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求之不得
刘青峰沉声道,“夫人在屋中还没醒,大夫说动了胎气,万幸的是夫人平日底子好,孩子保住了,但夫人一定要卧床休息,不要再受惊吓。”
陈倏心中激动,撩起帘栊入内,没事就好。
他忐忑,庆幸和内疚混杂在一处,极其复杂,又难以形容。
入内的时候,见棠钰躺在床榻上,脸色煞白,唇角也没什么血色。
陈倏上前,“阿钰,我来了……”
陈倏鼻尖微微一酸,但棠钰似闭着眼睛,是睡过去了。
他俯身,鼻尖贴上她鼻尖,“阿钰,小奶狗来了,你别吓我。”
许是鼻尖上沾了氤氲,棠钰微微怔了怔眼,陈倏见她醒了,喉间轻咽,“阿钰!”
棠钰看了看他,眼中半是意外,半是诧异,半是戒备,“陈长允……”
陈倏微怔。
棠钰原本想撑手坐起,他伸手按下他,“阿钰,先别动。”
棠钰惊讶看他,不知是因为他的亲密举动,还是他口中那声阿钰。
陈倏也再次愣住。
“你方才叫我什么?”陈倏反应过来。
棠钰环顾四周,看了看他,轻声道,“陈长允啊。”
陈长允……
她只在生气的时候会这么叫他,还有,便是早前在淼城,她刚见他的时候。
第093章 担心 一更
陈倏心中莫名一慌, 越发从她眼中看出迷惑。
不仅迷惑他,还迷惑得看了看四周,又因为惯来的谨慎, 没有直接问起这是在哪里,而是小心翼翼观察一圈后,又抬眸看了他, 淡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没有问这是在哪里。
而是问你怎么在这里。
她是小心谨慎斟酌之后说的话, 这样的棠钰, 让他心中的不安更多几分。
棠钰看了看他, 又不敢一直看他。
觉得他看她的目光不似早前, 有些过于亲近和熟悉了……
棠钰攥紧指尖, 这里不是她认识的地方。
也不是家中。
但她和陈倏在一处。
陈倏心中的猜想更确认了几分,也忽得, 手心泛起一丝冰冷。
棠钰见他不说话,但他在屋中, 就在床沿边,她一直这么躺在一侧, 有些奇怪。
棠钰再次想撑手起身, 短暂沉默了稍许,陈倏低声道, “阿钰,你动了胎气, 大夫让你卧床,别起身。”
棠钰诧异看他,脑海中似是掠过什么一般,但又似什么都想不起, 隐约有些疼。
陈倏眉头微拢,握住她的手,温声道,“阿钰,你是不是记不得,我们成过亲了?”
棠钰惊讶。
陈倏心底若沉入深渊冰窖里。
又见她在尽量不触动他的情况下,慢慢将手从他手中收了回来,轻声道,“嗯,记不得……”
恰逢此时,陈枫入内,“侯爷,万州府的信。”
陈倏和棠钰心中都是一惊,而后,慢慢看向对方。
此时,陈倏才意识到一件更严重的事情。
——如果棠钰只记得陈长允,那她对敬平侯陈倏几个字的印象,还停留在驿馆试婚的时候……
四目相视里,陈倏脸色铁青。
棠钰不会不知道万州府就是敬平侯府……
棠钰看向他时,脸色煞白。
陈倏想开口,但是忽得不知道怎么开口,遂又想起早前在驿馆时,她吓得不敢说话,也只能迎合他。
陈倏心底好似钝器划过。
但忽然间,还想起棠钰同他说起过陈枫。
棠钰应当认得陈枫。
果真,他见棠钰羽睫轻轻颤了颤。
遭了!
就连陈倏自己都在心中脑补出一出试婚过后,他对她巧取豪夺,逼婚生子的戏码来,跟何况棠钰!
他顿觉跳进黄河洗不清……
他,这……
陈倏眉头皱紧,想起刘青峰刚才说的,大夫说夫人动了胎气,孩子保住了,但夫人一定要卧床休息,不要再受惊吓。
他也忽然意识。
他在,就是最大的惊吓……
陈倏朝陈枫道,“出去吧。”
陈倏只字未提万州府信笺的事。
陈枫应声退出。
陈倏才又看向棠钰。
棠钰轻轻咬唇,特意别开他目光,陈倏温声道,“你先休息,有事唤我。”
棠钰戒备点头。
起初的陈长允还好,后来从听到万州府几个字开始,她就有些抵触看他,到眼下也是。
陈倏怕她心底再忐忑惊慌,从床榻上起身,也明显见棠钰如释重负舒了口气。
撩起帘栊,陈倏整个人都有些脱力般,有些无所适从。
早前的惶恐担心,在终于见到她平安之后缓了下来,但眼下,又似被另一种惶恐揪起。
陈倏朝陈枫道,“叫军医和京中御医来。”
陈枫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见侯爷从屋中出来,和方才入屋中前全然两幅神色,而且刚才,侯爷明显是特意让他先出去,怕夫人再听到更多……
陈倏在苑中阶梯上落座,赵文域正好见完来寻他的将领,却见陈倏在阶梯上,不在屋中。
赵文域上前,诧异道,“棠钰还没醒吗?”
陈倏缓缓抬眸看他,“醒了。”
“那……那怎么了?”赵文域心中不好预感,怕棠钰出事,但一想又不对,棠钰真出事,陈倏肯定是在屋中守着,不会一个人坐在这里。
陈倏看他,“她没事,但是好像记不得一些事情了。”
赵文域呆住,“记不得一些事情……是什么意思?”
陈倏有些颓然,“她记不得我了。”
赵文域瞪大了眼,虽然知晓不合时宜,但是莫名有些幸灾乐祸是怎么回事。
……
“侯爷,夫人在滚落山崖的时候,虽然有刘将军护着,但头还是在石块上磕了,肿块很小,早前村中大夫在医治的时候没留意到。应当是这个缘故,夫人有一段记忆暂失了,暂时想不起来。”
陈倏唤了随行的军医来,御医来,都是一个结果,
陈倏沉声,“以后都会想不起吗?”
御医道,“倒也不会,像夫人这样的情况,只是暂时的失忆,快的话,几日就能好,慢的话恐怕要两三年左右。”
陈倏愣住,两三年……
御医又道,“侯爷不必太担心,这样的病例很多,几日是极端,两三年也是极端,大部分的人,两三个月至一年内都会记起来,等好了之后,也不会有影响。只是眼下棘手的是,夫人动了胎气,要保住孩子,就不要夫人再受惊吓,侯爷可以花时间同夫人一处,慢慢让夫人想起以前的事。”
御医说完,陈倏颔首,“我知道了,多谢了!”
御医又道,“早前村中大夫的安胎药粗糙了些,微臣调了几味药,晚些时候,侯爷可让夫人服下。”
陈倏点头。
御医想了想,又再次叮嘱道,“侯爷,微臣是担心,若是夫人记不起来一些事,眼下陌生的环境恐怕会让夫人有些害怕,侯爷可以多抽时间陪着夫人一道,夫人能安心些。”
陈倏应好。
但自御医走后,陈倏陷入了两难境地。他当然知晓陌生环境,棠钰会害怕,棠钰方才也确实害怕了。
但并不是他多陪她一处,她就能安心。
她记得他是陈长允,只记得初到淼城的事,她对他的所有印象,都停留在陈长允,还有更早前的驿馆试婚后……
她怕他。
陈倏伸手扶额。
他是应当庆幸,在这样的险境中,棠钰和孩子都平安。
但她胎相不稳,他不能吓着她,可她见到他就有些害怕,他恐怕还要做好准备,慢慢地,重新地,和这个时候的棠钰相处……
***
陈倏重新到屋中的时候,棠钰已经睡了。
陈倏此时才敢吻上她额头。
应当是这一阵都未安心过,方才用了药,眼下睡得很熟。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整个人稍微有些没有安全感得蜷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