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娇宠掌上珠 第104章

作者:酒时醒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甜文 古代言情

  老太太耳听八方,早晓得他要拿命去取药。然他们嫡系长房就这一根独苗苗,后继无人,万万出不得差错,老太太是忧虑重重的,可见到孙子坚毅的脸庞,到底还是说不出那句“不得拿江家满门尊荣兴衰胡闹。”

  老太太本想说,定要平安回来,否则老身做鬼也要去跟阎罗要人。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变得恶狠狠的语气:“十日后你若还不能平安回来,老婆子就跟念宝说,你去求药了,深陷险境,生死未卜,叫念宝跟着一起担心,叫念宝自责痛苦,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到时候咱们祖孙三个就黄泉路上见!”

  江恕掀袍在她面前跪下,掷地有声:“请祖母放心,恕定平安归来。”

  “行了行了,去吧。”

  老太太摆摆手,转身回屋那瞬,才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她今年八十了,嫁到侯府,也将近六十几年,腥风血雨里走来,没什么怕的,眼下抚着拐杖上的青莲花纹,深知此行但凡出半点差错、泄露一丝风声,于江家都是极大的动摇,树大招风,外头多少人盯着宁远侯府?旁系那几房是什么德行,自不用说,树倒猢狲散,这树,不能倒。

  可是人啊,有血有肉,会哭会笑,怎能没有牵挂?一旦有了牵挂,就有了被人拿捏的弱处。

  这道劫,命里该有,终究是来了。

第95章 十日(微修) 夫君不要她了?

  一行人自定安街出发, 以江恕为首,随后二十余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雪后放晴的稀薄光线从云层泄下来, 为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渡上一层耀眼光芒。

  朝夕院中, 早在江恕离去前亲.吻在她眉心时,常念就醒了,她不想让夫君外出忙于公务时还牵挂分心,便假装睡着,等他出门, 才慢慢坐起来,望向关得严实的窗外。分明什么也看不见,偏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巨大失落袭上心头。

  许久之后, 常念低声问了句:“下雪天,路面积雪难行,放晴后, 积雪会慢慢融化,马蹄会不会打滑啊?要是骑快马,岂不是很危险。”

  “您说什么呢?”春笙转身问。

  常念摇摇头,默默拿起放在枕边的福娃娃看了看, 不过多久, 又昏沉倒下,纤长白皙的手一直攥着那福娃娃。

  这是陶瓷做的, 触感冰凉。

  春笙怕握久了会着凉, 试着拿出来,竟是没拿动,最后只好把娃娃也一起放到被子里。

  -

  江恕离开后,每日都会有一封简短的书信送回来, 无一例外,都是他亲笔。

  有时是叮嘱常念好好用膳,有时是问起身子,总之,话比之前多了很多。

  常念数着书信记日子。

  一日,两日……四、五日。

  噫,都五日了,上回只去了四天而已啊。

  常念觉察不对,单独叫芦嬷嬷过来,脸色很严肃地问道:“是不是除了回城,别的地方也出乱子了?”

  芦嬷嬷愣了愣,忽的想起什么来,连忙点头道:“是啊,听说回城附近也不安宁,快过年了,乱的很。”

  常念沉默半响,没再问什么,她心底总不踏实。

  当夜噩梦不断,那些交织的画面里有鲜血有死亡,甚至梦到自己被追杀,拼命逃拼命跑,醒来时整个人如同水里捞出来,冷汗淋漓,添了助眠药材的药汤也不管用了。

  华姑知晓这是心病,药治不了,可眼睁睁看着这样精致漂亮的小殿下日渐消瘦,那截纤细的手腕,好似轻轻一折便会断,这么熬下去,说不准等不到侯爷求药回来,身子就熬坏了。

  华姑不忍心。

  睡觉不成,总要多吃些滋补参汤吧?人吃不进东西,便危了。

  常念也很听话,华姑和赵太医开什么药煮什么汤都老实喝,在祖母面前,她甚至能勉强自己多吃小半碗粥。

  争气一点,要赶快好起来!

  她总这么告诉自己,实在难受,就看看江恕写回来的信,她不想叫他回来后看到一个更糟糕的阿念。

  第六日,书信如期而至。

  春笙和夏樟都知道这会子她们殿下心情最好,早膳都能多用小半碗。

  谁知这回,常念看完信,苍白瘦削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她只抬起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春夏二人。

  春笙忐忑:“怎,怎么了?”

  夏樟也急忙问:“是不是这糕点做的不漂亮?奴婢没有宇文小姐手巧,改日,改日就——”

  “不用。”常念将目光放到夏樟身上,她把信折起来,好似没什么反常,对春笙道:“你去东厨瞧瞧有没有山楂糕吧。”

  春笙愣了会,讷讷退下。

  屋里也没有其他宫婢仆妇了。

  常念神色凝重:“夏樟,你老实说,出什么事了?”

  “啊?”夏樟磕巴了,“哪有什么事……”

  常念板起小脸来,唬她:“我都知道了。”

  可,可夏樟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啊!听这话,人都懵了:“您知晓什么了?奴婢发誓,真的没有骗您!”

  常念沉默,捏着信封的指尖慢慢收紧,发白,最后还是叫夏樟出去。

  她重新看那信封上几个字,很短,可,根本不是江恕的字迹,她还看到,边角有血渍,只是一点点,可她看到了。

  不对,根本不对。

  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江老太太从外头走来,着急问:“哎呦,一大早的,谁惹我们念宝生气了?”

  “祖母……”常念有些委屈地抱住她,犹豫一下,还是问:“侯爷去做什么了?”

  老太太眸光微闪,然到底是活了几十年的老狐狸,转瞬就眉开眼笑的,拍拍孙媳后背宽慰:“他还能做什么?一天天的不惦记回来,干脆去和那一堆公务过日子得了!”

  听到祖母这样轻松快又熟悉的口吻和语气,常念心底悬起来的忧虑终于放下一点。

  只是一点点。

  老太太张罗着用早膳了,常念不想叫祖母替她操心,旁的话也没有多问。祖母夹过来的糕点膳食也吃了大半,只慢慢的,脸色有些发白,那样病态的瓷白,在暖烘烘的火炉映衬下,发间滚落下一滴滴透明汗珠。

  房嬷嬷瞧着不对劲,连忙给芳妈妈使了个眼色。

  芳妈妈眼波一转,对老太太说起今日与人有约。

  常念强忍着那股子不适,撒娇似的地将下巴垫到老太太肩上,声息很弱:“祖母,我好困啊。”

  老太太本想陪孙媳的,闻言迟疑一会,“也好也好,你先歇着,祖母不吵你。”

  “好~”她拖着软绵绵的尾音。

  待祖母走了,才终于克制不住地俯身干呕起来,直到将吃下的东西吐干净,人也虚软倒下。

  一屋子人着急忙慌,华姑赶来,施针把脉,脸色不太好。

  常念蜷缩在房嬷嬷怀里,孱弱娇小,还有些清醒意识,冰凉的手拉住华姑:“要吃什么药,我吃,我都吃,呜呜……我不想死掉。”

  华姑眼眶红了:“好好,您放心,我这就下去熬药。”她提着药箱快步出去了,不忍再看。

  常念终于放心地阖上眼,不忘叮嘱房嬷嬷:“别告诉祖母,她那么大年纪,总操心,不好的,也不许谁告诉侯爷……”

  房嬷嬷抹抹眼睛,依她,都依她,恨不得拿这条老命来换她好受些!

  可怜见的,侯爷千万千万要平安回来。否则,她们殿下怎么活得下去?

  可是第七日的信,断了。

  整个西北大营,将士们也已七八日未曾见到宁远侯,只听说侯爷是去回城,有要紧事办。军中有杜、赵两位将军维持人心,尚算稳妥。

  城东酒坊。

  柏祈给四房老爷灌了两壶酒,四老爷借酒消愁,来者不拒,这会子喝飘了,都已经开始跟人家称兄道弟。

  柏祈滴酒未沾,一边给他倒酒一边套话:“说起来回城那边也不是多大的麻烦,像侯爷这样的能人竟也被耽搁住?”

  四老爷摆摆手:“嗐,回城那小破地方,有什么忙的?来,咱哥俩干一个!”

  “好,干。”柏祈手里满杯的酒盏,碰杯时洒一半,四老爷仰头一口饮尽时,便全然倒了。他继续问道:“那侯爷是忙什么去了?难不成圣上有秘旨?”

  听这话,四老爷不乐意了,他心里头正恼火着宁远侯那臭小子呢,先罢免他的官,又害他失了刘家女婿那摇钱树,没有心的冷东西!而且重用的也是二房的江昀江明兄弟俩,他们四房都是废物!

  四老爷重重放下酒杯:“提侯爷干什么?他爱做什么做什么,这会子说不准在回城逛窑子寻欢作乐呢?公主那娇弱身子三天两头生病,眼下都起不来床了。”

  重病。

  柏祈眼底滑过一抹精.光。

  -

  十日。

  常念有整整十日未曾见到江恕,身子每况愈下,从起初的担忧焦虑,到如今忐忑不安,她心底甚至冒出来一个叫人害怕的念头:

  夫君是不是嫌弃她重病不治,容貌不复当初大婚般的绝美映丽,每日还需耗费大量心血照料,严重耽误他公务……所以就,书信假手于人,再不愿见她了?

  不不,不会这样。

  绕是如此,她还是捧着镜子发了好久的呆。

  晚上,华姑照例端药过来,握住常念的手很是激动:“殿下,您放宽心,这回保准药到病除。”

  这样的话,常念听了很多,心中已经掀不起波澜了,她惨淡笑笑,没说话。

  递到面前的药汤,与往常很不一样。黑乎乎的,泛着淡淡的血腥味,很粘稠。

  常念捏捏鼻子,闷声喝了一大口,腥臭苦涩的药汤滑过喉咙,带来阵阵滚烫的热意,她张了张口,想问些什么,谁知竟猛地吐了出来,枕边的福娃娃滚了出去。

  哗啦一声,满地沾了药渍的碎瓷片。

  “殿下!!”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又惊又惧。

  常念缓了很久,才嗓音沙哑地道:“无妨,无妨。”她沉默地望着地上被摔得面目全非的福娃娃,心一点点沉下去,半响,才指指剩下的半碗,“拿过来。”

  药总是要喝的。

  华姑迟疑不决,有些不敢了。

  夏樟不知道这药有什么玄机,听到吩咐就连忙端过去,常念试着,再喝一口,还是恶心,被她硬生生咽下去。

  手心大小的药碗,最后只勉强喝下一小半。

  华姑在榻边守了很久不敢走,好在常念喝完躺下,慢慢睡着了,身子也并未有什么异常。

  于是这药开始每日一碗的服用。

  接连两日,常念都是喝一半吐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