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上槑
“诶?诚意伯家的事你们有没有听说?就是他家大公子……”
“听说去戏园子里听戏,被台子上的武生脱手掷出的红缨枪给……死的那叫一个惨。”
“瞎说什么?那是妾室生的二公子,我说的是大公子,诚意伯夫人生的那个……不过现在不能算了。”
这话立时引起了大家的兴趣,一致催她快说。
“我有个远房表哥在他们府里当差,二月底三月初的时候,他们府上狠是闹过一阵子,先是二公子惨死,紧跟着伯夫人产子,再之后伯夫人发现养了多年的长子竟然被人给调了包……”
一片倒抽气声。
丫鬟们面面相觑,眼中俱是不敢置信。
“你说书呢?又不是小门小户,这种出身的人,怎可能说调便调。”
“正常来说,自然是不可能,但我表哥说,伯夫人当初刚生下长子时,跟诚意伯置气,月子都未出就抱着孩子回了娘家……听说就是在回娘家的路上,借宿某农家时,被个农妇趁机给调换了。”
“她为何要这般做?”
“富贵险中求,自然是想让亲生儿子过好日子。”
还是有人不信。
“又不是孪生兄弟,奶娘和伺候的丫鬟们会认不出来?”
“两个孩子长得像呗!不然那农妇哪来那么大的胆?”
“那也说不通呀,别人倒也罢了,伯夫人岂能会错认?”
“刚落地的孩子,一天一个样,何况伯夫人那阵子身体不好,怕过了病气给孩子,一直忍着没见……”
圆脸丫鬟说的真真切切,有如亲见一般,由不得众人不信。
“那、那之后呢?”
第539章 碍不到你什么
“那、那之后怎么了?”有人问。
“诚意伯震怒,将当初随行的丫鬟杖毙了好几个,其余的全部发卖了,亏得那长公子的奶娘死的早,不然怕也没有好下场。”
“嗐,谁问丫鬟和奶娘了?问的是那真的长公子可曾找回?”
“上哪找啊,说是已经病死了!伯夫人大受打击,到现在都还卧床不起……”
丫鬟们唏嘘过后,愤慨不已。
“定不能轻饶了那农妇一家,还有那个假公子!”
“恶有恶报,那农妇已然病死,至于那假公子,自打那场大闹之后,府里再没人见过他,有人说伯夫人给了他一大笔银子,将他送还了老家,也不知是真是假……
“应当是真的。我陪咱们夫人去相国寺上香,遇到诚意伯夫人好几次,常年吃斋念佛的人,到底心善了些,何况养了那些年,便是只猫狗也有感情了。”
“就是可怜了诚意伯夫人……好在老天有眼,让她新添了幼子。”
“谁说不是呢?若不是这个小儿子,诚意伯夫人怕是都熬不过这关。唉,一边是养大的儿子不翼而飞,一边是突然冒出个长成的女儿,你们说到底是诚意伯夫人惨些,还是咱们夫人……”
“慎言!”
不等圆脸丫鬟说完,一个年长些的丫鬟就厉声打断了她的话。
“若是被夫人和小姐听见,仔细你……”
话到一半,年长丫鬟面色陡变。
“小、小姐……”
这一声喊让在场所有人都成了鹌鹑。
慌乱之间,起身的起身,行礼的行礼,圆脸丫鬟直接傻在原地。
一阵香风吹过,妙龄少女停步驻足。
正当众人心怀忐忑,以为要被罚时,她将一根青葱玉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别扰了夫人清净。”
“是……”
目送那道袅娜的身影走远,圆脸丫鬟长出了一口气。
“娘哎,咱们这位小姐走路怎么不带声的?”
旁边的人掐了她一下“还瞎说,刚刚真要吓死……”
谁能想带她会突然把话头拐到夫人身上,尤其说的还是那桩事。
“瞧把你们紧张的,那事府里差不多都传遍了,又不是什么秘密……”
年长丫鬟瞪了她一眼“快管住你那张嘴吧,不然早晚招祸!”
圆脸丫鬟不以为意。
“她又没听到,怕甚?就算听到了也不会跟夫人告状,咱们这位小姐最是好脾气……”
年长丫鬟摇了摇头。
“你刚来不久,懂什么?小姐脾气好,夫人却极重规矩。你若再这样莽撞,捅到夫人面前,便是你姑母在老夫人跟前再得脸,也保不了你……罢了,大家赶紧散了,夫人差不多也要醒了,当差要紧。”
这番劝诫显然没进圆脸丫鬟心里,众人都散开了,还能听到她好奇询问的声音。
“欸?你说,咱们府上这冷不丁多了个小姐,嬿小姐心里是什么滋味……”
尉嘉嬿从下人手里接过食盒,一个人拾阶进屋。
等了差不多盏茶功夫,内室才传出些许动静,便有丫鬟打帘请她进去。
临窗的矮榻上,斜倚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正是汉昌侯夫人韦氏。
等丫鬟们伺候她净面洗手后鱼贯退出,尉嘉嬿才端着碧玉碗上前。
“知您不喜甜,今日特意做了荷叶羹,您午饭未用多少,好歹尝两口……”
韦氏摆了摆手“放着罢,吃不下。”
尉嘉嬿目含担忧,却也没有再劝。
见韦氏眉心紧锁,知是老毛病又犯了,便搁下碗勺,走过去替她揉按额头两侧的穴位。
这是她做惯了的,手劲拿捏的刚刚好,便是韦氏身边最得力的婆子也比不上她娴熟。
韦氏闭上眼,眉心一点点舒展开。
“说罢,什么事。”
尉嘉嬿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道“我想回一趟淮安。”
韦氏睁开眼,双目锐利如刀。
尉嘉嬿后退一步,垂首不语。
韦氏见她这样,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你给我记住,别管什么不相干的人来,你都是这府里的小姐,正儿八经的小姐。”
“可她毕竟……”
“毕竟什么?”
尉嘉嬿见韦氏动怒,不敢再提回淮安的事。
“不然我换个院子吧,我那个院子离姑母你这近,景色也好,让给……”
“一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人还未至,竟让你不战自溃。亏得你还是在我跟前长大,由我亲自教导,便是教得你这般出息?”
韦氏声色俱厉,珠帘外的丫鬟已经跪了一地。
尉嘉嬿并无惧色,只有为难。
“嬿儿只是不想……让你和姨丈再起争执。”
提起这个,韦氏心口起伏大了些。
二月底的时候,留仙楼的贤二爷登门求见。
恰逢侯爷约友人去了京郊的庄子,须得几日才归。
贤二爷似有急事要去江南,久等不得,留了一封书信托下人转交,便匆匆离开了。
那封信被送到了韦氏手上。
韦氏素来不喜侯爷与那些个不入流的人来往,奈何他净交一些稀奇古怪的朋友,这贤二爷就是其中之一。
一介商贾,仅仅因为一盘棋就成了侯爷的座上宾,勾的侯爷时不时就往留仙楼跑,在留仙楼待的时间比在府里都长。
韦氏不悦已久,自不可能帮他转达,于是那封信便被束之高阁。
直到上个月贤二爷从江南回来,和侯爷碰了面。
当晚侯爷醉醺醺归家,先是冲她大发雷霆,紧跟着便去找老夫人,口口声声要接女儿回家。
女儿俩字于韦氏而言不啻五雷轰顶。
她紧忙翻找出那封信,从头到尾一字不差的看完,手脚一片冰凉。
平生第一次,她失了心智和理智,抛了规矩与端庄,跟侯爷在老夫人面前大吵了一架。
有人认为她是善妒,有人说她是怕沦为京中笑柄。
只有她自己清楚,那些根本微不足道。
孩子若是旁人生的倒也罢了,偏偏是那个女人生的……
她如何能同意?她绝不同意!
然而侯爷已经铁了心,原以为会站在她这边的婆母也选择了默许。
说到底还是尉家的香火重要,即便那只是个丫头片子,骨子里毕竟流着尉家的血,又哪里是外人比得了的?
怪只怪她至今也未生下一儿半女,可这怪谁?怪她吗?
心冷到了极点,脑子也跟着静了下来,韦氏放弃争执,直接回了自己院子。
扫除全部障碍的侯爷,激动的命人备马车,当夜便赶往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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