸色带着浅淡的笑意。
“五爷,少喝酒。”
男人在这一瞬,顾不得惊讶了,两步跨出了门去。
文泽和姜蒲都退了下去,庭院里顿时只剩下他和院中的女子。
她微微抬了手臂,男人一步上前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不会来……”
男人的声音惊喜中有些发闷,俞姝听着,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来了,或许,是这腹中小儿实在太不安实了。
她微微用力回应了男人掌心的力道。
“我若是不来,五爷是准备宿醉么?”
俞姝说着,另一只手在鼻尖扇了扇风,不悦地皱了眉。
男人瞧着立时后悔了起来,他站到了下风口,低声道,“是我不该喝酒,阿姝别生气。”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快道了歉。
俞姝听着心,里那种说不出的感觉,越发浓重了几分。
腹中小儿在这时,又踹了她一脚,然后翻了个身,好像心满意足似得,睡觉去了。
俞姝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酒气从房中溢了出来,在暑热的天气里,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五爷想,他起初,真的以为秀淡就是他的阿姝。
他想他幸亏反应了过来,若是阿姝瞧见他犯迷糊,握了秀淡的手,眼下又是什么光景?
他在这个问题里,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他看向俞姝,“你明明到了庭院里,瞧出不妥之处,怎么不提醒我?”
他仔细看着她,手下用力握紧,“实话实说。”
俞姝在他的目光里低低发笑,只是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她是拦不住秀淡的,就算不是秀淡,也会有旁人,而她有什么立场阻拦呢……
她不会同他实话实说,只能笑着道,“我总得瞧瞧五爷能不能辨出真假。”
五爷语塞,“若是不能呢?”
俞姝笑起来,“那我拦了也没用不是么?”
“你这小娘子……”
男人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了。
“小心思忒般多,连你自己的夫君,都要先试炼一番。”
俞姝轻笑,转了身往回走。
五爷心中的烦闷之气,也在这一刻一呼而出。
他手下握着身边的人。
她从来都不会对他有什么“期盼”和“要求”,仿佛他来了她会开心,他走了她也不会难过。
这样的认知,让五爷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酸。
但她性子如此,确实和旁人都不一样,他又怎么好过多要求?
他是想不明白,她为何会有这样奇怪的性子,但,只要她在他身边,在这纷乱的世间,他们和他们的孩子始终在一起,他便也没必要过多琢磨了。
罢了……
两人牵着手往回走,又在半路的时候,云层持不住雨滴的力道,叮叮咚咚地落下许多大雨珠来。
“呀,下雨了!”
五爷护着俞姝,俞姝护着腹中小儿,在雨里逃也似地回了内院。
下晌的时候,内院的仆妇都听说五爷同姨娘闹得不愉快了,到了晚间,所有人又都晓得他们和好了。
包括梨娘子和秀淡。
梨娘子轻轻叹了口气,秀淡红了眼睛。
“娘子,我该怎么办?”
雨滴叮叮咚咚地落下,过了一阵又开始霹雷喝闪起来。
邓迎儿叹气。
她亦不知道该怎么办。
五爷不是重女色的人,又满心满眼都是韩姨娘,五爷对姨娘上心的程度,远非她们来之前所想。
如今五爷和姨娘都对秀淡有了防备,只怕秀淡练得与韩姨娘再一模一样,五爷也能一眼辨出真伪。
梨娘子抽了帕子给秀淡,“我晓得你尽力了,实在不成,回京之后,我跟夫人仔细说说。”
秀淡却在这话里,眼泪落得更急了。
她摇了摇头,“不成的不成的……”
梨娘子讶然,不知道秀淡所言是什么意思。
秀淡本不是国公府的人,是某日突然被领进府里来的。
“你没有牵挂,又怕什么,最多被罚去庄子上做粗使的活……”
邓迎儿劝她,“五爷的姨娘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不然也不会至今只有韩姨娘一人了,想来夫人也不会太苛求你。”
梨娘子是老夫人的陪房,后来老夫人做主嫁给了夫人的陪房。
她嫁人之后三年抱两,之后又陆续生了两个孩子,孩子们各个养得壮实。
可孩子一多,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她家大哥儿突然落水,虽然被救了上来,但病了起来。
她请了几个大夫都不成,求到了夫人处,夫人答应帮她请京城里的好大夫给孩子看病,但她必须要来替周嬷嬷照看韩姨娘,不能让韩姨娘有一点点闪失。
没等孩子看上大夫,她就离京而来。
她想她必须得把差事做好,不为旁的,为了孩子。
但是秀淡就不一样。
秀淡在府里又没有牵挂,怕什么呢?
梨娘子劝了她,可她还是哭着摇头。
邓迎儿不由地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她压低了声音,“莫要似周嬷嬷那般……”
周嬷嬷是怎么死的,她们都知道。
从前周嬷嬷在府里可是夫人面前最得力的老人,眼看着就要出府荣养了,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罪是周嬷嬷自己犯的,又不是五爷和韩姨娘给她设的套。
她是怎么就敢如此胆大包天,又是觉得有谁做依仗,才能违抗军规、冲撞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