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求之不得
范瞿提醒得及时。
棠钰颔首,“我知晓了。”
范瞿宽慰道,“夫人也不必担心,侯爷将陈元和陈磊都留在夫人这处,有陈磊和陈元在就是安全的。早前在官邸是疏忽了,以为入了万州地界又在官邸,就一定安全,眼下,看也不尽然。还有几日就到江城了,后面的几日,会小心谨慎的。”
棠钰一面应好,一面又道,“慕然,也让人提醒长允一声,若是有人寻到这里来,不一定是寻我,更有可能是寻长允的,让长允处多小心些。”
范瞿顿了顿,恍然大悟,“夫人思虑周全。”
待得马车停下,棠钰和范瞿都下了马车。
方才棠钰提及得事情,范瞿当即去做。
棠钰也上了另一辆马车,同祖母和舅母一处、
“怎么了,钰儿,没事吧?”老太太和杨氏都有些担心。
见范长史单独同她说了好久的话,陈磊和陈元又带着旁的侍卫比早前戒备得更森严,也更谨慎得多,老太太和杨氏心中隐隐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棠钰没瞒着祖母和舅母,“元城官邸发现了黑衣人,暂时不知道来历,也不知道缘由,所以谨慎起见,先加强了戒备。范瞿也单独同我说了声,提醒一声,多谨慎些,若是发现哪里不对,就及时告知他和陈磊,陈元几人……”
黑衣人……老太太和杨氏都听得心惊肉跳。
棠钰宽慰道,“祖母,舅母,先别着急,就是例行提醒一句而已,眼下护卫这么多,不容易生事端,只要警醒些就好了。还有几日就到江城了,到了江城就好了。”
老太太和杨氏都颔首,这些事情,也只能交给范瞿,陈磊和陈元几人,她们只能多留意路上自己的安危。
“听范瞿说,从元城出来,前面的路就好走了,不出意外腊月二十八就能抵达江城,眼下,也没有几日了,祖母、舅母宽心。”棠钰再次安慰,缓解两人的焦虑情绪。
棠钰又朝杨氏笑着问道,“舅母可是想茂之了?”
杨氏叹道,“想啊~好像从茂之出生到眼下,从未离我这么远过。”
棠钰笑道,“孩子总是要长大得,茂之很好,舅母您也好。”
杨氏笑了笑,“我是放心让他同长允一处,若是旁人,我真有些担心茂之。”
棠钰也道,“长允会照顾好茂之的,舅母,您得心悸好些了吗?”
杨氏叹道,“也不知是不是心情舒畅的缘故,真觉好多了。”
老太太也跟着笑起来,“那就好,多宽心,我们娘俩在一处。”
杨氏看着老太太,连连点头。
棠钰头靠在马车一侧,不知长允和茂之行到哪里了?
***
陈倏和茂之早走几日,眼下已经行至六安城。六安城已经离江城很近了,只有三两日的路程。
“姐夫,我们今日见谁?”马车上,何茂之问起。
这些时日,何茂之同陈倏一道,见了不少人,大都是姐夫早前的长辈,心腹,还有一些平日里不常见面的隐士。
谈及的内容包含方方面面,从时局,到经贸,到税赋,到人口,何茂之才知晓姐夫是敬平侯,要关注的东西涉及方方面面,什么样的人都要见,什么样消息都要灵通。
这一路从桃城和谷城过来,茂之开了不少眼界,眼下到六安城,茂之也好奇要去见谁。
陈倏伸手揽过他,“今日见的,是胡伯,是我爹早前的谋士,已经在家中颐养天年好些时候了,当年万州就是因为有胡伯在,逐渐鼎盛,所以但凡有时间,在往来别处的路上我都会绕行六安城,来看胡伯。”
茂之认真听着。
陈倏朝他道,“你稍后也跟着叫胡伯。”
“好!”茂之听话拉勾。
陈倏抿唇笑了笑。
……
马车缓缓停在胡宅门口,胡光书亲自在门口拱手相迎,“侯爷……”
胡光书仍以礼相待。
陈倏上前扶起他,“胡伯,我来看你了!”
见到他,胡光书总是高兴的。
眼下,见他身侧还有一人。
陈倏会意,“胡伯,这是我内弟,茂之。茂之,叫胡伯。”
茂之上前,恭敬朝着胡光书拱手,“茂之见过胡伯。”
长者大都喜欢知书懂礼的孩子,茂之又是陈倏的内弟,胡光书也上前扶起他,“茂之公子,欢迎来六安城。”
茂之很喜欢胡伯。
……
等入了胡宅,冬日里,胡光书在暖亭中一面煮茶,一面同陈倏说话。
燕韩煮茶之风盛行,是风雅之事,无论男女,尤其是世家和书香门第,大都以煮茶为消遣,所以燕韩的茶道在周遭诸国中很出名。
胡光书是煮茶爱好者,自从万州退养后,除了含饴弄孙,便是在家中煮茶。
“侯爷,茂之公子。”第一波精华正好盛了三杯,胡光书递于陈倏和茂之跟前。胡光书同陈倏要说话,虽未避着茂之,但茂之清楚安静听着就是,不出声打扰。
眼下,胡光书一面说着话,一面煮茶,气氛很好。
喝了三沸,胡光书才道,“侯爷闷声替祖父,父母还有家中抱了仇,老夫是没想到。”
胡光书当初也因为他要尚公主一事,同他产生过激烈争执。
胡光书曾是万州长史,消息传到京中,京中才相信陈倏是真的生了入京尚公主的心思,甚至和万州老臣起了争执。
陈倏叹道,“胡伯,对不住您,原本应当早些告诉您的,但是需要有消息传到京中,所以,只能借您的口,实在迫不得已,长允向您赔罪。”
胡光书笑摇头道,“大行不顾细谨,侯爷您做得很好。天家一日在位,我万州便一日入芒刺在背。只要能永除后患,不说是瞒在鼓里,就是要老夫搭上一条性命,老夫都愿意。”
陈倏看了看他,眸间淡淡水汽,“胡伯,这些年多谢你……”
胡光书拍了拍他肩膀,“万州有今日,是因为侯爷。”
陈倏笑了笑,两人纷纷端起茶杯。
待得放下茶杯,胡光书换了新水,“晋王,是侯爷放的吧?”
胡光书忽然提起,陈倏眸间微微滞了滞,而后目光看向茂之,“茂之,我同胡伯有话要说。”
茂之会意,也没多问。
苑外,有人带茂之一处离开。
“胡伯为什么这么说?”陈倏问。
胡光书道,“老夫猜的,侯爷,是吗?”
陈倏这才叹道,“瞒不过胡伯。”
“人是我放的。”陈倏淡声。
胡光书道,“侯爷没有斩草除根,是因为觉得晋王同侯爷幼时很像,家中原本安宁,却遭逢突变,成丧家之犬,侯爷是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动了恻隐之心。”
陈倏端起茶杯,应道,“也不全然是。”
胡光书诧异,“还有事?”
陈倏沉声道,“我幼时有一次随祖父入宫,在宫中险些闯祸,后来遇到一个宫女替我解围,这个宫女是后来惠妃,也就是晋王的母亲……”
陈倏欲言又止。
胡光书没有打断,陈倏又道,“逼宫那日,魏昭庭的人在宫中大行奸.淫掳掠之事,当时我见有将领想辱惠妃,就杀了这人,这人是魏昭庭的心腹,也是同大哥一道从安北起事的驻军……”
陈倏说完,才喝完杯中的茶,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我知晓斩草不除根会留祸端,但他是不是祸端都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是晋王,于我都无威胁,如今他自身难保,我为何要担心?我只是放了他一条性命,他要是自取其辱,那他也活不长……”
胡光书看了看他,没有再提晋王之事。
新水第一波沸,胡光书遂又取出第一波精华,“天家倒台,新帝登基,如今朝中乱局已生,各地诸侯和封疆大吏,人人都蠢蠢欲动,只是眼下正好维持在这个平衡处,将来如何并不好说。虽然新帝看似同侯爷,也同万州紧密联系在一处,是一根绳索上的蚱蜢,但其实不然,侯爷,需安守好万州,以平南做辅翼,以应对未来的乱局。”
陈倏看了看他,低声道,“好。”
等这一波茶饮尽,换了一味新茶,胡光书口中的话题也跟随着一变,“侯爷娶妻了?什么时候的事?也没让人来知会一声。”
陈倏竟有些羞赧,“事出突然,怕夫人不嫁我了,只能先成亲,等日后,一定带棠钰来见胡伯。”
听到棠钰两个字,胡光书顿了顿,“棠长史的外孙女?”
胡光书是听说过早前的事情的,侯爷的祖父在的时候,就曾和棠长史订过亲,后来万州生了变故,还是府中的奴仆貌似带了侯爷去棠长史处,侯爷才留了一条性命。
后来棠长史家中也受牵连,侯爷被建平侯府的人寻到,去了太老夫人身边,只是再去找棠长史的孙女时,就没再见过人了。
这件事胡光书是知晓的。
当时,他还推断过,棠长史的外孙女应当也没了,当时侯爷还难过了许久。
眼下……
胡光书笑道,“恭喜侯爷。”
陈倏笑眸看他,“胡伯,我真的很高兴。”
他的高兴,也只能对知晓实情的太奶奶和胡伯几人说起。
胡光书笑道,“夫人在就好了,侯爷身侧也有人照顾了,只是没参加侯爷的婚事,些许遗憾,日后若是有机会,侯爷千万带夫人来六安城,老夫同夫人见见。”
“一定的。”陈倏举杯饮茶,心底都是暖意。
……
相聚总是短暂,尤其是同胡伯在一处饮茶得时间。
但陈倏和茂之并未在六安城留宿,还有旁的地方要赶在这几日去完,所以只能赶路。
胡光书没有强留,但一直驱车送两人至城外。
“胡伯,留步吧,下次我带阿钰来见您。”陈倏道别。
胡光书眼中还是隐隐有不舍,但又知晓陈倏应当离开了,“侯爷,一路珍重,冬日小心风寒。”
但凡熟识他的长辈,都会提醒他冬日小心风寒。
陈倏颔首,“走了胡伯,后会有期。”
茂之也同胡伯作别。
胡光书一直目送到马车消失至眼帘尽头,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