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上槑
“季秀娥。”
听到这个声音,季秀娥浑身一震。
蓦地起身,朝牢门口爬来。
离得近了,季妧才看清楚她的现况。
身上伤痕不少,以鞭痕为主,看样子确实没少受刑。
视线往下,停在她双手之上。
十根指头血痕斑斑,紫胀如萝卜,完全不似人手。
季妧皱眉打量了一会儿,似自言自语,又似在询问季秀娥。
“伤的这般重,也不知废了没有。”
“季、妧。”
季秀娥的目光几欲吃人,不管不顾从栅栏的缝隙里伸出手,想去拽季妧的裙角。
季妧往后退了一步,笑道:“看来没事,还能用。”
季秀娥喘着气,渐渐停下动作,突兀的笑了起来。
越笑声音越大,有点神经质,又有种特别痛快的感觉在里面。
“你不就是想知道季牧的下落吗?我告诉你,季牧死了,你就是让他们把我打死,他还是死了。老二一家全都死了,只余你这个野种,我也算为骏平报仇了……”
季妧今天耐心出奇的好,任她污言秽语疯言疯语。
“我今天不是来和你谈季牧的。外面下雪了你知道吗?我听狱吏说,监牢是允许家人送衣物的,怎么,黄林汉没来过?”
季秀娥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替你不值,你替他收拾了半辈子烂摊子,又因他恶事做尽,到如今你年老色衰,进了监狱,而他呢,转头就找了个更年轻的,还生了一儿一女。”
“你胡说!”季秀娥迫不及待打断她的话。
季妧说的她一个字都不信,黄林汉确实烂赌,但他不嫖,他怎么可能在外面找别人。
“没想到你还挺天真,连这话都信。他近些年几乎不回黄坂村,你就没怀疑过?”
“他在城外码头扛包,和一群大老爷们住一起,我去看过不止一次……”
“他既然有活干,怎么还总回去找你要钱?我猜,他肯定跟你说赌光了。想听实情吗?”
季秀娥没接话,眼底愤怒交织怀疑,季妧毫不费力就能看出她已心生动摇。
“十一年前,黄林汉其实并不是真的赌瘾复发,他只是受不了你成日死气沉沉,在外面看上了别的女人而已。那个女人比你年轻貌美,比你温柔可意,黄汉林想和她双宿双飞,怕爹娘不同意,也怕刺激到你,就撒了个谎。”
事情和季妧所说相差无几,她只是稍稍做了些加工。
有些女人,最怕的其实不是老公出轨,而是老公出轨的对象处处胜过自己,尤其是对季秀娥这种天性好强的人来说,那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更大的打击还在后头。
“他表面住在码头附近的大通铺,其实在城里另赁了宽敞干净的院子安置那个女人,用的就是从你那要来的钱,之后养家小的钱也都是你供的。两人浓情蜜意,过的如正头夫妻一般……”
“你撒谎!”季秀娥险些咬断压根,怒狠狠瞪着她,“你撒谎!”
“这些都是我亲眼看见的,就在昨天。一家四口,简直羡煞旁人。小女儿五岁,大儿子得有八九岁了,听说前面还流过一个,你算算时间不就知道了。”
季秀娥双目开始失神,犹自机械摇头。
“不、不会的……你骗我,一定是你在骗我……”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自欺欺人。我想着人死债消,再加上爷奶上门托求,便劝他来见你最后一面。你知道他说什么吗?”季妧怜悯的看着她,“他说你早死早干净,他也好早点娶那个女人进门。黄骏才死了他也毫不伤心,还说自己有儿子养老送终。”
多可悲啊!
丈夫出轨,找了比自己年轻漂亮的女人,在外面跟人柔情蜜意,回家对她拳打脚踢,还用她累死累活挣的钱养那个女人和她生的孩子。
人家儿女双全,年轻漂亮,而她呢,双子俱亡,锒铛入狱,一无所有,等着她的只有刽子手的砍刀。
所有人都盼着她死,她死了正好给那个女人腾位置……
“啊!!!”季秀娥突然大叫出声,伤手使劲拍打着监牢的栅栏,“我要见黄林汉!让黄林汉来见我,让黄林汉来见我!”
季妧站起身,静静欣赏着季秀娥的歇斯底里,以及她全面迸发的仇恨与疯狂。
死刑都摧不垮她,能摧垮她的竟然只是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和一个不忠不堪的男人。
匪夷所思,可笑可悲。
“你一口咬定是我爹娘害死的黄骏平,害他惨死的最直接凶手分明是你男人。
你不去找他算账,不去找赌坊那些人算账,却将一腔仇恨报复在无辜的人身上。
甚至用恨意去灌溉黄骏才,让他成为一个扭曲的复仇工具,是你害死了他。
但归根结底,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黄林汉而起。
你原可以儿孙绕膝,家庭美满,是黄汉林毁了这一切。
你日日生活在地狱,他却在外面有家有小……其实你最该杀的人,不是他吗。”
季秀娥一点点安静下去,目光如一片死水。
“杀了他,杀了他……”
“我就那么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别说他根本不愿意来看你,他就是来了,你又指望什么杀他?”
季妧打量了一下整间牢房,连个上吊的房梁都没有。
“囚衣没有腰带,碗也随时回收,你连自杀都做不到,谈何杀别人?”
季妧突然俯身凑近,声音也压到最低。
“要是有根筷子,其中一端磨尖点,对准这里。”她指着脖颈上某个部位,“对住这里刺下去,必死无疑,保准救都救不回。”
直起身,看着愣怔的季秀娥,摇头啧叹。
“只可惜,你们吃饭好像是不给筷子的。”
季秀娥仰头,死死盯着季妧,执着而疯狂。
“你让黄林汉来见我,你让他来见我……”
季妧已经转身走远,也不知听到还是没听到。
过道的尽头有一间狱卒的值班室,季妧是惹人同情的苦主,下来的时候又塞足了银子,所以才能这么便利的与季秀娥“畅谈”。
见她要走,女狱吏出来相送,嘴里宽慰道:“那毒妇很快就会赴死。”
季妧笑而不语
季秀娥自然是要死的。
季牧都死了,她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l0ns3v3
第470章 果然粗鄙
寒风凛冽刺骨,天空重又飘起了雪。
从监狱大门出来,季妧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和兜帽。
抬头,一眼发现茫茫雪地上站着个人。
季妧小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看他肩头落的雪花,应是等了许久了。
“我不是让李式告诉你,一会儿就回……”
关山打断她的话:“过来怎么不跟我说。”
季妧原本说的探监时间是下午。
“正好忙完,在前面待着无聊,看你在指导小舟……反正也没什么大事,咱们快回去吧,冷死了。”
季妧说着话,不经意用小指划拉了一下额头。
关山瞥了眼她光秃秃的发间,又看了看她隐隐泛白的嘴唇,终究没有再问下去,大掌牵过她的手往回走。
季妧心虚,也就由他牵着。
一辆马车徐徐在季氏味业的店门前停下,从上面下来两个人,像是一对主仆。
香杏一只手擎着伞,半边身子给自家小姐挡着风。
“我的小姐,姑爷已经娶了你,那姓季的也嫁了人,你又何必钻牛角尖……”
香杏此时一万个后悔,自己就不该多嘴。
前几日她上街采买东西,见一大群人兴冲冲的往衙门跑,心里好奇,就跟上去凑凑热闹。
到了地方才发现现场太过拥挤,她正想转身离开,听说打官司的人是大丰村的季妧——季妧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之前小姐通过郭玲没少打探她的消息。
所以她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直到退堂鼓敲响,香杏才回到万府,然后把所见所闻如实说给了自家小姐听。
方玉芷仿佛听到了什么乐子一般,一连高兴了好几天。
但高兴过后又不高兴了,盖因昨日姑爷从京城寄回的书信到了。
信是寄给她和宋母两个人的,没有单独寄给她。全篇都是官面话,这也就罢了,提到她的地方不过寥寥数语。
方玉芷一气之下,今天收拾东西又来了邺阳。
路过东大街这,她突然喊停,香杏就知事情不妙。
小姐气不顺的时候,总是要找地方撒气的。
“都说了,要改口叫我夫人。”方玉芷斜了她一眼,扭头看向头上的门匾,轻哂道,“她开门做生意,还不准我来买东西了?我倒要看看,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卖的都是些什么。”
说罢直接进了店铺。
见是女客,张翠翠率先迎了上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方玉芷的眼神定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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