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时醒
常念停下手中动作,认真再问:“倘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还会为我做什么的,对不对?”
顿了顿,她语气带上些试探意味:“好比若是母妃和哥哥有什么难处,你会念着与我的这份旧情……”
“不会。”江恕没有温度的声音打断了她。
他怎会眼看着她出事呢?
不在……更是笑话。
常念望着男人凌厉的眉眼间几分若有若无的凉薄之气,慢慢皱了眉头。
江恕俯身靠近她,轻轻拍着她白皙柔软的脸蛋:“瞎想什么呢?”
常念闷闷垂下头:“没什么。”
“你皱眉的样子不好看”说完这话,江恕便去洗漱换衣了。
常念愣了愣,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分明还是漂亮得很!
可不过一会子,她又走了神。
她想起来,好像从一开始,江恕就没想着要她守这份繁琐苛刻的家规,因为她是公主啊,下嫁江家仍旧是,所以其实不能说是江恕为她打破什么原则,他这么做,只是用一家之主的威严堵住那些闲言乱语,如此,大家面上都过得去。
嗐,她想这些做什么呢?
锁骨上不轻不重的啃.咬叫常念忽然回过神来。
江恕不知何时已经抱着她往榻上去了,他按在她腰窝的大掌缓缓摩挲着,情.动朦胧。
常念红着脸躲开,嘟囔道:“我口脂还没抹呢!”
“呵,”江恕低笑着,“待会再给你抹,成不成?”
常念的一句“不成”被吞入腹中。
西北的天气实在干燥,许久都不见一滴雨落下,定安街打更而过的小厮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朝夕院寝屋内摇曳响动的床帐,也透出几分干柴烈火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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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甫过,秋意渐浓。
常念衣柜里的夏日轻薄衣裙全换了一批,大多是从皇宫里带过来的,料子自是上好的柔软料子,京城的样式也是顶顶好,只是江老太太觉着孙媳这样的小姑娘,该是欢喜穿新衣裳,便又叫芳妈妈请了绣娘来府上,重新给孙媳裁新衣。
绣娘拿软尺仔细给常念量体,夏樟在一旁拿笔记到纸上。
量到胸围时,绣娘温声道了个数字,夏樟的笔却是停了下来,她大概记得她们殿下的尺寸,可这绣娘量出来的竟是比往常多出了不少,误差也太大了吧?
夏樟想了想,虽然这是老夫人请来的绣娘,还是皱眉道:“你量错了。”
可绣娘年过五十,干这行干了快二三十年了,也不信自个儿会错,于是说:“夏姑娘,你大可亲自过来瞧瞧,可半点错也没有。”
常念困惑地看看夏樟,夏樟倒也认真过来看了看,软尺上刻度确实是绣娘方才报的数字。
可,夏樟还是不明白:“好端端的,我们殿下的胸围怎么会……”
春笙端茶进来,听到这话,立时快步上前推推她:“快别胡说了!”
绣娘和芳妈妈反应过来,都意味深长地笑了。
常念的脸颊已然红透,连带着耳根子也烧红一片。
她哪里知道怎么会变大……
简直丢死.人了!
芳妈妈知晓姑娘家年纪小脸皮薄,这便出来转移话题道:“殿下,待会老夫人说是请您去福康院一趟,也叫了罗姨娘和三房夫人,想来是有要紧事交代。”
常念小声“嗯”了一声。
脸颊还是阵阵发热。
待绣娘走后,她喝了两碗凉茶才稍微压下些热意,去福康院也不乐意带夏樟了,打发她去整理衣裳,带着春笙和芦嬷嬷过去。
常念到福康院时,江老太太笑盈盈朝她招手,趁着罗姨娘和三房夫人还没来,祖孙俩说着悄悄话。
江老太太:“念宝,咱们江家家大业大,财产颇丰,想必阿恕对你说过些,祖母是一万个不放心交给旁人打理,以前是没法子,祖母管着要紧的,府上的杂事交由小罗,三房夫人是个没心眼的,叫她督促着,这些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闹不出大乱子,不过眼下好了,你是咱们江家的嫡亲孙媳妇,答应祖母,往后多用心担待些,守好这家业,可好?”
常念看着老太太花白的头发,重重点了头:“祖母放心,这是阿念份内的事。”
来西北之前,她还思量过,这掌家权或许要使手段争一争,大家族内尔虞我诈,人心难测,实乃常态,却不想,祖母待她是坦诚真心,毫无保留,言语间更无长辈训话的高高在上,她心底是动容的。
江老太太听这话,也放心了。
不多时,罗姨娘和三房夫人便到了,依次福身见礼,遂才在底下落座。
三房夫人依旧穿着一身黛绿裙,眉目温婉,自是一派恬淡。相较之下,罗姨娘则显得局促多了,眼神飘忽不定的,看看上首的老太太,又瞧瞧公主,交叠的两手不安地动着。
江老太太抬眼打量二人一番,肃起脸说话时,声音不大,却很是严厉:“今儿个叫你们来所为何事,估摸着你们也明白。”
三房夫人起身应“是”,她身后的仆妇递上来一串钥匙,三房夫人亲自拿到常念跟前,温声道:“殿下,这些年三婶娘有幸得老夫人垂怜,管着几家铺子田庄,如今您来了,早该交由您保管。日后若有不解之惑,婶娘随时听候差遣。”
常念微微颔首,立时有芦嬷嬷上前接过。
老太太瞧着三房夫人,露出满意神色,再觑一眼踌躇不前的罗姨娘,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
罗姨娘赶忙起身,摆出笑脸来:“瞧我,想事情想走神了,险些忘记正经事。”她从腰间掏出一串沉甸甸的钥匙来,将要递给常念时,又微微顿了顿。
罗姨娘作出担忧的神色来:“咱们侯府这些鸡毛蒜皮的琐屑事可不少,厨房日常开销采买,各房月例银子,下人办差赏罚,季节交替后园也要修剪,有时候办个宴席啊,也有的忙,殿下娇养深宫,是皇上和贵妃娘娘的心头宝,想来这些琐屑杂事是不曾接触过的吧?”
说着,罗姨娘忐忑不定地去看常念的脸色,掌心沁出汗来。
常念只是笑了笑,柔声道:“姨娘说的是,本公主自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么说起来,倒是平白养得一身娇贵毛病。”
“哎哟!苍天有眼,日月可鉴,姨娘可不是这意思!”罗姨娘急忙摆手,“殿下说笑了!”
常念起身拍了拍罗姨娘的手背。她弯唇笑着,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只觉少女甜美而娇俏,是那最天真无邪的单纯模样。
罗姨娘却觉后背有一丝冷意浮起。
常念迎着她闪烁的目光说:“这回可没有开玩笑哦,这些琐事,本公主确实不如姨娘办的周到。”
罗姨娘干笑两声,还想替自己挽回些什么,就听这道娇娇软软的嗓音又道:“往后还是交由姨娘管吧。”
罗姨娘手一抖,几乎是怀疑她听错了,心中惊疑不定,飞快琢磨着,就连手上的钥匙几时被拿走也不知,反应过来时,手心只剩汗水。
常念拿着那串钥匙,盈盈转身面对着老太太:“阿念初来乍到,也不熟悉府上各处,姨娘办事谨慎细心,经验丰富,日后还管着琐屑杂事,需要银子时便来朝夕院支取,也不碍事,祖母觉着如何?”
江老太太大笑两声,“老身觉着好。”
罗姨娘要是整日闲着没事干啊,说不准要出幺蛾子。
再者,说句良心话,罗姨娘操持的本事,与府上干了十几年的老妈妈比较也是不相上下。
江老太太拄着拐杖走下来,“小罗,你发什么愣?”
“哪有?”罗姨娘忙道,“殿下如此信任我,以后自当是好好为咱们侯府效力。”
老太太笑了,拍拍她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是聪明人,老身喜欢。”
三房夫人淡淡看着,抿了口茶,也不说什么。
直到从福康院出来,罗姨娘才觉这真不是个事儿。
钥匙没了,权力还在,怎么听怎么怪。
可她今日来之前是做好了最坏打算,毕竟老太太发话,这会子她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自此什么权力都没了,可眼下虽说没了钥匙,府上事务到底还归她管。
这么想来,好像也有点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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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日头不大,又是下午,秋风尚算凉爽,常念挽着老太太在院子里走了走。
从福康院出来,便是后园。
江老太太想起她精心布置的御花园,说好要给孙媳一个惊喜的,可眼下都凋零完了,怎一个荒凉了得?这便连忙转了方向,朝前院走去。
常念才来几日,加之身子惫懒也不爱出门走动,因而还未熟悉侯府全貌,见状倒也没说什么,心想跟着祖母走便是了。
走着走着,她忽然唤了声:“祖母。”
老太太挑挑眉。
常念问道:“您就不怕我不仅全然不懂掌家,反倒将家产败光嘛?”
“哈哈哈!”老太太却笑了起来,宽慰她道:“放心,咱们家有银子,足够你败的。”
常念嘟嘟嘴:“哎呀,祖母!”
她才不是那个意思。
江老太太当然明白孙媳想问什么,笑过后才道:“虞贵妃掌管六宫,教出来的闺女还能差?不着急啊,咱们慢慢来,要真遇到难处,不是还有祖母在么?”
常念腼腆笑笑:“好,听您的。”
祖孙走到前院练武场,不知怎的,老太太停下来上下打量起孙媳妇。
“念宝,今儿闲着无事,不如祖母就教你个几招几式的,怎么样?”
“啊?”常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老太太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拉着她进了练武场,拐杖教到她手上,在沙场摆起招式来,利落干练,竟是直接打了套拳法。
常念想起来了,祖母早说要教她些防身招式,这些日子耽搁下来,可看完祖母那拳法,心中却不由得想,这样复杂的武术招式,她怕是学不来吧?
老太太看出她的迟疑,略作思忖,道:“祖母摆的这些太难,换个简单的五禽戏如何?”
老太太两手张开,右脚高高抬起,先给她示范了一招鸟戏。
常念看着这奇奇怪怪的动作,再听那名字,五禽戏……她更迟疑了:“祖母,阿念忽然觉得,或许不用学这些也成?侯爷武功高强,他会保护我的呀!”
江老太太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走过来道:“祖母晓得了!”
常念一脸茫然:“晓得什么了?”
江老太太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喜道:“我们念宝是想要阿恕手把手亲自教!”
常念:“……”
不!她不想!
真的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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