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哲
晓晓起身送了送她,两人尚未走出前厅,晓晓就瞧见了裴修寒的身影,他没有撑伞,大步朝这里走了过来。
外面雪很大,寒风夹杂着雪粒,飞飞扬扬落了下来,裴修寒肩头上也落了不少雪,他的步子很大,黑缎地靴子也湿了一些。
瞧见他后,晓晓和顾蓁都不由停了脚步。
察觉到他的急迫后,晓晓不由微微一怔,他才刚让杨昊传了口信回来,说最近几日都不会回来,谁料这会儿竟是着急地回了府。
晓晓下意识看了顾蓁一眼。
顾蓁正愣愣望着他,乌黑的眼眸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复杂和怅然,这屡情绪消失的很快,转瞬间,她的面容就恢复了平静,瞧着无悲无喜,跟晓晓相处时的轻松之意都不自觉敛了起来。
裴修寒个子很高,腿也很长,几步就走到晓晓跟前,他不自觉看了晓晓一眼,随后才看向顾蓁,“有事?”
顾蓁刻意选了个他不在府的时候,出现在晓晓面前,也表现得很是洒脱,一副她从未在乎过他的模样。
直到这一刻,瞧见他,她却被打回了原型,她一下子,好像又变成了那个苦恋他的小姑娘,苦苦追着他的脚步。
皇后娘娘心疼她,才说要让她当儿媳,他却始终淡淡的,从未多看她一眼,哪怕,她险些成为他的未婚妻,他也不为所动。
这句“有事?”让顾蓁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狼狈,好像没事,她就不该登门一样。
当年,父亲之所以与三皇子结盟,说到底也有心疼她的缘故,双方即将定下亲事时,他却来了一句只拿她当妹妹。
她当时太过年轻,只觉得脸面重于一切,才会哭着跑开。父亲一向疼她,所以才迁怒于裴修寒。
正是父亲错误的选择,才害死了他的父皇和母后,也让母亲后半生都活在痛苦中。
顾蓁从未奢望过,他能够原谅他们,也没想过来打扰他,若非母亲,觉得玉镯是皇后的东西,理应转交给燕王妃,她也不会过来。
顾蓁沉默着没有吭声,这一瞬间,她再次体会到了何为狼狈。
晓晓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见裴哥哥幽深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顾蓁身上,晓晓心中无端有些发紧。
雪越下越大,几片雪花钻入油伞中,刮到了脸上,晓晓只觉得凉意浸到了心底,她莫名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肯定是因为她的存在,才让他们没法畅所欲言吧?
晓晓将油伞塞到了裴修寒手中,勉强挤出个笑,“你们先聊。”
见她要冲入大雪中,裴修寒眉头微扬,伸手捉住了她的手,少女手指冰凉入骨,裴修寒一手撑伞,一手包住了她的小手,手中的伞也全撑在了她身上,他的肩头再次落上了积雪。
拉住晓晓后,他才又看向顾蓁。
顾蓁自然瞧见了他的举止,哪怕清楚,他肯娶她,肯定是动了心思,真正瞧见他对晓晓的在乎时,她依然觉得刺眼。
她随着母亲,已经在寺中清修了多年,本以为过往皆是云烟,她早就放下了,这一刻,她才明白,轻尘大师为何说她红尘未了。
她近乎狼狈地开口道:“没事,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二位了。”
她说完,就匆匆离开了,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她。
晓晓不由一愣。
顾蓁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裴修寒没再管她,将晓晓往跟前拉了拉,“手怎么这么冰?手炉呢?”
晓晓将手炉塞给了顾蓁,雪一直没停,刚刚出来时,她便让顾蓁带上了手炉。
她抿了抿唇,才道:“我不冷,哥哥,你若是有话跟她讲,可以去追她,我自己回去就行。”
纵然表现得很大度,她的声音却透着一股,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失落。
裴修寒心中微动,垂眸看了小丫头一眼,这才发现,她情绪有些不对劲。
少女眼神黯然,粉嫩的唇紧紧抿了起来,笑容也有些勉强。
他下意识摸了摸她的额头,见没有起热,才松口气,“她欺负你了?”
晓晓愣了一下,不明白他干嘛这么问,她连忙摇头,“没有的,顾姑娘很温和。”
见她都要走远了,裴哥哥依然没有去追她的意思,晓晓偷偷瞄了他一眼,“哥哥不追她吗?”
第77章 懵懂
裴修寒伸手将她护在了怀里, 带着她往素月轩走去,“我追她作甚?”
他语气很淡,似乎在他心中, 顾蓁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晓晓心跳不由快了一分,她没敢看他, 伸手帮他弹去肩上的积雪,随后小声问了一句, “哥哥不是因为她,才回来的吗?”
裴修寒有些意外她怎么这么问,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廊下的烛火在风雪中明灭不定, 少女乌黑的眼眸中, 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裴修寒护着她, 走到了长廊下, 他合起油伞后,才转身问道:“我为何要因为她赶回来?”
有关他的传闻,一向很多, 裴修寒甚少理会, 下属禀告到他跟前的也都是些大事。
猜到她许是误会了,裴修寒低声解释道:“顾蓁的父亲曾勾结三皇子意图逼宫,她父兄皆死在我和皇兄手中, 我怕她对你不利,才赶了回来。”
裴修寒当年之所以会放过顾蓁和她母亲, 一是由于她们不知情,二是由于母后的懿旨。
晓晓闻言,眼眸都亮了几分,唇边也不由泛起了笑, 怎么都没料到,他是担心她,才匆匆赶了回来,是不是意味着,在他心中,她比顾蓁更重要一些?
晓晓不由笑弯了眉眼。
走出长廊后,雪花下得更大了,寒风夹杂着雪粒不停地往人脸上刮,裴修寒撑开油伞,将小丫头护到了怀中,带着她往素月轩走去。
在晓晓的记忆中,仅有一年冬季,下过这么大的雪,漫天飞舞的雪花,几乎遮住了眼前的视线。
回到素月轩时,晓晓忍不住伸手接了一片雪花,雪花落在掌心,微微有些凉,她调皮地拿泛着凉意的小手捂了一下他的脸颊。
裴修寒眸中也染上了笑意,偏头在她指尖轻轻咬了一口,才随着她,进了室内。
晓晓解开大氅挂在了衣架上,她上身是淡蓝色碎花夹袄,下身是雪白色罗裙,里面穿得并不厚。
怕她受寒,裴修寒直接将她抱到了床上,他伸手去脱她的鞋袜时,晓晓红着小脸,往后缩了一下,“哥哥,我自己来就好。”
她说完,连忙弯腰脱掉了鞋袜。
裴修寒一边拿被子将她裹了起来,一边吩咐绿珠,“去拿两个手炉。”
绿珠很快就将手炉拿了进来,随后便识趣离开了,室内仅剩两人后,气氛好似一下子就暧昧了起来。晓晓也不由想起了之前他的动手动脚,她心跳蓦然快了几分。
夜色已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少有些僭越,晓晓却舍不得赶他走。他不在府里的这两日,她连绣嫁衣时,都在想念他。
对他的思念好似战胜了一切,晓晓往里侧坐了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道:“哥哥,时辰还早,你等雪变小,再走吧。”
裴修寒还得入宫,想到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没法陪她,他坐了下来,将少女连同被子一起揽到了怀里,“这两日想哥哥没?”
晓晓乖乖点头,她伸手扯了扯被子,将他也一并裹了起来,裴修寒有些好笑,“我不冷,自己裹。”
晓晓没听,将两人都裹起来后,才钻到他怀里,裴修寒干脆顺着她扯了扯被子,晓晓这才瞧见他手上又戴上了那枚扳指。
晓晓不由伸手摸了摸,粉嫩嫩的唇抿了又抿,忍不住小声问道:“哥哥,这扳指是顾蓁送的吗?”
裴修寒敲了敲她的脑袋,“瞎想什么?这扳指是我的信物,凭着扳指,甚至能调动府中的侍卫。怎么就成了她送的?她跟你胡说八道了?”
晓晓连忙摇头,她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也有些发烫,对上他微蹙的眉头后,才解释道:“我听皇上说,这个扳指,陪了你很久,肯定是很重要的人送的,我才以为是顾姑娘送的,毕竟当初,你与顾姑娘青梅竹马,若非顾父……你们说不准早就成亲了。”
说到后面,她声音微微有些低,他比她大了一轮,多出十几年的光阴,就算他年少时,真喜欢过顾蓁,晓晓也觉得很正常,尽管如此,思及此,她心中依然有些涩涩的,很是遗憾没能早些出生,若是早些遇到他,就好了。
裴修寒神情微顿,隐隐察觉出了她的在意,他将当年的事简单说明了一下,“我们也并非什么青梅竹马。她一年到头也就逢年过节入宫一次,多是伴在母后身侧,跟我没什么关系。”
晓晓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也没想到,她那些酸涩的心事,都源自她的误会。
裴修寒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发丝,“我若心悦她,早娶回了王府,哪里会等到现在?”
晓晓一颗心跳得有些快,心中也涨得满满的,眸中的欢喜根本藏不住,她忍不住抬起了小脸,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裴修寒唇边带了一丝笑意,低头吻了吻她的唇,泛着凉意的唇,触碰到一起时,两人的呼吸都不由乱了,裴修寒撬开了她的牙关,更深地汲取着她的甜美。
不知是因为他的身体很热,还是因为裹着被子,晓晓冻得发麻的手脚逐渐暖和了起来,后背上也逐渐沁了一层汗,到最后,不仅小衣被他丢到了一旁,罗裙也有些皱。
晓晓羞得裹紧了被子,眸中都不自觉氤氲上一层雾气,因为是他,她才没那么恐惧。
直到被他啃得有些疼,晓晓才不由推了一下他的脑袋。
少女雪白的肌肤,几乎能晃晕人眼,裴修寒抬起了头,他又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凑过去咬了咬她的唇,帮她拢好了衣衫,“疼?”
晓晓脸颊红得滴血,见他还乱问,不由伸出小手去捂他的嘴,裴修寒眸中满是笑,捉住她的手,又亲了一下,才道:“你早些睡,过几日,我再回来看你。”
晓晓有些不舍,忍不住往他怀里钻了钻,小手搂住了他的腰,闷闷道:“哥哥就算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裴修寒点头。
出了素月轩,他才对身边的暗卫道:“最近几日,让人盯着顾蓁,她若是见了不该见的人,或者有泄露我行踪的意思,就将人绑起来。”
他已经回京的事还需要再瞒个几日。
接下来几日,裴修寒都在皇宫,大晋的人果然联系了不少官员,意图以“裴景的昏迷”为借口,讨伐裴修寒。
短短几日有异心的官员,就被查出了七八个,他们本想趁裴修寒不在京城,怂恿萧老爷子查封燕王府,对裴修寒下手,谁料一个个却先进了牢房。
他一连忙了多日,牧雯成亲这日他才露面,众人这才得知他回府的消息,他仅出现了片刻,就离开了镇国公府。
京城内的这场动乱,维持了十几日,直到大年三十时,才彻底平息下来。
不少官员锒铛入狱,玉阳公主也被关到了地牢中,消息传回大晋时,赵贽一张脸冷得瘆人。
他本以为这次定然胜券在握,只要官员们操控得当,裴修寒势必会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固州黄河决堤,也有赵贽的手笔,本意就是将裴修寒调离京城。
裴修寒若不在京城,只要他的人,能策反萧老爷子,大周必然会大乱。届时,他完全可以联合周边的小国,再次发动战争,裴修寒早晚成为瓮中之鳖。
谁料那边传来的,竟是裴修寒稳住局势的消息,他埋在大周的暗线,也一一被拔了出来,周边的小国,也没一个愿意与他合作的。
赵贽气得当即摔了手中的杯子,“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
他脾气向来暴躁,每次发怒,小太监都吓得直打哆嗦,其中一个胆子小的,今日甚至直接吓尿了,尿骚味在殿内蔓延开时,赵贽拎起手边的砚台砸在了他脑袋上,他力道很大,血液瞬间流了出来。
“拉出去,杖毙!”
赵贽丢下这话,就进了暗室,却不知进来的小太监,多扫了一眼他进入暗室的开关。
他在暗室狠狠发泄了一通,出来后,情绪才堪堪稳住,每年年三十,宫里都有宫宴,赵贽膝下有六个皇子,五个公主,后宫也有不少佳丽。
他最近最宠爱的妃嫔是雪妃,他刚封的美人,这位雪妃眉眼与雪姬有三分相似,才被他破格封为了雪妃。
其实雪俪若是没与旁人生过孩子,他肯定会将她纳入后宫,如今他耻于她的不洁,只将人关在了暗室中。
赵贽晚上歇在了雪妃这儿,宫女端来茶水后,太监试完毒,见没事,他才喝下,这个时候,赵贽还不知道,他睡下后,再也不会醒来。
裴修寒一连忙了多日,清楚他的人会在今晚对赵贽动手,宫宴上,他让裴景也出席了。
裴修寒没在宫里多待,他径直回了素月轩,他跟晓晓一早就说好了,两人要一起守岁。
他回到素月轩时,晓晓和张立、小星正在吃年夜饭,裴修寒也加入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