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宦而骄 第46章

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标签: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英景抬眸,沉默片刻后露出深思之色。

  “娘娘的意思是……”他缓缓说道,“万岁。”

  明沉舟笑意加深,扇子在手中打了个转,最后咣当一声扣在桌面上:“聪明。”

  “什么意思啊。”桃色不耻下问。

  “笨。”明沉舟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她脑袋,“你看万岁最近待太皇太后如何?”

  桃色一愣,想了片刻,眼睛一亮:“我听绥阳说,前日太皇太后送了梨汤,可后来悉数给当日上值的人了。”

  “但是娘娘送的桃花饼,万岁可都是吃了。”

  她得意说着。

  “所以太后做什么那就让她做,我们不出错。不被人抓着把柄才是最重要的。”明沉舟捋了捋碎发,温温柔让地笑说着,“鹿死谁手,谁知道呢。”

  英景垂眸:“娘娘英明。”

  “好有道理啊。”桃色眼睛亮晶晶地夸着。

  三人说话间,突然听到一阵喧闹声自远而近传来。

  “去看看。”

  桃色连忙掀帘出门,随后惊讶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绥阳,你这是做什么啊。”

  “这个人是谁啊。”

  “我乃万岁侍读,你不过一个上不了台面的阉人,别碰我。”

  一个尖锐愤恨的声音在众人耳边激烈响起。

  “我定要向司礼监弹劾,去找明阁老为我撑腰,定要你好看。”

  “白某乃是钱塘敷文学院三十三届学子,明德九年的状元,你一个阉人竟敢如此折辱于我,我定要你下跪求饶。”

  明沉舟和英景对视一眼。

  “来了。”她起身摇了摇头,“听着就不甚聪明,怎么就状元了。”

  英景抿唇,似乎想要担又忍住了。

  “白荣行是明阁老的人,这样会不会让娘娘为难。”他小声问着。

  明沉舟摇着扇子的手一顿,突然扭头看向英景,扬了扬眉:“你知道为何四位侍读中,清流能占两位吗?”

  英景愣愣地摇了摇头,好一会儿,这才犹豫说道:“毕竟读书教人才是朝中清流一派擅长的东西,太皇太后,郑阁老手中未必有这么多够得上资格的读书人。”

  明沉舟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随后嘴角抿出梨涡,露出别有深意的笑来:“还有一个原因。”

  英景百思不得其解,不解地看着她。

  她露齿一笑,一字一字地强调着:“因为掌印讨厌明家啊。”

  英景错愕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大周宗族观念,师徒观念之重是前朝不能及的森严苛重。

  前朝门第高于一切,各类豪强大族甚至能强压圣人,大周立国便推行宗族之名,父子关系,夫妻关系,宗族关系,所有的一切就像枷锁个个束缚于身。

  明沉舟出自明家,这一点,不论明家之后如何,都和她祸福相依,挣脱不得。

  掌印对付明家,与明沉舟关系甚大。

  “你怕我做的太多,惹来非议。”明沉舟随口问着。

  外面白荣行的咒骂声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越来越难听。

  紧接着又听着桃色大声呵斥声:“把嘴巴给我堵起来,跪下。”

  一时间,外面乱成一片。

  屋内便显得越发安静,新挂上的蛟纱素纹绿帐隔着一串串珠帘,隐约可以看到外面的闹剧。

  明沉舟转着手中的扇柄,绣纹上的栩栩如生的蝴蝶就好似真的要在下一刻展翅高飞。

  她抬眸,看着英景露齿一笑,神色冷淡,毫无畏惧。

  “可那又如何。”

  她漫不经心地笑说着,无畏而舒朗。

  “我走上这条路便早已做好迎接这一天的准备。”

  她笑容明媚生动,唇颊梨涡炫炫。

  “有想要的东西,这条路便都无所畏惧。”

  破釜沉舟自然无畏,置之死地便是前行。

  英景缓缓低头,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在明沉舟身上看到掌印的影子。

  可明明一个冷淡梳理,一个温柔狡黠。

  明沉舟捏着扇子,继续答着刚才的话:“多说多错,多人多错,很多事情就坏在一个多字上面。”

  “想来掌印这般安排,也就是等这么一个时机。”

  她微微一笑。

  “那我亲自送给掌印,还能讨个好,何乐而不为呢。”

  谢病春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侍读,也不是帝师,因为再也没有人比他更靠近万岁了。

  他要的一直都是自始至终要把明家拉下马。

  英景心神一冽,神色凝重。

  “走吧,我们去看看。”她扶了扶鬓角的发簪,笑说着。

  绿树浓荫倒影长,满树残桃阴阳香。

  瑶光殿外站满了人,穿着青色文官衣袍的男人跪在最前方,绥阳和七/八个乾清殿的小黄门跪在身后,都颇为面熟的人。

  明沉舟扫了一圈黄门,皱眉问道:“万岁身边都有谁伺候。”

  “今日戴太监上值。”绥阳年级小,但神色格外冷静,行礼叩首后不卑不亢继续解释着。

  “因奴婢发现白员外郎在今日授课中妄议朝政,便谨遵娘娘懿旨送他来此,却不料和戴太监发生一点口角,他斥我胆大妄为,便把原先在瑶光殿伺候的小黄门悉数一同送了过来。”

  明沉舟扬了扬眉,微微嗤笑一声。

  “英景。”

  她转着扇柄,神色淡淡,

  “本宫昨日让厨房做的奶酪膏,你替本宫给万岁送去。”

  英景点头应下,很快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白荣行被人压着肩膀跪在台阶下,塞着嘴巴耶耶呜呜地叫喊着。

  明沉舟的目光自他脸上一闪而过,坐在桃色搬来的圆圈椅上,拿捏着姿态,慢条斯理地问道:“白侍读可是说了什么?”

  白荣行面红耳赤,脖子粗红,差点要甩开两个按着他的小黄门。

  “你仔细给本宫重复一遍。”

  绥阳应是。

  “今日轮到白侍读给万岁讲课,学的是管子宙合,其中讲到一句‘不审不聪则缪,不察不明则过’。”

  白荣行跪在地上,瞳孔微张,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明沉舟。

  “白侍读说,若是以为君之道相论之,则是不审百官不聪自身则会误民,识人不清,御下不明就会误国。”

  明沉舟微微一笑,态度温和:“白侍读说的不错,确实如此。”

  绥阳不改颜色,继续说道:“白侍读又言,如今大周外朝内阁,内朝司礼监,万岁高坐凤台,理应左右互衡,牵制诸位以谋政局清明。”

  “余下的话,奴婢不敢说。”

  他伏身,长拜而下,声音为难。

  “把白侍读的帕子拿了,读书人怎能如此对待。”明沉舟见状摇着扇子,对着身后桃色施施然说道。

  桃色闻言下了台阶,站在白荣行面前板着脸教训道。

  “娘娘仁慈,不计较白侍读刚才以上犯下,口出秽言,还请白侍读稍后克制情绪,若是再出言不逊,可别怪奴婢下狠手。”

  她难得神色如此严肃,和平日里笑嘻嘻的天真模样大相庭径。

  白荣行被一个丫鬟教训了,脸上青白交加却又不敢露出明显怒意。

  太后身边的一等大丫头可都是五品,虽与他同级,但背靠大树好乘凉。

  这位大丫鬟出生司礼监,又是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大宫娥,便是他的老师明相见了,也不敢太过放肆。

  白荣行忍着屈辱之色,叩拜太后。

  明沉舟温温柔柔地说道:“起来吧,扶白侍读起来。”

  “绥阳虽是司礼监内书堂出声,但学识比不过白侍读,难免复述有误。”

  她好脾气地说着:“也该给你补充的机会。”

  太后言尽如此,白荣行只觉得心神震荡,内心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

  “继续说下去。”

  等明沉舟再看绥阳时,神色瞬间一敛,严肃冷淡地说道。

  “太/祖开国抑司礼监,抬读书士人,这才政务畅通,海清河晏,可如今司礼监行樟目之行,搬弄权术,内阁中也有投机倒把之人,内宫乱政,祸国殃民,万岁如今便要学审、学察,去明、去聪,才能重振太/祖之光。”

  绥阳声音冷静,却又把白荣行的话学的一字不差,原本应该慷慨激昂的话被这样平静讲出,便显得有些古怪。

  明沉舟轻唔了一声,挑了挑眉。

  “还有吗?”

  绥阳的声音自底伏的身形中露出来,显得有些沉闷。

  白荣行面色微微发白,手指紧握。

  “白侍读又说治国如治病,病不愈,犹宜将护,可如今放纵病复,已不可救矣。”

  “万岁问,为何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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