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上槑
“你俩还愣着干什么?打盆水来,擦掉,快给我擦掉!”
她竭嘶底里的吼着,跟往日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
现场仍旧没人说话,但人人心照不宣。
季秀娥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亏心事做多了的人,疑心病也比别人强。昨天还能找借口逃避,今天她已经无法再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人为。
见黄骏才和黄骏平没有动作,她自己掏出钥匙打开院门,打了盆水出来,直接泼到了墙上。
说也奇怪,一盆水泼下去,那字不但没有消退,反而越发清晰起来。
季秀娥心慌意乱扑上去,用抹布擦了半天,才勉强擦除。
字擦掉之后,她长舒了一口气,周围人看她视线却已经完全变了样。
接下来几天,稀奇古怪的事接连发生。
不管怎么严防死守,家里养的东西总会接二连三的死亡。
这些还不算什么。
到了第三日下午,门口那棵老树毫无征兆的倒了。
树根一片血红,留下的那个大坑里也盛满了红色不明液体。
第四日,大晴天听到一声悍雷响,响动来自坟地那边。
其他家的坟地都好好的,独季秀娥大儿子的坟被劈了个豁口。
最惊悚的是,墓碑上印满了大大小小的血手印,墓碑的背面还多了几行血字——
母债子偿。
一子生,一子亡。
生者不如死,死者魂难飨。
第446章 贫道属猪
听完老道绘声绘色的描述,季妧以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久久凝望着他。
“季秀娥家里就剩头牛了吧……你属牛的?”
“贫道属猪。”
季妧想起那头撞墙而死的猪,叹息“相煎何太急。”
老道正大快朵颐,没听清“啥玩意儿?”
季妧摇头“能否请问一下,您老怎么独独对牛网开一面?”
“哎呀,这是贫道师门的规矩,不杀牛,不吃牛肉。”
季妧一脸恍然的样子“原来你师门还有规矩呀!”
老道终于听出季妧是在内涵他了,气咻咻又吹起了胡子。
“贫道拿你当小友,你竟然反过来笑话贫道没规矩,也不想想贫道是为谁!”
这一副为了友情两肋插刀却不被理解的伤情样,真是看的人手痒痒啊。
季妧特别想帮他回想一下,上次在店里屈于威武、跪于食诱,不得不替自己卖命以赎身顺便赚个温饱的事实。
不过这老道脸皮忒厚,又惯于给自己贴金,她还是省省吧。
友情就友情,自愿就自愿,她最喜欢这种免费送上门干活的朋友了。
“没有笑话你的意思,就比较好奇……你这个修道之人,不忌讳荤腥也就罢了,连杀生也不忌讳?”
她只是让老道士本色出演,到黄坂村搞风搞雨,顺便散播一下季秀娥身负血债、罪孽深重之类的谶语。
说白了就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把当初季秀娥施加在她身上的那一套,再用到季秀娥身上。
没想到这老道士超常发挥,不仅搞风搞雨,还搞出了许多“命案”。
亏他之前还义正辞严说什么“作奸犯科”的不干,原来他口中的作奸犯科,尺度竟这般大。
老道士将嘴里的骨头吐出来,嗤道
“那些和尚倒是不吃荤也不杀生,成佛得道的有几个?古往今来,从未有因为不吃肉而成神成佛的,知不知道为何?
佛说众生皆平等、万物皆有灵。人类有灵,畜生有灵,焉知花草树木、瓜果菜蔬没有灵?
所以你看,茹素也是在杀生,他们煮一棵白菜、炒一盘萝卜,都是在杀生啊!
除非能真正餐风饮露,彻底不食人间烟火,否则顾虑这些无用,还不如吃饱喝足干干正事。
甭管荤与素,端看值不值。”
季妧嗬了一声“你倒是坦荡。”
老道士哼了哼“世上多庸人,而庸人的自扰之处就在于敢做不敢说,亦或敢说不敢做。
贫道敢说亦敢做。
你可以认为贫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贫道自认比那些有小礼而无大义、为小善而行大恶的人强。
况且那些鸡鸭鹅猪蓄养来原就是供人食用的,早晚都是个死,恶人之腹如阿鼻地狱,与其被宰杀烹食,落入那腌臜之地,贫道至少没让它们受苦,还给它们留了全尸。
那恶婆娘一家也不敢吃它们,全都规规矩矩掩埋掉了,还找了和尚念经超度,它们九泉之下正感激贫道也说不定。”
真是好有道理的样子……这老道士不仅是神棍,还是个诡辩高手。
不过季妧本也无意为那些死去的鸡鸭鹅伸冤,她平时做饭都不知杀了多少生灵,没有立场也没有那份菩萨心肠去指责别人。
弱肉强食的道理到哪里都一样,这是食物链使然,也是一种无奈的定数。
其实从某方面来说,她和老道士的理念有着共通之处,只要能达到目的,在不为大恶的基础上,些许破格之举并不会放在心上。
尤其是在收拾季秀娥这件事上。
“季秀娥真给它们请了和尚超度?”
“那恶婆娘已被贫道唬得神智恍惚,管不了旁的,是他那儿子找的,不过和尚是贫道介绍去的。”
老道士摇头晃脑,言语间透着股得意劲。
不用说,那和尚必然是他同行,而他肯定从中间赚差价了。
季妧忍不住吐槽“你怎么不干脆自己上阵算了。”
老道士翻白眼“贫道倒是想,不是你说让贫道谨慎些不能暴露?”
“季秀娥那人心思密的很,若让她发觉你和我之间有来往,之后的事情很难再进行……对了,那个黄骏平见过你,还和你对过话……”
“放心吧,贫道那天易装而行,祖师爷都认不得,何况那憨傻小子。”
瞧这语气还挺遗憾,敢情还埋怨季妧阻碍他发挥了。
季妧眼瞅着他打进店起就埋头一通啃,跟她说话都没耽搁胡吃海塞,面前已经堆了一堆骨头渣滓。
伸手敲了敲桌子。
“我说你就不能暂时收敛一下,学你那同行念念经,给那些鸡鸭鹅还有你那本命猪超超度,保佑它们来生不入畜生道,最好投胎做个人。”
“我们道家只修今生,不问来世。再者说了,做人未必就比做畜生好。”
老道端起酒盅一饮而尽,美美的啧了一声,接着道
“你也别以为贫道做这些纯粹是一时兴起。
那恶婆娘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坏事做尽,视人命如草芥。
这种人天然缺乏一种敬畏感,不怎么相信鬼鬼神神的东西,否则也就不会肆无忌惮的作恶了。
你不是也说,想要对付她,就必须让她相信她不相信的,然后狠狠击溃她那个什么心理防线嘛。
但若只是批批命格、在村里散播一下流言,还有你说的那什么引导舆论——会对她产生影响,但影响不大。
于村里人来说,闲话一阵也就过去了,顶多今后和那恶婆娘保持一下距离,不会太真情实感。
于那恶婆娘本人来说,这些套路她比谁都熟,根本吓不倒她,更别谈上钩了。
你的本意不只是报复她当初毁你名声那么简单吧?你还想激她狗急跳墙、慌不择路……所以贫道自然要往大了闹。
染了血的谶语,比起轻飘飘的流言,更能凿进人的脑子里。越是装神弄鬼,越有人信。
黄坂村的人现在何止是疏远那恶婆娘,简直是敌视,深怕那恶婆娘下一个就害到自家,更怕自家被晦气妨到。
不过贫道那些伎俩都还好,真正的大杀器是你的血字墓碑呀!
你是没看到,那恶婆娘看到墓碑上的血手印和你让我刻的那几句话……啧啧,差点当场疯掉。”
季妧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血字墓碑固然有效,还得多亏你炸了人家儿子的坟,这才是神来之笔。”
“一回生二回熟嘛,这次控制的好,只炸了道口子,不打扰里面的人长眠……”
其实他还有很多压箱底的法宝没祭出来,只不过季妧一再嘱咐他悠着点,别把人真吓疯了——季秀娥不能疯,季妧要她清清醒醒经历这一切,而后清清醒醒伏法偿罪。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阵,季妧端正了神色。
“我要找的那人可有找到?同样是同行,应该不难找吧。”
老道士故弄玄虚“这个急不得、急不得,等你需要时自会出现。”
吃饱喝足,老道士拿起竹幡准备走人,临到门口,突然驻足回首。
“贫道尺度虽大,亦有底线,其一春日不杀,其二幼小不杀。”
一本正经说完,捋了捋胡须,高傲的昂着头,飘飘然走了。
季妧“……”
道教认为春天是万物生发的季节,草木发出嫩芽,动物生育幼崽,若在此时杀生,是竭泽而渔、极为不人道之事——这一点季妧隐约有听说过。
不杀幼小就更好理解了。
但话从老道士嘴里说出来,总感觉味儿不对。
怪只怪那些鸡鸭鹅猪,要么吃太肥、要么长太大、又没有赶上春天,他……是这个意思吧?
上一篇:据说我的亲生爹娘是极品
下一篇:宫阙有贪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