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求之不得
“姑姑,不是说下个月太后寿辰过后才离京吗?”
“我舍不得姑姑。”
宫女不知情,只知晓她是忽然得了恩典出宫,都纷纷替她高兴,又止不住抹泪,舍不得她。
棠钰嘴角微微牵出一丝淡淡笑意,“娘娘恩典,让我早些出宫陪祖母,是我的造化。”
敏燕过往她照顾得罪多,她要离开,敏燕哭得似泪人一般,“可我舍不得姑姑怎么办?”
棠钰上前,同她相拥,又叮嘱道,“日后在宫中,要小心侍奉,不可贪玩,也不可终日大大咧咧地,犯了忌讳,记得小心驶得万年船。”
姑姑的叮嘱,早前几人耳朵都听出茧子,但眼下,却生出更多不舍。
敏燕也拥紧她,“姑姑,敏燕记得了,敏燕会一直记得姑姑,姑姑也别忘了敏燕……”
棠钰鼻尖微红,这些年在宫中,她并非了无牵挂。
只是天下无不散筵席,棠钰再度同这十余二十个宫女逐一相拥,而后才离了苑中。
“陶姑姑久侯。”棠钰出了苑外,苑中还都是哭声。
陶姑姑看了看她,许是方才的一幕,陶姑姑心中也有感触,一面往宫外去,一面朝她道,“离京之后,这宫中的事,就是前尘旧事了,你在家中安心侍奉祖母便好,不要再生旁的事。娘娘慈悲心肠,又信得过你,你也需对得住娘娘的信赖,别辜负的娘娘的心意。”
棠钰福了福身,“多谢陶姑姑提点,奴婢知晓了。”
“去吧。”临到角落处,陶姑姑正好从袖袋掏出一枚锦袋,“娘娘赏的。”
棠钰看了一眼陶姑姑手中的锦袋,却没有伸手。
陶姑姑略微皱眉,诧异道,“怎么了?”
棠钰又朝她福了福身,低头道,“姑姑,棠钰这些年在宫中的积蓄已经足够照顾祖母,姑姑早前在宫中就对棠钰多番提携,棠钰一直是记在心中的。娘娘的赏赐,棠钰算收下了。”
棠钰言罢,上前将陶姑姑的掌心合拢。
陶姑姑脸上的神色微妙变化着,很快,又道,“棠钰丫头,你原本就聪慧,这些年,我不过就点多过你几句,你这般倒是见外了……”
陶姑姑说完后,掌心握紧,果真就未再松开过,心里明镜似的,“棠钰,你问吧。”
棠钰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陶姑姑,我虽是宫中掌事姑姑,但久不在娘娘跟前走动,娘娘跟前得力的宫女不少,娘娘不会无缘无故在这个时候想到我。还请姑姑明示,否则,棠钰离宫也不安心,唯恐路上再遭算计,即便立功了,也不能平安回到家中见祖母。”
陶姑姑看了看她,知晓她是聪明人。
陶姑姑环顾四周,正好见周围也没旁人,陶姑姑才上前两步,细声同她道起,“棠钰,此事我起初也觉得奇怪,鸾凤殿内外这么多人,你又不在娘娘跟前,娘娘为何就偏偏想到了你,如何都不应该才是。后来仔细一想,忽然想起那时候杜青洪正好送了这一本恩典出宫的宫女名册来给娘娘过目,名册上总共也没几人,你的名字又在最前,所以娘娘一眼看到了你,这才有了后续……”
杜青洪?
棠钰当然记得他。
当初杜青洪出入宫,棠钰还曾帮过他,有一段时日,杜青洪也总跟在她身后。
后来两人慢慢疏远,因为杜青洪心思阴狠,旁人算计他一分,他要算计回去十分。
棠钰同她渐渐少了来往,但杜青洪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棠钰想不出缘由。
陶姑姑提醒道,“杜青洪鱼跃龙门去太后宫中当值前,曾在惠妃跟前伺候过,也是得了惠妃提携才去了太后宫中,心中自然念着惠妃的恩情。棠钰,晋王是惠妃的儿子,早前晋王在惠妃跟前讨要过你,惠妃将事情给压下来了,但心中一直惦记着。这次,惠妃是借了杜青洪的手,顺水推舟,好让晋王绝了这份心思……你若离京,正好去了惠妃心头之患,惠妃不会再算计你了,你安心离京吧。”
……
离宫的马车里,棠钰脸色苍白无力。
惠妃是宫女出生,母凭子贵,所以将心思都寄托在晋王身上。
但棠钰如何都未想到,最后将她推上风口浪尖的,是晋王和惠妃……
在宫中,宫女的性命都如蝼蚁,她在宫中小心谨慎十余年,但最终,无论她如何谨慎小心,还是有避不开的横祸……
棠钰想起晨间的幕幕,不由裹紧了衣裳,眼角氤氲似是止不住。
***
宫门处层层盘查,出宫的文书,每过一处宫门值守的禁军都要仔细过目一遍。
出宫前,棠钰并未来得及细看宫中,而等到身后的宫门层层远去,棠钰的眼眶才慢慢热了起来。
细微的哽咽声压抑在喉间,伸手撩起帘栊,皓腕再次微微颤了颤。
结束了……
她终于可以回平南了。
第003章 贴身护卫 “她不是说要寻……
马车上,棠钰抚了抚手腕上的银镯子。
不贵重,却是祖母留给她的东西,宫中多年,她一直带着,很少取下过。
祖母,阿钰回来了……
棠钰抱膝。
……
“姑姑!姑姑!”出宫许久,听到马车外有人唤她。
是文广的声音。
“劳烦停下。”棠钰撩起帘栊,果真见是文广。
文广在皇后跟前当值,眼下棠钰的身份有些敏感,文广不便在宫中见她。
“姑姑!我来送你一程。”文广撵了马车许久,气喘吁吁。
棠钰嘴角缓缓牵出一丝笑意。
文广眸间含泪,“自文广入宫,一直受姑姑照拂,若不是姑姑在,文广遭就没了,哪里还能到今日,姑姑离京,文广自当来送姑姑一程,只是宫中耳目太多,怕连累姑姑,只能在宫外等。”
听他说完,棠钰原本平复的情绪跟着翻涌起来。
鼻尖遂又微红。
文广取下身上的包袱,递给她,“姑姑,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姑姑平日里爱吃的零嘴儿,姑姑路上打发时间用。另外,还备了一身男装,文广早前并未穿过,姑姑路上怕是要用,来不及做旁的,姑姑将就。”
“文广,多谢……”棠钰声音哽咽。
文广拱手,沉声道,“不耽误姑姑了,姑姑,一路多保重,后续只怕再见无期,文广会替姑姑祈福。”
棠钰拥他。
“姑姑快些走吧,迟则生变。”文广提醒。
棠钰颔首。
重回马车上,棠钰见文广一直没走,一直立在远处挥手,直至街角处再看不见。
棠钰喉间轻咽,缓缓放下帘栊。
***
城门口盘查时,守城士兵看了眼她手中的文书,又看了看她。
棠钰不清楚宫女离京有什么特殊之处,但确实见守城士兵反复打量了她几眼,许是宫中出来的人,都更敏感些?
守城将领朝身后的人悄声道,“告诉侯爷一声,人离京了。”
守城士兵应声照做。
守城将领通知放行,棠钰心头一松。
***
马车上,棠钰将头靠在马车一角。
京中回平南路途遥远,要先走二十日脚程,而后再坐船三五日,下船后,再行二十余日马车才能抵达平南。
眼下正值三月中旬,那差不多五月前后就能到平南了。
她先前托文广送了书信去家中。
书信走驿站,比人快。
祖母应当很快就能知晓她要回家中了,也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想起祖母,棠钰眸间些许暖意,也仿佛是她心中唯一的寄托……
黄昏前后,马车抵达冠城。
冠城是离京中最近的城池,往来京中的商旅大都会在冠城留宿。
棠钰也准备在冠城歇上一晚,明日再安排回平南的事。
她今日疲惫至极。
眼下,身上还仿佛还酸痛得打着颤,客栈内,她一早就洗漱歇下,但躺在床榻上辗转侧,根本无法阖眼。
闭眼,就是晨间驿馆中幕幕。
她狠狠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不去想,但清醒睁眼的时候,心底又似缀了万钧沉重。
只希望,睁眼时,恍然只是场噩梦……
***
驿馆内,陈倏一直看着手中那枚簪子。
他是没想到会在京中见到她……
恰好陈枫折回苑中,“侯爷,人安全离京了,去了冠城,打听到是要去平南。”
陈倏淡淡“嗯”了一声,她要回平南不难猜,陈倏又道,“找暗卫跟着,眼下去平南不安稳,有敬平侯的人在,旁人不会为难。”
陈枫微讶,心里想的是,有敬平侯的人在,人家棠钰姑娘才会怕吧……
但陈倏没有多吱声,拱手退出了屋中。
陈倏又看了眼手中的簪子,想起晨间的亲近绮丽,即便她不情愿,她也是他的了……
她原本也该是他的。
他在京中尚有事情要做,她不在京中,回平南陪她祖母也好。
只是,这一路未必会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