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妾如她 第49章

作者:法采 标签: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她瞧不见,但夹了自己碗中剃了刺的鱼肉,朝他递了过来。

  他一愣,连忙端了碟子。

  她将鱼肉放在了碟子上。

  男人瞧着那鱼肉,半晌说不出话来。

  再看她,她今日穿了一件秋香色绣缠枝莲的方领比甲,衣衫令她更显柔和。

  五爷不由想到了她卡了鱼刺的那日,他将她抱在怀里的感觉。

  五爷不知怎么,那紧缩的心头在一瞬间温热又舒展开来。

  这是他也不曾预料的情绪。

  他应好,眸中柔和倍增,顺着她的话,又给她也夹了一筷子鱼肉,仔细剃了刺给她。

  她垂了垂头,露出白皙的一段脖颈,“多谢五爷。”

  整个厅内的气氛完全和缓了下来,连姜蒲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气氛和缓了,五爷就问了一句,“魏家的事情,全都办完了?”

  她只用了一天的工夫,就弄清了原委把人救了出来。

  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准备说一句,“辛苦你了”,但俞姝在这时开了口。

  “之前人是放出来了,只是今日沈太太又来传了信,说魏北海又同那金夫人起了争执,还把人刺伤了,又被衙门抓了去,金家同样使了钱,要判他流放。”

  俞姝实话实说了。

  她觉得这事一定有蹊跷,不说旁的,就说魏北海做事都不肯解释,就一定有问题。

  五爷闻言挑了眉,而后不悦哼了一声。

  “既如此,便是他自作自受。魏北海自幼顽劣,就曾偷了家中钱财出去耍玩,被发现还不肯老实交代。魏连凯夫妻又多半舍不得打骂,一味纵容,甚至后来出了事,竟找到国公……”

  这话没有说下去,只是口气重了几分,“他有今日,是咎由自取。”

  俞姝听着,怀疑他说的人到底是不是魏北海。

  她想了想,道,“这事倒也未必,魏北海言行颇为不一致,似有隐情一样。”

  就像之前魏北海被扣,谁能想到他是嫉恶如仇?

  “而且刺伤就要被判流放,刑罚是不是过重了?”

  俞姝这么想的,就这么说了,可那位五爷舒缓的神色变了变。

  詹五爷瞧住了他的妾。

  她还真是向着魏家说话……

  可她又对魏家知道多少?

  他生母得势的时候,魏家顺势而上;后来他生母作恶,又是魏家递刀;在国公爷将他过继过去没几天,魏家就找上了门来,张口就要比正经亲戚还高的待遇……

  没有人知道,魏家上门提出无理要求的那天,他有多窘迫。

  往事如浪潮翻涌,猛烈地拍打在人心头。

  他抿紧嘴沉默半晌,抬头忍不住问他那妾。

  “你有没有想过,你如今见到的魏家,其实也只是魏家的一面而已。曾经他们做过的事情,其实不值得你这般同情?”

  俞姝在这问话下怔了怔。

  她不敢说她了解魏家,只能说从她的角度,没有发现令人过于烦厌的一面,相反,却发现了些旁的。

  当然,她也有她的私心,她还惦记着魏家的药铺长久稳定。

  她不得不道,“时过境迁,人心易变,也许魏家早就不是以前的魏家了。”

  这话一出,男人彻底沉默了。

  她始终站在魏家的角度上,不会、也没想过魏家对于他来说都做了什么。

  或者说,他对魏家的心情,她其实并不在乎。

  詹五爷看着他的妾,妾还在思量,可他心口又紧了起来。

  这一次,紧紧缩着,缩到好像被钝刀戳心一样。

  比之之前的感觉,更加难忍了。

  他放下筷子,默默看着她,也默默地感受因为她而起的情绪。

  他不由想起她初来定国公府的那天晚上,她安安静静地站在内室窗下。

  她是夫人送过来的第十个妾室,他那时答应了夫人,在纳妾的事情上点了头,但前面九个,都被他撵了出去。

  那些女子有谄媚的、有圆滑的、有木讷的、有畏缩的,也许是他过不了心里不想纳妾的坎儿,全都撵了出去。

  但都第十个人了,他一面觉得再撵下去也不好,但一面又想着,但凡这女子有一点令他不顺眼,他又能把人撵走了。

  可偏偏她站在窗下,被他晾了那么久,半分情绪都没有,既不像那些女子,谄言迎上前,也不似有些姑娘,瑟缩如筛糠。

  孤灯清影下,她眸光散着,静默而立,似一颗挺立的青竹。

  他想起了周嬷嬷提前跟他说的话——

  “好叫五爷知晓,这次是个无着无落的盲女,在这乱世下没有自保能力,寻亲不成,还险些落进了青楼那般地方……”

  于是他在那个雨夜里,留下了她。

  ……

  但他有他的规矩,纳了她又怕她走向和他生母一样的道路。

  他对她甚是严苛,每晚事后遣她离开,又因为下面的人不规矩,两次三番地误会了她。

  她没有吵闹,也没有哭泣,连替自己解释都很少,淡然地接受一切。

  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那力量支撑着她在看不见的国公府里前行。

  他想他应该给她正经的妾室待遇,他不求旁的,亦没有旁人,只要他与她能相和即可。

  可不知怎么,他不由自主地将她看在了眼里。

  不仅如此,她的一言一行都牵动着他。

  她走失的时候他紧张;她受伤的时候他心疼;她软言细语的时候,他心下舒展;她冷冷淡淡的时候,他在意得不行……

  他明白了,他的情绪被她掌控了。

  就像今日,魏家的事情还没有弄明白,而她其实也什么都没说。

  可他不成了,他很在意,在意她首先是站在谁的角度上想问题。

  男人默默笑了,嘴里发苦得厉害。

  他看着她,她抬头等着他后面的话。

  但他不想再说了,“吃饭吧。”

  他拿起筷子继续吃饭,等这一顿饭吃完,他让丫鬟陪她回去了。

  她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他没言语,她最后还是离开了。

  他也离开了深水轩。

  寒风吹在身上,他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抚了抚心口的地方。

  他想,他该彻底冷静,冷静着去戒掉那些被她牵动的情绪。

  他沉了口气压下难以平复的心绪,转身回了冷武阁。

  *

  返回浅雨汀的路上,风卷着路边的树叶,俞姝问姜蒲,“五爷是不是生气了?”

  姜蒲也有所察觉,又不能确定,“好像是,也好像不是。”

  俞姝无话了。

  俞姝不想触怒了那位五爷,在他那般情绪下,就思量着先不管魏家的事情了。

  若是闹大了,或者魏家那西大街上的海生御膳房,真要因此被盘出去,她再去问询不迟。

  可是还没到翌日午间,老夫人身旁的俞姝来了。

  沈氏直接求到了老夫人处,原因是,他们也花了大钱要保魏北海不会被流放,但金夫人跟他们较上了劲,衙门两边收钱,最后判了杖刑。

  “寻常人受衙门三十板子,尚且未必挺得住,那魏家大爷身上还有伤。沈太太趁着老夫人出门上香,求到了老夫人面前。老夫人自来心慈,也就应了。”

  俞姝道,“老夫人的意思是,还是姨娘出面吧。”

  俞姝揉了揉太阳穴。

  那位五爷还情绪不明,老夫人也不知听没听说,又给她安排了这差事,仿佛是非要让她把他舅家的事情弄明白一样。

  之前老夫人很少有什么言语,如今对着魏家的事情倒是上心,反倒是宴夫人,对此全不在意的样子。

  俞姝搞不清国公府这几位正主,到底都是怎样的心态,但就她自己而言,魏家牵连着卫泽言指定的御膳房,她还是要去问明白。

  领了老夫人的命,俞姝换了衣裳就去了魏家。

  魏家没有主子,下人说魏连凯和沈氏去了衙门救人,俞姝只能让马车直接去衙门口。

  她刚到,就听见了沈氏的哭声。

  “老爷,这可怎么办,衙门午时就要行刑,三十大板打在北海身上,这是要把他打死,也要把我打死呀!”

  沈氏哭得不行,魏连凯又能好过到哪去?

  “孽障啊……好不容易把他弄出来,转身就伤了人,我们家无权无势,衙门也看人下碟,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魏连凯长叹一声,满满都是颓丧。

  “生死有命……”

  沈氏几乎哭晕了过去。

  俞姝让姜蒲扶着她快步上前,那走投无路的夫妻一看见她,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眼睛齐齐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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