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上槑
季妧伸手扯她的小辫子“鬼灵精。”
胡细妹护住头发,往旁边躲。
打闹间,正碰到从里正那看热闹回来的谢寡妇。
谢寡妇见面就是一声叹“妧丫头唉,季老四没考上。”
季妧觉得她应该是想表达一下惋惜的心情,可那一脸憋笑是怎么回事?
胡细妹也奇怪道“对啊小妧姐,明茂他叔咋没考上呢?老听村里人说他厉害,我还以为他比宋大哥还厉害。”
季妧想到谢寡妇说的,康婆子年后把邺阳叫得上名号的庙宇都跑了个遍,各路神佛请了一大堆,就想笑。
不过说起来,乌龙没揭穿那会儿,她也以为是康婆子拜的神仙起了作用。
“事实证明,儒释道不能一起拜啊,不是一路的神仙,迟早会打架。”
回到家,大宝午睡还未醒。
不多会儿大房姐弟过来了,季明方进门就往后院去,显然是要去干活。
“连着忙活了好几天,难得今天放次假,怎么不在家好好歇息?”
季雪兰拉住她,小声道“让他去吧,他在家也待不住。”
季妧已经得知了季明方和季连樘的恩怨由来。
如今季连樘院试再次失利,按说季明方应该开心才是,毕竟报应不爽。
可是看他方才的神情,好像并不如何痛快。
也对,季连樘是风光还是失意又有什么区别。
一次不成,两次不成,哪怕次次都不成,他都拥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可是季明方,却是一次机会都不曾有过,以后也不会有了。
季妧摇了摇头,只好由他去。
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而外面,热闹还在继续。
或者说,热闹才刚刚开始。
村东孟里正家,酒肉飘香、宾客盈门,唢呐班子驻扎在院门口,鼓足了劲换着花样吹。
院里院外,桌凳摆满,又特意从邻村请了红白案的大师傅过来掌勺。
即便晌午已过,多数人才刚搁下碗,也不介意再来凑上一脚。
既能沾喜气,又能饱口福,多美的事。
孟老三问差官借了马,去镇上把宋璟接了回来。
宋璟的出现,让现场的气氛直接到达了顶点。
众人纷纷起身,向他敬酒祝贺。
“秀才公,你可真给咱大丰村争光……”
“秀才公,能耐啊厉害啊……”
“秀才公,快说说……”
左一声秀才公、右一声秀才公,而且挤挤挨挨全往宋璟跟前凑,都想套套交情,混个脸熟。
宋璟被围在正中,脸上并无半分不耐,一一拱手还礼。
“各位叔伯兄弟,宋璟没什么能耐,能有今天,全仰仗大丰村这方水土,也托众位乡亲的福。大家吃好喝好,今日务必尽兴。”
这话有礼有节,而且无一丝自矜自满,似乎他还是那个小辈,并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秀才公。
夸赞声一时更甚,不过也不好意思再阻他去路。
宋璟脱身后,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情况和外面相差无几,同样闹哄哄的。
宋璟应付完进到堂屋,和差官闲汉们道了谢。
过后,孟里正想让他留下陪酒,宋璟摇头,说想回去看看孟氏。
“也罢,你现在是秀才公,原也不必……行了,这有我陪着,你快回去看看你娘吧,她这几日挂心的吃不下睡不着。”
宋璟点头,和宾客赔礼后,告辞出了院门。
路上碰到来往的村民,少不得又是一番寒暄。
等进了自家巷子,才清净下来,宋璟还有些纳罕,见到紧闭的院门便也了然。
孟氏听到宋璟的脚步声,飞快奔出来把门打开,不待宋璟开口,就拽着他的手臂,把他拖进了堂屋。
“璟儿,跪下,给你爹磕头,快!”
孟氏指着桌案正中摆放的牌位,神情显得格外激动。
宋璟顿了顿,依言跪了下去。
“文招,你看到了吧?咱儿子考上秀才了,考上秀才了……他不输你,他没给你丢脸,你睁眼看看啊!”
孟氏说着说着,嚎啕痛哭起来。
谁能想到呢,外面人人艳羡的秀才公,回到家,没有等到亲人的嘉奖和鼓励,却要面对这样的场景。
而这样的场景,宋璟经历过太多次。
每一次挨打之后,孟氏必然罚他跪牌位,久而久之,他对着牌位已经生不出丝毫波动。
孟氏摇摇坠坠跌坐在地上,哭声太过凄切。
宋璟膝行几步到她面前,想去扶她。
“你身体不好,大夫说过,不能大悲大……”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宋璟脸侧向一边,上面清晰的印着五个指印。
孟氏伸手指着他,泪痕未干,怒容满面。
“你还是不是人?你还有没有心!他是你爹,你狼心狗肺,竟然一滴眼泪都不掉!你把你爹都忘干净了,我生了个畜生!我为什么要生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这么苦!我打死……”
孟氏扬手还要再打,被宋璟伸手攥住了手腕。
“娘。”宋璟缓缓转过脸,一字一顿道,“你说过不再动手的。”
宋璟挨的最厉害的时候都在儿时,随着他慢慢长大,情况稍稍好些,直到考上童生那年,孟氏喜极之下,承诺以后再不动手。
孟氏愣住,这是宋璟,她那向来乖顺听话的儿子,第一次忤逆她。
回过神来,怒意更甚,如有实质般在五脏六腑横冲直撞,恨不得破体而出。
然而宋璟的眼神,就那么坚定的看着她,清晰的传达着他的态度。
是的,孩子长大了,不会再妥协,不会再任由她打骂了。
孟氏愣愣的不说话,宋璟说话了。
“娘,你说的对,我确实把我爹忘了。以前还是能记住的,但每次你让我跪牌位,让我对着牌位忏悔……我爹就从我脑子里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这块木头……”
对着块木头,他就算哭又有什么用?
木头会在他忍饥挨饿时给他一碗饭吗?不会。
木头会在孟氏虐打他的时候护着他吗?不会。
木头会在他需要援助时伸出一只手吗?不会。
它就只是块木头而已。
孟氏怔怔的落下泪来,像是忽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璟儿!你疼不疼,疼不疼?娘对不住你,娘不该打你,娘说过再不打你的……”
她错乱的说着,伸手去摸宋璟的脸,才发现他半边脸都肿了。
宋璟避开她的手,很认真的问
“娘,你说只要我考上秀才,一辈子都开心,难到现在,你不开心吗?”
孟氏点头不迭“娘开心,开心……璟儿,娘活了大半辈子,今天最开心。”
宋璟笑了一下。
“那,我想跟你说件事……”
今日难能可贵,宋璟便想趁机把喜欢季妧的事挑破。
孟氏以前说过,只要他考上秀才,想做什么都可以,她绝不阻拦。
他没什么想做的事,他就想娶季妧。
孟氏的情绪已经平稳许多,她擦了擦眼泪,拉起宋璟“正好,娘也有件事要跟你说。”
第277章 永远是宋璟
和村东相比,村西成了两个极端。
季家,季庆山醒来,日头已经偏西。
他张口第一句就是“报喜人来了吗?”
朱氏直不笼统道“报喜人都走了,在孟里正家,酒足饭饱后走的。”
季连槐想拦她都没拦住。
季庆山也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受刺激。
“不是,我刚才做了个梦,老四确实中了秀才,报喜人在后面。你们都围在屋里作甚,还不去门口等着。算了,老三,你扶我起来,我亲自去等。”
朱氏和季连槐齐齐傻眼。
康婆子摔的不轻,又在地上打了几圈滚,一身老骨头都要散架了。然而她还是不肯罢休,站在院门口,面朝东,不歇气的骂。
站累了就坐着,骂累了就停下喝口水,直骂到嗓子冒烟,几乎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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