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娘子山里汉 第578章

作者:枝上槑 标签: 古代言情

  关于张相是不是自己这方的人,滕秀似乎也不知情。

  “其实张相在朝也于事无补,内阁已经……季姑娘知不知道何谓票拟何谓批红?”

  这个季妧还真知道。

  明宣宗时期,明宣宗为了压制内阁的权势,专门设置了“票拟”、“批红”制度。

  全国各地的奏章先送达内阁,一般物都由内阁处理,比较重大的事务则先由内阁拿出处理意见,写在小纸条贴于奏章上作为参考,交予皇帝审批,这就是俗称的“票拟”。

  各部公文奏议交司礼监分类后,会拣选重要的呈送皇帝。皇帝或亲批,或由秉笔太监口述大要,然后皇帝口诀该处理意见是否可以执行,秉笔太监再代为用朱笔“批红”。

  最后发还内阁与各部,依据批红撰写正式诏书执行。

  然而明朝中后期的皇帝大都懒于政事,连“口诀”都略过了,“批红”的权力直接落到了太监手里,这说明太监的权力已经凌驾于大臣的权力之上。

  但是出现这一情况的前提是——皇帝懒散。

  否则皇帝大可以收回审核的权利。

  比如嘉靖皇帝。他把太监都当成了奴才,于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掌印太监什么的都不敢胡作非为。

  所以说,拟票批红是好是坏,具体还要看统治者如何。

  在皇帝勤勉或有效的监督下,秉笔太监确实能够按照皇帝的意思进行批红。但若遇到昏聩和懒惰的皇帝,批红失去了有效的监督,就为太监乱政提供了机会。

  万德帝初登基时,为了证明自己是个合格的皇权继承者,一心励精图治,扩充疆土,没想到连连失利,以致于硝烟四起、民不聊生。

  不过三年,万德帝就觉得索然无味,最后留下被他几番亲征挑起的边患,一头扎进后宫生孩子去了。

  后来又被大臣们的指责弄的心灰意懒,直接从勤政变成了怠政,致使朝政日渐废弛,全国各地的奏折堆叠成山。

  大臣上疏的上疏,死谏的死谏,最后还是张相在宫门口长跪了一天一夜,万德帝才肯露面。

  随着边患危机解决,皇位坐稳,那时的万德帝已经不愿再勉强自己做一个勤勉的皇帝了。

  他烦透了那些没完没了的大事小情,更厌恶天不亮就去上朝的日子,索性启动了早已废除近百年的票拟批红旧制。

  所有奏折全部送往内阁,由内阁阁员拟定好处理意见,他再审批是否可以执行。

  即便如此,万德帝还是嫌工作量太大。他还要忙着修仙炼丹,哪有时间?

  尤其近一年来,不知何种原因,精力一年比一年不济,身体也开始每况愈下,面对这些琐碎就有点力不从心。

  干脆一股脑交给了范咸,让他“酌情批红”。

  这个尺度就可大可小了。

  刚开始范咸还会把奏章内容以最简洁的方式口述给万德帝,他只负责以红笔把万德帝下的决策写在奏章上。

  到了后来,万德帝罢朝不上,彻底置国事民情于不顾,对奏折等事更是听都懒得听,直接让范咸自己看着办,不要再去烦他。

  范咸自然乐得如此。

  手握批红大权,再加上皇帝的宠信,范咸的权势一步步坐大。

  在他的带领下,司礼监逐渐凌驾于内阁之上,他本人也有了“权过元辅”之称。

  想想头两年,他再是嚣张,也只敢与张相暗暗较劲。现在……张相直接退避三舍了。

  季妧不信。

  她不信张相完全没留后招。

  撇开站谁不站谁的问题,难道他就甘心将权柄拱手想让?让给的还是他们这些文人最看不起的阉党。

  “若是冯掌印还……”

  司礼监掌印是太监中的一号人物,冯恩在位时还有可能辖制范咸一二,毕竟所有的披红都要经过他的审核才能加印。只是这道程序早就有名无实了,至少从万德六年起就是这样,否则冯恩也不会铤而走险,把身家性命全都压在大宝身上。

  不知现在已经被发落去了惜薪司的他可曾后悔……

  自从冯恩失势以后,滕秀也不能再随意入宫了。

  如今,他、他们所有人,似乎都被困在了这座王府之中,等着命运最后的裁决。

第746章 纳个妾

  任盈珠从娘家回来,方下马车就被扑到跟前的身影吓了一跳。

  那疯妇紧紧揪住她的衣角,任她怎么拽也拽不回。

  任盈珠何曾见过这种情况?身体本就不好,经此一激,险些没厥过去。

  “来、来人……”

  车夫和仆妇赶紧上前,一个护主一个驱赶,这才将疯妇扯离。

  疯妇指着任盈珠哈哈大笑,嘴里支吾不清说着什么。

  任盈珠脸色煞白,根本不敢看她“快扶我进去……”

  她的腿脚已经软的抬不动了。

  搀着她的仆妇迟疑回头,看向倒在地上被车夫拖拽着离开的疯妇。

  “夫人。”仆妇垂眼想了想,凑到任盈珠耳边,“那疯妇刚刚似乎在说……”

  任盈珠停住了脚步。

  黄昏时分,宋府后门打开,走出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来。

  不是先前那个疯妇又是谁?

  “这是我们夫人赏你的。”

  下人待要将手中的银锭给出去,琢磨了一下,将银锭收了起来,另从自己的钱袋中掏出一把铜板抛出去,随即便关上了后门。

  疯妇蹲下身去捡铜板,嘴里边边念念有词。

  “小娃娃,骑大马,呱嗒呱嗒呱嗒嗒,小娃娃见了娘,笑哈哈……笑,哈哈……”

  重复着重复着,忽然没了声音。

  她站起身,将手中的铜板蓦地撒向天空。

  听着叮叮当当坠落在地的声音,她疯疯癫癫的拍手大笑,边笑边跑,不一会就消失在落日的余晖中,只余下半句偷着阴森气息的童谣。

  “狼来了,虎来了……狼来了,虎来了……”

  送走那个疯妇之后,任盈珠在房里枯坐到天黑,直到宋璟回府。

  饭桌上,任盈珠看着灯下温润若美玉一般的夫君,夹了一箸他爱吃的菜放进碗里。

  “夫君今日又去闵王府了?闵王的课不是停了?”

  宋璟垂首吃饭,点了点头,其余未作回应。

  “闵王还小,予他如此重的压力未免过早,等小皇子再大些,兄弟二人一同读书进学岂非更好?既有利于培养感情,将来……也公平。”——这是郑贵妃的原话。

  在她的授意又或者说是施压下,闵王府的课业确实已经停了。

  但宋璟除了给闵王授课,还兼着一个职责,那就是记录闵王的日常起居,所以其他人皆可不去,他还是要去的。

  任盈珠借盛汤的动作,似是漫不经心的问起“听说闵王有个义姐,不但姿容出众,还和汉昌侯府有些关联……可惜上回小皇子满月我卧病没能去成,听说她是去了的,还很得郑贵妃青眼,想来不是个简单人物……夫君觉着呢?”

  汤碗递出去的同时,一双美目在面前这张俊脸上流连着。

  “她……”宋璟顿了顿,搁下筷子,伸手接汤,“是很好。”

  任盈珠嘴边的笑一瞬间变得有些勉强“如何个好法?”

  宋璟却没有就此说下去,只道“她住在王府后院,詹事府的人在王府授课时从不见她在府中走动,我也甚少见她。”

  这话并非假话。

  自从季妧进了闵王府,原以为见面会更加容易,没想到……

  明明之前闵王中毒,她衣不解带照顾时,还能时不时见上面说上话。闵王伤好后,她搬到另一个院子,反倒见不着了。

  季妧避讳外臣自有她的道理——她毕竟不是闵王府真正的主人,名不正言不顺。而且让外臣觉得闵王对一个义姐过于依赖,于闵王于她而言都不是好事。

  但宋璟总觉得,季妧不见他,还有避嫌的因素在。

  是因为他又成家了吧。

  所以即便有什么话要说,也是通过下人传达。即便偶尔在王府撞上,也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宋璟黯然过,甚至还有过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尤其季妧那个流浪汉夫君一直未曾出现……

  可是季妧的态度已经明确到不能再明确,而他也确实无法做到毫无顾忌去伤害身边的人。

  一个是任盈珠,还有就是孟氏。

  百般纠结折磨,唯有将那些缤纷妄念压回心底,封箱落锁。

  有些绮梦,远远望一眼就好。

  梦醒,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任盈珠见他出神,本就不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手中的帕子也愈发攥紧了些。

  “夫君以后还是别去闵王府了。”

  宋璟回过神,不解的看着她“何出此言?”

  任盈珠咬了咬唇“万贵妃已经生下皇子,形势一片大好,闵王的结局板上钉钉,很快就将尘埃落定,无需你……”

  “夫人。”宋璟打断她的话,“我去闵王府是职责所在,并不会因为闵王如何结局而有所改变,除非詹事府将我调回。”

  “可……”

  “别说了。”

  宋璟大概也意识到自己从没用过如此强硬的语气说过话,缓了缓,道“吃饭吧。”

  任盈珠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屋里就此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任盈珠打破了平静。

  “是我不好,不该过问你外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