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有贪欢 第59章

作者:荔箫 标签: 宫廷侯爵 宫斗 古代言情

  在静太妃眼里,他都不是个东西,他才懒得见她。

  可他的确想再出去走走。

  苏曜心不在焉地又吃了些,拿起放在榻桌上的帕子抹了下嘴:“张庆生。”

  张庆生疾步入殿:“下奴在,陛下……”

  “朕出去走走。”他道,“昨天那里就很好。”

  张庆生一僵。

  他想拦,张口便道:“陛下,那地方……”

  “怎么?”苏曜抬眸,淡泊的目光在他面上一落,就令他止了音。

  片刻之间,主仆二人四目相对。

  张庆生几度欲言又止,忠言无数次涌到嘴边,都在苏曜的注视下默默咽了回去。

  终于,他隐约觉出,陛下好似已经知道了什么……

  他最终垂眸:“诺。”语毕,他便多唤了几名宫人进来,服侍陛下更衣。

  苏曜的伤处在胸口,虽不易被扯动,却总让他气力不支,稍稍做些事情就要缓上许久。

  是以更衣用了足有两刻工夫,一行人才离开宣室殿。

  “阿狸!”山坡半腰处,顾燕时小跑了一段,回身一坐,招手等阿狸。

  阿狸出来玩时总乖得很,不似猫,倒像小狗,知道跟着人。

  见她伸手,阿狸一路小跑过来,到了近前,站起身,抬起前爪要抱抱:“喵——”

  顾燕时紧紧将它一搂,拥在怀里顺毛。

  很快,阿狸就在她怀里打起了呼噜,打得极响,小小的身子都在振。

  顾燕时不自禁地笑出来,侧颊贴到它额上,在它柔软的毛上蹭来蹭去。

  忽然间,阿狸挣扎起来。

  顾燕时一愣,它“喵”地又叫了一声,接着不及她反应,它就蹿了出去。

  “阿狸?!”顾燕时惊然抬眸,目光顺着那道灰色的身影跃下山坡,定睛间眼底一颤。

  阿狸蹭在苏曜脚边,而苏曜抬眸望着她。

  她僵立在那儿,很想转身就走。想到他新伤未愈,她终是朝他走去。

  待她行至近前,他颔首,一揖:“静母妃。”

  这是简单的一礼,礼罢,她却看到他额上渗出些许细汗。

  她觉得心里搐了一搐。

  又很快定住了神:“听闻陛下遇刺。”她轻轻开口,“现下如何了?”

  “还好。”苏曜笑笑,蹲下身,手指抚在阿狸脑袋上,“长得很快啊。”

  阿狸仰起头,亲昵地在他掌心蹭着。顾燕时有些意外,哑哑地看着,恍惚发觉阿狸竟然并不讨厌他。

  可先前,阿狸明明也常被他欺负的。

  巴掌大的一只小猫,他天天说它丑,还要拿它去喂狗,不知有多过分,

  小叛徒!

  顾燕时心底暗骂,苏曜犹自蹲在那里逗着阿狸,沉吟了半晌,才又说话:“母妃近来如何?”

  “也还好。”她抿一抿唇,绞尽脑汁地思索该如何和伤者寒暄,“天凉了……”她顿了顿,“陛下身上又有伤,出来走动……别受了寒。”

  “母妃就这么不想见朕?”他忽而问。

  她一滞:“我没……”

  他自顾笑一声,目光一转,落在她面上,很快又落下去。

  他没再说什么,顾燕时却更慌起来。她僵在他面前,那种久违的局促又涌上来,让她掩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矛盾了许久,她逼着自己说:“陛下要不要……去灵犀馆坐坐?”

  她想以主动相邀打消他的不快。

  却闻他又轻笑了声,头也不抬地道:“朕昏迷时唤的‘母妃’不是你,静母妃不必当回事,更不必为此为难。”

  “哦……”她应了声,蓦然回神,惊退半步。

  “你……”她意识到了,“你……你听见了……昨天你……”

  她脸上血色尽失,煞白如纸。

  她记得自己昨日说过什么,每一句都足够要她的命。

  她慌什么呢?

  他一哂,手从阿狸的额头一直抚到尾巴尖:“朕只是随处走走,不是来找母妃算账的。”

  他抬了下眼,看到她紧紧抿着唇。

  他忽而觉得很嘲讽。

  昨日不知他在,她那样轻松快乐。

  今日他来了,她一下就成了这个样子。

  苏曜抬手,手指在阿狸脑门上轻敲了一下,便站起身:“朕回去了,母妃自便。”

  话未说完,他眼前黑了一阵。

  苏曜定神,强撑住了,复向她一揖,提步离开。

  顾燕时见他无意计较,稍稍松了口气。

  下一瞬,却见他身子忽而一歪,向下栽去!

  “陛下!”她悚然一惊,疾步上前,将他扶住。

  可他太沉,她用上全力,他还是往下坠去。

  “来人!兰月!”顾燕时声嘶力竭地急唤,候在不远处的兰月匆忙赶来,略远些的御前宫人们急奔而上,七手八脚地前来搀扶。

  可他毫无知觉地闭着眼睛。

  顾燕时连日来压制的担忧被挑破,突然涌得凛冽。她手脚都发了麻,周身都在不自禁地轻颤。

  不知不觉中,一缕温热从脸颊躺下。

  “太妃?”张庆生蓦然被拉住视线,见她脸色煞白,恐她出事,不得不出言哄她,“太妃……陛下伤势并无大碍,想来只是一时体虚,太妃莫哭了!”

  闻得此言,她才惊觉自己流出泪来。慌忙抬手去抹,妆容一下子花了,乌七八糟地染开。

第50章 相宜

  宫人们将苏曜扶回轮椅上,就风风火火地往宣室殿赶。

  顾燕时趔趔趄趄地跟在后面,浑身发冷,冷到手足不可抑制地颤抖,好似血液都要凝固。

  御前宫人们一时都顾不上她,唯有兰月在她身边搀扶。到了宣室殿门口,兰月又不便进去,她独自迈进门槛,才走几步就不小心踩了裙角,整个身子往前一倾。

  好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就有漆柱,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勉强站稳。

  举目看去,宫人们正忙着将苏曜送入寝殿。她所站的地方与寝殿殿门相隔半个外殿、再隔整个内殿,一切嘈杂好像都忽而离得很远。

  顾燕时的心沉沉地跳了好几下,新一重的不安蔓延开来,万般理智在不安中都烟消云散,她咬一咬牙,只想进去看看他。

  于是她定一定神,就继续往前走去,走过外殿、穿过内殿,她步入寝殿殿门,苏曜已被扶到床上。

  她怔忪地望过去,他躺在那里,面容惨白而平静。

  曾几何时,她觉得他睡着的样子是最好的——既好看,又不再令人害怕。现下,她却只盼着他赶紧醒过来。

  站了不知多久,顾燕时缓缓回神。思绪清明了些,胡思乱想也随之变得更加厉害。

  她想,他突然昏厥,不会是被她气的吧?

  他说他并不想找她算账,可她昨日所言,他到底是都听见了。

  她想若换做是她,听到那些话必定也很生气。

  他现下又身负重伤,虚弱之下气愤冲脑,如何受得住?

  她跟着又担心,他不会被她气死吧?

  她从来不想让他死的。

  昨日那些话她说得虽狠,私心里却盼他能好好活着的。

  顾燕时越想越心惊难过,禁不住一声抽噎。提着药箱刚匆匆入殿的人闻声一滞,抬眸看看她:“静太妃?”

  顾燕时忙转过脸,定睛一看,原是陈宾。

  陈宾原对苏曜的伤情心中有数,倒被她哭得慌了:“陛下这是……”

  顾燕时觉出他似是误会了什么,忙擦擦眼泪:“不知为何突然晕了过去,陈大夫快请。”

  她边说边退开两步,陈宾颔一颔首,疾步行至榻边。

  见他来了,宫人们都退到了一旁。张庆生思虑再三,终是不敢硬将顾燕时请离,便走上前,躬身:“陛下不知何时才能醒,太妃……坐下等吧。”

  “好。”顾燕时恍惚地应了下,却心不在焉。

  于是,张庆生眼看她一步步走向床榻,默不作声地坐在了床边的绣墩上。

  陈宾正坐在床沿上为苏曜诊脉,他聚精会神,全未察觉有人过来。

  顾燕时却紧盯着他的神色,一分一毫的情绪都不肯放过。

  忽见陈宾蹙眉,她脱口而出:“如何?”

  陈宾回神,睇她一眼,神色轻松如常:“无妨。陛下只是近来忧思过重,郁结于心。加之重伤体虚,气血两亏,一时便撑不住了。”

  忧思过重,郁结于心。

  顾燕时听得心里紧了紧:这真是被她气晕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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