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娘子山里汉 第580章

作者:枝上槑 标签: 古代言情

  胸中积压了两三年的恶气终于稍稍得解,伴随而来的是被放大的恐慌。

  季妧想做什么?

  她不是已经招赘了吗?

  已嫁之身,她还想做什么?

  还想来祸害璟儿?

  不行!

  绝对不行!

  以前她不同意,是因为季妧女户的身份、有个拖油瓶弟弟、自身也不检点,如今让她厌恶的这一切都没有改变,甚至连黄花闺女都不是了,她更不会同意。

  尤其季妧害的他们母子隔阂至今……璟儿虽仍对她百依百顺,可这种孝与顺与以往是不一样的。

  孟氏也说不来哪里不一样,她只当是心结未解的缘故。

  做娘的,一片苦心总是为了自己的孩子,难不成还能是为了她自己吗?

  璟儿走到今天不容易。

  他需要的是任盈珠这样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于他仕途有所裨益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只会拖他后腿、给他带来污点、让他授人以柄的祸害。

  璟儿不理解没关系,他总有一天会理解的。

  孟氏一方面担心季妧重新缠儿子,另一方面又怕在任盈珠心里扎了刺。

  但任盈珠既然已经知道了季妧的存在,心中疑惑不消的话,定然还会往下查……

  孟氏思来想去,选择将前情淡而化之告诉了任盈珠。

  过程中当然少不了移花接木的手法。

  譬如,季妧先对宋璟起的意,抛却廉耻歪缠宋璟,还闹的满村皆知。宋璟不忍把话说太绝,反让她会错了意,以为宋璟心悦于她……宋璟实在无可奈何,这才匆忙去了方玉芷。

  末了,拍了拍任盈珠的手。

  “只要我活一天,季妧就不可能进宋家的门。你放心,娘永远站你这边。你也得抓紧,赶快给璟儿生个儿子,这样才能把他拴住……”

  任盈珠覆她的手,笑的温婉依旧。

  “谢谢娘。”

  从孟氏房里出来,任盈珠扬的嘴角倏然垂落。

  似一道雷劈进了她的五脏六腑,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

  “夫人。”

  戴氏见她神色不对,匆忙将她扶回了院子。

  任盈珠斜倚在床榻之,看着空荡荡的寝房,目中似悲似嘲。

  “他是我的夫君,可是你看看这屋里,有多少他的痕迹?”

  戴氏沉着脸:“姑爷不知感恩,您该回去找老爷告状才是!”

  任盈珠摇头:“他本就不肯亲近我,我若真那样做了,他会离我更远……”

  都说至亲至疏夫妻——她和宋璟,从未有过至亲的时刻,一开始便是疏远的。

  她以为只要能嫁给他、再努力对他好,早晚能走到他身边,进而走近他心里。

  慢慢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好像越来越远了。明明就站在那,甚或者躺在她身边,她就是觉得这个人她够不着。

  “我以为他是怪我使了手段,怪父亲逼他休妻,怪我们任家让他沦为同僚间的笑话……我甚至以为他心里是有方玉芷的。”

  错了,原来全都错了。

  他心里是藏了人,可那个人不叫方玉芷,叫季妧。

  “只要这两个字还刻在他心里一天,我就永远走不近他。永远……”

  任盈珠望着虚空,喃喃自语。

  戴氏皱眉:“夫人的意思是……”

  若当真只是一介村女,将之打发出京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有的是法子让她一辈子也不敢再出现在姑爷面前。

  可这村女背后牵扯颇广,未免有些棘手。

  “依奴婢的意思,夫人且耐心等等,等闵王府倒下……”

  “不。”

  宋璟一直留在闵王府,是因为季妧在闵王府。

  等闵王府倒了,说不定就晚了。

  烛光昏暗,映照在任盈珠的脸,莫名添了几分晦沉。

  “你明天回趟任府,问兄长要几个人,帮我盯着姑爷……还有那个人。”

  戴氏点头:“奴婢明白。”

  室内又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轻咳,慈姑适时端着药出现。

  入夜,万籁俱寂。

  季妧再次从鼓角齐鸣中惊醒过来,浑身冷汗淋漓。

  她大睁着眼,盯着黑漆漆的帐顶,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在闵王府。

  急喘了几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中衣湿漉漉的贴在身,十分不舒服,

  摸黑下床,点亮油灯,重新换了套,而后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水是凉的,可以帮助她很好的分清梦境与现实。

  再次躺回床,灯不敢熄,眼也不敢闭。

  她怕一闭眼,又回到那个尸山血海的地方。

  旌旗猎猎,喊杀声震天,而她只能隔着河,眼睁睁的看着一支泛着冷光的箭直奔拼杀中的关山而去。

  鲜血喷溅,透骨而过。

  季妧翻过身,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裳,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关山离开后的每一个夜晚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当他在小婺河中箭的消息传至京城,那段时间季妧甚至要靠着安神的方子才能短暂入眠。

  白天尚能借忙碌分散心神,到了晚就彻底不受控了。

  乱七八糟的念头一齐涌来,还都是不好的念头。

  真能把人给逼疯。

  季妧这才知道,做个英雄的家属,竟是如此难。

第749章 跑偏了

  如果她还是她,关山还是那个传说中战无不胜的神武将军,该有多好。

  英雄果然只适合站在高台供人顶礼膜拜。

  因为当你走近,当你了解,当你发现原来他也是血肉之躯时,就再也没办法把这个人当成那个无所不能的英雄了。

  原来英雄也会受伤,英雄也会死的。

  贞吉利在信中说,小婺河那晚,射中关山的那支箭但凡再稍稍偏离一指,关山就没命了。

  可他不能休养,甚至不能倒下……

  这一关总算是熬过来了,下一次呢?

  沙场瞬息万变,敌人四面八方,万一下一支射向他的箭没有偏离……

  季妧实在不敢设想那种后果。

  躬披甲胄、亲冒矢石、身先士卒,这些都是曾经她所赞扬的品质。

  可是现在……

  有时她甚至会忍不住去想,关山若是能自私一些就好了。

  不要回回都冲在最前面,不要置生死于不顾。懂得见机,懂得惜命……

  这样想的她无疑是自私的。

  关山的命是命,其他将士的命也是命,关山若是往后退,其他人又凭何往前冲。

  若是关山和将士们都往后退了,都惜命了,他们身后的百姓又该怎么办?

  处在关山的位置——为将者,理当爱兵如子,将士们信任你、将身家性命交托予你,你又怎么能够拿他们的身躯做盾来苟安一隅呢?

  关山不会,所以不管季妧怎么想都是徒劳。

  季妧也时常为这样的想法而感到自愧。

  毕竟是个现代人,读过书、识过字、见过世面……可那又怎么样?

  随遇而安的能力再强,也不包括对战争的适应。

  她就是想顺顺遂遂走完这一生而已。不要提心吊胆,不要大风大浪。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走到今日,似乎一切都是反着来的。

  她每天都在提心吊胆,而她爱的男人,每天都是九死一生。

  季妧心里偶尔也会埋怨一下关山。

  犹记得去年七月间她还问过关山是不是要回到关北军中。

  关山说不会回去。

  结果呢,是没回关北,去辽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