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少女白皙柔嫩的手腕上不知何时泛出红意,在娇嫩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谢病春抚摸着她头发的手逐渐往下移,最后轻轻握着她的手腕。
他力道轻柔缓慢,冰冷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揉捏着。
明明是正常不过的动作,明沉舟睫毛颤得越发厉害了,本就酥麻的手腕莫名开始不对劲,她不由动了动手腕。
她一动,手腕上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谢病春侧首去看她,漆黑的眸子在水波荡漾的水面上隐约可见其水光,竟是难得的温和平静。
“簪子坏了。”明沉舟把两只手拢在一起,垂眸看着碎成两端的簪子,动了动脑袋,不高兴说着,“我今日特意选的。”
长长的青丝落在两人相交的手臂上,凌乱缠绕,在晃荡的水波中缠绵悱恻。
谢病春冰白的手指零落地穿过发丝,握着她的一簇发梢,慢条斯理地绕在指尖。
“是内臣冒犯。”他说。
明沉舟要从他怀里起来,却不料被人揪了一簇头发,疼的龇了龇牙,扭头瞪着谢病春,不满发难着:“你做什么。”
“想着等会要给娘娘买什么簪子。”谢病春松手,微微一笑。
明沉舟嘟嘴:“我要最贵的。”
“好。”
谢病春开始为她理了理散落的衣襟,一点点整理好,整整齐齐地系上带子。
明沉舟面不改色,挑眉问道:“掌印给女子整理衣服的动作很熟练吗?”
谢病春手指微动,随后便打好一个内结。
“掌印这是给多少人理过衣衫啊。”明沉舟也紧跟着伸手理了理谢病春肩胛上的褶皱,斜眼看他,娇嗔地问着。
谢病春已经为她整理好衣服,完全看不出刚才狼狈的样子。
他感受到明沉舟的注视,抬眸,微微一笑。
“很多。”
明沉舟嘴边的笑容一滞,浅色的眸光微微闪动,但很快笑得越发灿烂:“看来传言有误啊。”
谢病春并未说话,眉宇间的疏离映着半分水光,只这一瞬,他似乎终于落入人间,但那片刻的人烟气还未被人看得真切,就见他目光一转,落在门口的竹帘上。
“掌印。”门口,老老实实跪着一人。
正是倒霉催的陆行。
明沉舟瞬间回神,自谢病春膝前离开,坐在一侧,开始自顾自地梳着头发。
“何事。”谢病春声音冰冷,淡淡问道。
“属下看管不利,白荣行在牢中毒发身亡了。”陆行沉沉的声音在船舱内响起。
明沉舟不可思议地抬头。
谢病春皱眉,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白荣行早已被人喂了毒药,今日才毒发。”陆行恼怒说着,“属下当时只检查过他的嘴巴和身体,为他换了衣服,不曾想过头发的问题。”
“仵作验过,说是三月前的□□,抹在他的头发上。”
谢病春沉默,透过轻纱落在眉梢的光照得他眉间越发冷冽。
“哪来的毒,如此奇特。”
明沉舟忍不住出声。
她一说话,门口的陆行一愣,眼睛滴溜溜地扫了一眼,见谢病春没有开口,立马机灵解释着。
“西南多奇毒,仵作说是琼海一代有一种毒珊瑚长得极为好看,渔民若是带回家养着,久而久之就会慢慢全身发麻,说话迟钝,到最后在睡梦中死去,磨研成粉同样有其功效。”
“白荣行的毒很像这个毒所致,只是这个毒并不常见,若是经验不足的人很容易以为是惊吓过度吓死的。”
“是谁下的毒。”明沉舟怔怔问道,扭头去看谢病春。
三个月前,也就卡在沐辛案结之后到他被抓之前。
“左右不过这些人。”谢病春转着手中的银戒,慢条斯理说着。
谢病春布了这么大的局,步步紧逼,局局精准,为的应该就是撬开白荣行的嘴,现在却功亏一篑。
谢病春像是明白她心中所想,漫不尽心地说道:“三个月,西厂的刑具可不是给人看的。”
听着他冰冷的声音,明沉舟又想起那条充满血浆的幽黑甬道,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那掌印要去回去吗?”她小声说着。
谢病春扫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不急。”
陆行乖乖跪在门口,耳朵忍不住动了起来。
——英景还说掌印和娘娘目前还是清清白白!
——分明跟我一样眼瞎,还拿扫帚打我!可恶!
“下去。”
谢病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行砸吧嘴,暗想:掌印真是无情。
他还没琢磨出所以然来,突然背后一凉,嘴比脑子快。
“是,属下告退。”
他头也不回地滚了。
——哦,原来是叫我滚!
——嘤,掌印果然无情啊!
“其他两个案子都结了,胡承光的事掌印打算如何?”明沉舟见人走了,这才起了话头,笑眯眯地问着,“虽然他确实说话不中听,人也执拗了点,但学问确实不错,打一顿要不就算了。”
谢病春嘴角弯了弯,却又丝毫不带笑意:“就打一顿,这几月的骂名不都白担了。”
明沉舟一急,连忙虚伪奉承着:“世人多随波,而且我听说他那个嘴巴很厉害的恩师要入京了,好像就是今日坐船来的吧,搞不好就在外面某一艘大船里呢。”
她随意往外看了一眼,随后又大义凛然说道:“大人不记小人过,读书人多酸臭之气,掌印这等经天纬地之人,何必和他们斤斤计较。”
“万岁叫你来的?”
谢病春滴溜溜地转着指尖的空茶杯,直接问道。
明沉舟笑容一僵,随后摸摸鼻子,嗯了一声。
“但我说的都是实话。”
她连忙保证着:“句句肺腑,绝无虚言。”
“自然是信娘娘的。”谢病春微微一笑,但话锋一转,口气却不留情,“胡承光还有用处,我总不至于因为几句话就把人抓起来。”
明沉舟眼珠子一转,心里暗自撇了撇嘴:这可难说。
可她嘴里还是假模假样地附和着:“那是,掌印何等人,那不如……”
“镣铐先摘了吧,批改作业怪不得方便的。”
她得寸进尺地说着。
谢病春呲笑一声,缓缓伸手捏着明沉舟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缓慢而压迫地靠近她:“娘娘嘴里一直念着别的男人,内臣可要醋了。”
————
金玉阁是京都最有名的珠宝阁,走南闯北,金玉宝石,只要你出得起价格,金玉阁便都能替你寻来。
这里面最便宜的一根簪子都要十两银子,可即使这般高价下,他的生意依旧好的厉害。
偏偏,今日开门得罪了煞神,大中午被锦衣卫围住了。
“各位,各位大爷,小人可没有犯事啊,平头百姓,安安稳稳过日子,遵纪守法得很。”掌柜的满头大汗,连连拱手讨饶。
“有没有做坏事,你不知道。”陆行打量着整个金玉阁,“你这生意是越做越好了啊,怪不得胆子也越来越大。”
掌柜脸上的汗根本止不住,没一会儿就打湿了整件衣物。
“没有没有,是万万没有做坏事的。”他连连摆手,若不是被锦衣卫左右架着,就差直接软倒在地上了。
“没有。”陆行逼近一步,目光冷冽萧杀,“三月前,你们可去过琼海一代。”
“去过去过,但那是为了南珠啊,谁不知琼海的南珠最是出色,是明家花了高价请我们做南珠手链,说是为了明夫人的生辰,我们这才出海的,虽然闹出几条人命,但钱都是高价赔的,其余的是万万没有做坏事啊。”
掌柜一股脑地全都倒了出来。
“只去捞了南珠。”陆行咄咄逼人。
“是啊是啊!只捞了南珠。”掌柜吓得嘴皮子都在哆嗦。
“都有谁去的。”
“就去了一个二掌柜,对了对了,小郑相家的小公子也去了,但我们看得严,也是没惹事的,连水都没给下,下海都是去本地找的鲛人。”
陆行抱臂打量着面前之人,只把人看的两股战战,这才松了威压,微微一笑:“例行公务,掌柜不必害怕。”
掌柜手中的帕子都湿了,只是哎哎几声,不敢多话。
“琼海是不是除了本地人,其余人都下不去。”他随口问着。
“是是,琼海多暗流石礁,本地人下去才有活命的机会,其余人是都没有的。”掌柜解释着,随后又谨慎补充着,“但具体的,小人也不清楚。”
“去琼海可很麻烦,动静也不会小,这半年里你知道还有谁去过嘛?”
掌印连连摇头:“海里都在打战,倭寇凶得很,朝廷也不……咳咳,不能完全顾忌,反正已经很少有人去了,这半年就我们一家。”
他沉默片刻突然又说道:“但是从南边逃难来了不少人,我这半年收了不少琼州一代的东西。”
“可有什么奇怪的?”陆行多问一句。
“那倒没有,虽然也收了几颗南珠,一看就是浅水区捞的,成色不好,只好打磨只好做配饰,做做价格了。”
陆行摸着腰间长剑的剑柄,半响没说话。
“陆佥事,小人实在没有……”
陆行抱臂靠在门口,斜了他一眼,嘴里叼着一根柳条,懒懒说道:“闭嘴。”
掌柜的立马闭上嘴,只是额头的汗越来越多了。
他不说话,整个金玉阁除了掌柜的大喘气,其余人都安静地连呼吸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