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采
她说,“阿温确实命好,过两年就要嫁到国公府来了,以后她就是国公夫人,五哥也一定待她很好吧?”
这话实在让五爷不知怎么接。
但他也听出妹妹的言下之意。
“淑贤,乱世不由己,但我朝兵强马壮,外族总要忌惮三分,届时你在朝廷,也不会受苦。”
做哥哥的,总要替妹妹撑起身后的天。
更不要说,老国公爷救他出泥淖,老夫人待他如亲子,对他们唯一的女儿,他必得如自己亲妹一般疼爱才行。
五爷说了,詹淑贤低着头笑了笑。
“那就多谢五哥了。”
没两天,詹淑贤封公主、去朝廷和亲的事情就定了下来。
她进宫受封,十日之后出嫁西行。
只是在出嫁前三日,老国公爷的病情急转直下,原本还能强撑着送女儿一程,眼下却昏迷起来,连瞧自己女儿一眼都做不到了。
太医轮番来看,可老国公爷稍有些好转,又开始昏迷。
老夫人也病倒了,每天躺在病榻上,除了流泪就是流泪。
五爷一个人撑着国公府,还要准备送妹出嫁。
但更糟糕的事来了。
就在和亲前一天,妹妹淑贤突然犯了喘症,丫鬟俞姝惶恐来报,说淑贤这次犯喘极其厉害,一不留神就要喘不过气来。
国公府里来满了太医,老国公爷昏迷,老夫人卧床,最要紧的是即将和亲的詹淑贤,完全不能去和亲了,太医连续施针替她诊治。
老夫人听了女儿的消息,反而强撑着下了床,急匆匆地去看女儿。
五爷亲自扶着她过去,老夫人一眼看到女儿脖颈扎了许多针,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那眼泪滚珠一般地啪啪滚落。
“我的贤儿,这可怎么办?!”
淑贤平平躺着,眼泪也滴滴答答落下来。
她喊了娘。
“娘,我是不是要死了?”
老夫人听见这话,心肝都颤了。
“我儿别胡说,你没事!没事的!”
可淑贤一边哭,一边勾着嘴角笑。
“娘别难过,女儿此时死了也好,好歹没死在外面,不然被扔去乱葬岗,被野狗啃食也没办法。”
她越发笑起来,“女儿能死在娘的怀里,女儿还挺高兴的。”
她转过头来,看着她母亲,“娘也别哭了,快笑笑,女儿到死都在您怀里,总算没被旁人欺负了去……”
老夫人在这些话里,越发哭得撕心裂肺。
五爷看着,急匆匆叫停了淑贤,“妹妹快别说了,母亲受不住!”
淑贤抽泣着叹气,抬手扶了老夫人的手,开口劝慰。
“娘,我没事的,还要按照父亲的意思去和亲呢,怎么能死在这里?宫里会给我派太医一路跟随的,总能把我安稳送过去……”
但老夫人几乎要哭昏过去了。
五爷无法,连连叫了太医进来诊治,又是一番凄苦的混乱。
五爷头痛欲裂,明日淑贤就要出嫁,别说老夫人担心,就连太医们都说,病情如此严重,能不能撑到朝廷都不好说。
淑贤这喘症久不犯了,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出了岔子。
他正想着怎么办,那天下晌,老夫人突然来了。
五爷惊讶地不行,快步过去扶她,“母亲有什么事情唤我过去就是,怎么亲自来了?”
老夫人脸色甚是难看,但抬起的目光却透着说不明的意味。
老夫人遣了人下去,同他单独说话,一开口,就把他惊到了。
“淑贤这样去和亲,若是死在路上,这亲也是和不成的,不能让淑贤去了!”
五爷愕然,“可这事,是父亲和宫里定下的,明日就要和亲,今日推掉怎么可能?”
老夫人也说不可能。
“定国公的女儿必须要去和亲,但淑贤不能去了,只能换个人了。”
话音落地,五爷惊诧地说不出话来。
“可是,父亲不会答应的……”
“但你父亲昏迷不醒,换了人他也不知道。”
“那宫里……淑贤明日离开之前,还要进宫拜见。一旦事情暴露,国公府上下可是欺君之罪……”
老夫人深吸了口气,“所以,要换个与淑贤相貌相近的,到时候上了浓妆,根本看不出来。”
五爷一怔,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
而老夫人也说了出来。
“我已经与我娘家说好了,就让阿温替淑贤去和亲吧。”
老夫人突然起身跟他行礼。
五爷惊到了,急着拦她,“母亲这是做什么?!”
老夫人抬头看向了他。
“我知道,你不是我亲生的,淑贤也不是你亲妹妹,但你看在国公爷待你尽心教养的份上,看在我对你从不曾厚此薄彼的份上,答应了吧!就当是为了国公爷和我,救我们的女儿一命!我不能看着淑贤去死啊!”
老夫人不肯起身,五爷只能点了头。
老夫人紧攥着他的手。
“小五,这事还得靠你来圆。等到阿温替嫁去和亲之后,这亲事还是要办的,到时候就让淑贤替阿温嫁进来。”
五爷说不出话来,老夫人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等过几年,此事消减下去,我就做主让你们和离,到时候没人怀疑,母亲再给你正经娶妻,淑贤也能脱身了,这样可好?”
老夫人的计策可谓瞒天过海,毕竟宴温同淑贤确实相貌仿佛,老国公爷昏迷,这一关顺利通过,而上了浓妆之后,宫里的人也看不出来。
只要知道内情的人不说破,谁都不会知道。
但宴温真的答应?一旦出了纰漏,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不过,当晚,宴温就悄悄进了国公府。
五爷再次见到了她,她神色平静,似乎不是去替嫁和亲,只是走一程旅途罢了。
五爷不知道该同她说什么,倒是宴温突然叫了他。
“五爷,若是之后朝廷安稳,可以抵抗朝廷来袭,我是不是能寻个机会脱身呢?”
她的话很平静,五爷也懂了她的意思。
宴温已答应了这桩替嫁和亲,晏家其他人也都没有意见,此事已成定局。
她眼下,只想要他对日后的一个承诺罢了。
他说好,“到时候,你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
她低头笑了笑。
“有五爷这话,我就放心了。”
……
翌日,宴温替了詹淑贤,离府的时候,老国公爷依然昏迷,去到宫中也没被发现。
朝廷公主和亲,阵仗极大,五爷一路相送,一直送她到了朝廷边境。
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
就此,宴温嫁去了朝廷,成了朝廷的温彦阏氏。
而顶替宴温嫁进定国公府的,是国公独女詹淑贤,外人不知她的身份,都唤她一声宴夫人。
偷梁换柱,本以为天衣无缝,但宫中和国公府相交密切,钱太妃在见到宴夫人之后,就对她身份有所怀疑。
钱太妃还曾问她,“不是听说你没有喘症?怎么如今也犯了这病?”
詹淑贤的喘症一直没好,时不时会犯,但晏家人多有此病,她便道从前没有发作,后来才发了病,以此搪塞了过去。
可后来,钱太妃又开始怀疑起来,“夫人嫁给国公也有些年头了,为何迟迟没有身孕?”
五爷每逢初一十五必去正院,但也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詹淑贤不可能有身孕,只能再把喘症的事情拿出来说。
说当初老国公就是发现独女有喘症,所以不敢继续生养嫡子,就是怕下一任定国公也有这病,万一在战场上犯病,岂不是弃将士于不顾?
钱太妃如此多疑,原本说好了让五爷同宴夫人和离的事情,一直没有施行。
而这些年四王造反,五爷常年在外打仗,老夫人上了年纪,国公府里里外外总要有人打点,詹淑贤在国公夫人的位置上,一坐便是好多年。
后来,她干脆提出为五爷纳妾,有了妾室,有了孩子,和离不和离都不重要了。
但五爷对妾有芥蒂,纳妾之事迟迟不能成。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俞姝进了定国公府。
一切,都仿佛命中注定一样。
……
普坛寺。
风吹古树沙沙作响。
树下的阴凉移了几寸。
老夫人说韩姨娘很好,“韩姨娘出身虽然不高,但举手投足不似寻常女子,颇有些大家风范。”
她看向五爷,“你将韩姨娘瞧进眼里,我也不意外,等她眼睛好了,孩子也出世了,我相信她能坐得稳这国公夫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