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娘子山里汉 第423章

作者:枝上槑 标签: 古代言情

  潘嘉道着人一一验看后,两厢又进行了对比。

  原告呈上的那些药,外包装乍一看确实和一德堂别无二致,但将辛子期口中的商标与包装纸用薄刃刮开后,内里确实别有乾坤。

  而且原告带来的药丸上也没有青囊药业的暗记。

  这些足以说明,所谓的记错、混淆,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原告中的大多数,近几个月根本没有从一德堂购药的记录。虽有数名药商在一德堂呈上最后的账册中有记载,但他们订购的是一捻金和银翘解毒丸,而非“出事”的八珍丸和六味地黄丸。

  为了让众人心服口服,潘嘉道又从其他医馆召集了数名颇有名望的大夫,让他们当堂验看两家雷同的那两种药,看成分是否完全一致。

  经过几个大夫一轮又一轮的争辩,得出结论——两种药虽大致相同,却有着细微的差异。具体差异在哪尚不知晓,但可以确定的是,原告购买的那些药,和济世堂的药丸成分一样,与一德堂的成分并不相同。

  至此再无疑问。

  堂上这群所谓的苦主,明明贪便宜从济世堂购买了假药,反过来却要帮着奸商黑医坑害卖真药的人,其行可憎,其心可诛!

  原告们或是羞愧、或是害怕,纷纷低下了头。只有齐掌柜整个是懵的。

  他万没料到一德堂还藏了这些手段,连不起眼的药盒都有机关。

  更没料到的是,自家的药竟然和一德堂不一样!

  他明明让自家坐馆大夫比对过的……

  即便闹出官司,齐掌柜都没怀疑过刘兴林,凡事都有万一,虽然这个万一多了点……毕竟短时间内接了那么多单、赶了那么多药,品质上出点问题也是在所难免。

  可是当听闻两家药不一样时,齐掌柜彻底惊醒了过来。

  一德堂的药方不是刘兴林给的吗?既是他的,那为何济世堂的不一样?

  思来想去,唯有两种可能。

  要么刘兴林说谎了。药方根本不是他的,制出那四味药的的另有其人,而刘兴林不过是个冒名顶替、投机取巧的小人!

  要么这从始至终就是一个局,是辛子期和刘兴林串通好了做下的陷阱……

  若是前者,刘兴林该死!亏自己信了他鬼话,还在苦苦等他制出轰动杏林的新药。

  若是后者,那么刘兴林和辛子期都该死!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简直龌龊!阴毒!

  不管是哪一种,都跟刘兴林脱不了干系。

  齐掌柜毫不犹豫交代出了刘兴林,还口口声声称济世堂多年来有口皆碑,绝无可能做假药。

  只可惜,有些招用一遍还行,再用就不灵了。他们刚攀咬过一德堂,如今再泼脏水,压根没人肯信。

  齐掌柜暗恨,只能暂且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刘兴林身上,并恳请潘嘉道用酷刑,寄希望于刘兴林熬不住刑罚交代点什么出来。

  相比于他的气急败坏,刘兴林被带到堂上时平静的很。

  他自是不承认自己做假药的,还坚称自己才是正统。

  齐掌柜质问他是否与一德堂勾结。

  他恍然大悟,说一切都是一德堂的阴谋,辛子期记恨他带着药方投身济世堂,所以使了手段来害他。那些原告、那些假药,都是辛子期安排的。

  齐掌柜差点都信了。

  但不管他信不信,这事总需要一个替死鬼,那就只能是刘兴林了。

  于是堂上形成了一个怪圈——时而,齐掌柜指控刘兴林、刘兴林指控辛子期,时而,齐掌柜附和刘兴林攀咬辛子期,若形势不利,再反过头咬死刘兴林。

  无休无止,直到退堂鼓响,刘兴林被关入大牢。

  由于他嘴太硬,确实动了刑,如齐掌柜所愿,他不仅认了罪,他也确实交代了些东西出来。

第549章 大快人心

  经过两天三夜的审讯,刘兴林终于吐口。

  他承认自己欺世盗名、盗取一德堂药方在先,倒打一耙、借流言污其声名在后。

  但他本没想做假药,这一切都是因为齐掌柜的授意。

  是齐掌柜命他换了其中几味药材,改以药性类似、价格低廉的替代。也是齐掌柜命他带领制药坊的药工们没日没夜赶工,以至于根本顾不上试药,有时为了交货,还把一些必要的步骤都给省略了。

  制药过程都如此马虎,又怎能确保药效?出岔子也是理所当然。

  齐掌柜接到传唤时,简直五雷轰顶。

  他终于确定,自己确实被坑了。

  更坑的是,刘兴林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二人当堂对峙。

  齐掌柜怒火滔天,破口大骂。

  刘兴林不疾不徐,但说出口的每一句都有证据。

  他既有采购廉价药材时齐掌柜在采购单上的签字,又有某酒馆伙计做证,证明某天他和齐掌柜共饮时,齐掌柜不但亲口跟他说了以次充好的窍门,还强调过药坊制药就该只求速度不计其他。

  便是药工到了公堂之上,战战兢兢之下也不敢说假话。

  这些证据一出,四下哗然。不论是旁观百姓还是那些原告,都离奇愤怒了。

  毕竟药物不比其他,它与每个人都息息相关。

  试想一下,人这一辈子,谁没有个三灾五病?有病就要吃药,但好药能治人病,假药却能害人命。

  济世堂以济世救人为宗旨,却做出此等令人发指之事,实在奸恶至极!

  而且听刘兴林语气,这事在济世堂并不鲜见。济世堂还未成立制药坊时,看病抓药都在馆里,那些需要抓回去熬煮的,就有许多伪劣药材。

  药材不对,药性减弱,本来三五副药就能吃好,硬要吃个十来副才行。坑骗病人钱财不说,生生将轻症拖成重症,甚至活活耽搁而死。

  这话让不少人都联想到了自家。

  济世堂作为邺阳最负盛名的医馆,但凡富裕点的家庭,家中有人生病,首选肯定是济世堂。

  大部分都治好了,但也有一部分,送去时没甚大碍,结果越治越重,最后直接死在医馆的也有。

  当时虽觉意外,但因为相信济世堂的招牌,所以也就听信了他们的解释,要么觉得命该如此,要么就是突发恶疾。

  如今想想……哪是什么恶疾,分明就是吃了假药被害死的啊!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堂上堂下一片喊打之声。

  齐掌柜吓得面无人色,若不是衙役阻拦加上惊堂木震慑,他当场就能被活撕了。

  等大家情绪稍稍平复,刘兴林又呈上了数封信。

  这些信件记录了齐掌柜是如何鼓动他离开一德堂的全过程——

  先是肯定他在一德堂的重要性,离了他一德堂立刻就不行的那种。

  接着替他抱不平,诸如一德堂如何亏欠于他、辛子期如何不把他当自己人。

  又从方方面面阐述了个中细节,最后许以重金重诺。

  总结起来就是,济世堂和刘兴林有着共同的敌人,只要刘兴林带上药方投奔济世堂,帮济世堂挤垮一德堂,他想要什么,济世堂就给他什么。

  旁观群众都惊呆了。

  这是何等的不要脸啊!

  明明是济世堂视一德堂为眼中钉,挖人墙角、屡下黑手,还恶人先告状,一而再再而三的造谣中伤。

  刘兴林就更是卑劣。

  齐掌柜对付一德堂不难理解,毕竟同行即冤家,而且两家还有旧怨。可他不一样,他一身本事都承自一德堂,辛子期更是他的同门师弟。

  结果这个利欲熏心、忘恩负义之辈,不但叛出师门,还帮仇家递刀。

  亏得辛子期早有防备,不然这次真的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痛骂刘兴林的声音很快盖过了辱骂齐掌柜的。

  刘兴林似乎听不到一般,全程默然不语。

  不过他也不需要再开口了,因为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对于这种谋财害民之辈,潘嘉道自是不会手软。哪怕济世堂背后是白家,他也不会姑息半分。

  最后的的判决结果出来——济世堂藏污纳垢彻底封馆,齐掌柜罪大恶极判为流放,制药坊查封,坊内药工有参与其中者一律重罚。

  那些假供讹告的苦主,也笞打的笞打杖责的杖责。

  至于刘兴林,他因一己私心私欲,协助旁人制售假药,虽不是主谋,亦未出人命,却也苦人无数。

  没有救人之心,反生害人之意,从某方面来说,甚至比齐掌柜还要可恨,毕竟齐掌柜只是一介商人,而他却是堂堂医者。

  以医害人,怎配为医?

  于是刘兴林在被判徒三年的同时,还被撤去了行医资质,且终生不能再参加医署考核。

  也就是说,他这辈子都不能再行医了。

  如此处理,真正是大快人心。

  散衙之时,人人额手称庆,只有辛子期死死盯着被狱吏带走的刘兴林,眼里说不出是悲是愤。

  而刘兴林头也未回。

  “所以,你当时就知道了?”季妧问。

  刘兴林是月初进的县衙大牢,但直到今天,季妧才和辛子期谈起。

  辛子期闭了闭眼,睁开后道“我不该怀疑他。”

  季妧叹气“这不怪你,只能说你师兄伪装的太好,多少人都被他骗了,我当时不也认为他是心机深沉沽名钓誉之辈吗?”

  辛子期摇头“我们不同。你总共也没见过他几次,我却是和他相伴长大的,虽中间我去南方游学了几年,但……我不该误会他的。”

  季妧听他语气里隐隐透出几分自厌,一时也不知如何开解,干脆转移话题,说起别的。

  “你说你俩一块长大,那刘兴林打小就进了一德堂?”

  “我师兄八岁进的一德堂。

  听我爹说,那年干旱又逢兵灾,庄稼颗粒无收,农户卖儿鬻女者甚多。师兄家的兄弟姐妹卖的只剩下他了……倒不是他在家里多受宠,只是因为他长的丑,又瘦成一把骨头架子,人贩子都不肯要。

  他和父母一起到邺阳城里乞讨,但当时城中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没多久,他父母先后病饿至死,尸体在城郊土地庙搁了好几天,我爹带我经过时闻到异味,看不下去,才出钱寻人葬了他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