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上槑
宫人替她将礼盒放置妥当,收了季妧的谢钱便离开了。
罗勒放下梯凳,罗兰拿来披风替她系上。
“王爷可回府了?”
在去景阳宫之前季妧就跟滕秀安排到她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交代了,让宫宴散后自行回府。
本来勋贵大臣和命妇女眷出入宫禁的地方就不在一处,大宝若是刻意等她,反倒不好,还可能给她惹来更大的麻烦。
大宝肯定不愿独走,但这种时候,滕秀可不会由着他性子胡来。
“这会应该在府上了,王爷说让姑娘你尽快回府。”
季妧点了点头。
都这么晚了,不回府还能去哪儿。
罗兰看了眼堆积在马车一角的礼盒,问:“姑娘可有被为难,可有感到不适?”
季妧知道,她是担心郑贵妃对自己不利。
摇了摇头:“郑贵妃这人……还挺好说话的。”
或许是她的识趣合了郑贵妃的意,又或许是她呈现的状态太过无趣、郑贵妃懒得应酬她了,不管怎么说,今天算是有惊无险的渡过了。
至于那些弦外之音、话里之话,若夜风过耳,谁会当真呢。
马车刚驶出皇城范围,罗勒隔着帘子道:“姑娘让打探的那位贞军医,有消息了。”
快到王府那条街时,马车停了一下,罗兰从车上下去,马车继续往南行去。
差不多两刻钟之后,马车再次停下,从车厢内走出一个墨衣公子。身姿挺拔,五官毓秀,就是肤色略黑了点。
他跳下马车,待站稳之后,仰头看了看匾额,上面四个鎏金大字——金风玉露。
“确定他在这?”
年后,一德堂和季氏味业的新店陆续开业。一德堂那边她一次也未曾去过,季氏味业却是去过几次的。
借着季氏味业做幌,暗中见了些人,也去了些别的地方。为了方便行事,她的马车里时常备着干净衣物,其中就有男装。
易装而行,毕竟方便。
“下面的人确实亲眼见他进了此处。”罗勒有些迟疑,“姑娘或许不知,这金风玉露是……”
季妧洒然一笑:“高级风月场所嘛,京中数一数二的。”
罗勒沉默了一下,提议:“不若咱们在这等着,他总有下来的时候,又或者属下去将人抓来……”
“他那人滑头的很,你去他不会买账的。”
季妧知道罗勒顾虑什么,说了句放心,就迈步进了金风玉露的大门。
青楼和青楼也不都是一样的。
拿邺阳城内的春意楼和这家金风玉露比的话,就好比是街边的发廊和帝都的天上人间、魔都的白马会所……咳,区别何止天堑。
华灯初上,正是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时候。
说到消遣,楼内既有纸醉金迷的去处,亦有温香软玉的去处,客人们有的在一楼观赏歌舞,有的在雅间伴美听琴。
似季妧这样“有钱人家的小公子”,现场多不胜数,竟也没什么人注意她。
她四处流连了一阵,在通往二楼的阶梯处拦住了一个小厮。
这里应叫做龟奴。
那龟奴脚步匆匆,手里还拖着方盘,其上是刚烫热的酒,显然是急着给客人送去。
蓦然被拦住了去路,龟奴打量了季妧几眼后,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姑娘快些回吧,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第738章 杀人了
季妧原也没指望能瞒住他。
易装又不是易性,她只用灰粉将脸颈和手抹黑了点,别人又不瞎。
她轻咳了一声,往龟奴手里塞了个东西。
“小哥通融一下……我就是心中好奇,瞒着家人来见见世面……有个熟人也在,绝不闹事。”
龟奴并不垂眼,手掂了掂那东西,脸色不甚好看,正要扔回给季妧,目光忽然定住——躺在他掌心的不是银子,而是金灿灿的一块。
季妧心知这种地方的服务人员一般都极有保密意识,钱不到位是撬不开口的。而大场面见惯了的人,必然看不上小钱,季妧又不想浪费时间与他周旋……事实证明,金子的魅力无人能挡。
季妧跟龟奴稍聊了一会儿,便直奔三楼而去。
二楼廊间还有零星几个客人趴在围栏上观赏一楼的热闹,到了三楼,廊上几乎没什么人了。
季妧根据龟奴所说,很快锁定了房间。
算起来,上回与贞吉利见面还是在南城小巷,那时她被贞吉利六亲不认的态度气的够呛,打定主意不再管他。
然而随着年关逼近,想着他孤身一人,在京中举目无亲,心中那口气慢慢消了,又有些于心不忍。
再派人去南城找他,却被邻居告知他已经搬家了。
季妧以为他进了聂府,碍于聂府和郑家的关系,没有再找。
过罢年又让罗勒去打听,得知他并没有进聂府,可依然跟着聂士荣鞍前马后。
不管怎么说贞吉利毕竟帮过她不少,季妧还是想劝服他,让他别再跟聂士荣厮混,甚至想过介绍他去一德堂——怎么不比践踏自己的尊严好呢?
可贞吉利一直避而不见,季妧只好亲自堵人。
她贴墙站着,并没有打算贸贸然进去,毕竟里面还有聂士荣。
然而脚都站麻了也没有守株待兔成功。
季妧想了想,决定去找个龟奴上来,借龟奴之口把贞吉利叫出来。这边刚迈步,就听到里面嘭的一声,传来异样的响动。
响动过后,又归于平静。
季妧觉得奇怪,走到木格窗处,屏息凝神,却什么也没听到。
不对……
贞吉利和聂士荣都在里面,贞吉利那贫嘴就不用说了,像聂士荣这样的浮浪子弟,按惯例必然会叫上几个姑娘做伴,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季妧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走到入口处,伸手轻轻一推,门竟然开了。
屋里的布置十分雅致,季妧却无心欣赏。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不安。
每往前一步,这种不安感就加重一分。
正对着入口的方向有一扇巨大的屏风,快到屏风跟前时,季妧忽然停了下来,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去叫罗勒,万一里面是她无法应付的场面……
转身之际,空气中突然飘过一缕似有还无的血腥味。
季妧浑身僵直,下意识握紧了袖中的防身匕首。
血?谁的血?
万一是贞吉利的……再去叫罗勒怕是来不及了。
季妧不及多想,握着匕首蹑步贴上屏风。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
季妧深吸一口气,悄悄探出头去,只一眼,就被里面的场景惊的目瞪口呆——聂士荣躺在一片血泊中面无人色,他旁边顿着个手持利刃的人,不是贞吉利是谁?!
“贞吉利!你……”
大惊之下,季妧也忘了藏身这回事了,直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看到他,贞吉利微一晃神。
鲜血顺着利刃滴滴答答落在地毯上,再配上他这副骇人的模样,季妧看的小心肝直颤。
走近了才发现,聂士荣身上的伤共有两处,一处在心口,另一处在……裆部。
欲要追问原因,可惜时机不对。当务之急,保命要紧。
今日躺在这里的若换作别人,季妧都不会是这个反应,可这里躺着的是恶事做尽的聂士荣。
不好意思,她的正义和公德不包括聂家父子,他们在关北作下的孽,死八百回都不够。
但贞吉利就这样把人杀了,是要背上人命官司的,聂家的人绝不会轻饶他。
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季妧探了下聂士荣的脉搏。
了无声息,是真的死了。
“你杀人了。”
贞吉利仍处于愣神状态,迟愣愣的看着季妧,没有什么反应。
季妧在室内转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机关暗门之类的。
推开北侧的窗户,外面倒是有一条小巷,可她和贞吉利都不懂武,这样下去不死也得摔断腿。
何况掉下去的动静也会引来人……
季妧原地踱了几个来回,瞥了眼半边脸都被鲜血染红的贞吉利,从袖中掏出手帕,脚步一转来到他面前,将那些喷溅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衣服上也有。
季妧擦了几下便放弃了,端起桌案上的砚台,直接用墨迹来覆盖。
最棘手的是这把带血的匕首。
季妧夺过来一看,上面刻着聂士荣的名字,不由长吁一口气。
是聂士荣的就好办了。
找块干净的布使劲擦干净刀柄,而后将匕首重新塞回聂士荣手里。
作罢这一切,季妧站起身,拉着贞吉利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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