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思 第203章

作者:八月薇妮 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古代言情

  星河默默道:“你都打算好了,还有我说话的份儿吗。”

  前方的路有些崎岖,马儿走的很慢,李绝打量了片刻:“你不说我也知道,又要教训我说这不行那不行,我忍了这么久,还不够?”

  星河定了定神,话锋一转:“小绝……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宫里?”

  李绝一顿:“怎么突然问这个?”

  星河道:“我只是想着,孝安太子对你很好,实在是令人猝不及防。”

  李绝闻言,却也触动心里一点隐痛,便不再说话,只是把马儿停下。

  他单臂抱着行礼,翻身落地。

  星河低呼了声,人却仍是稳稳地给他抱着,甚至他双足落地,竟悄而无声。

  虽然怀中抱着个人,却仍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星河知道他武功高,可直到这会儿才又发现,李绝所能的,远超乎她的想象,毕竟她完全不懂那些。

  可也来不及多想,因为她的双腿又酸又痒,仿佛不是自己的了,难受的很。

  李绝看她皱着眉:“怎么了?”又看星河俯身撑着腿,他便明白:“腿麻了?”

  于是把她抱起来,走到路边,抬起衣袖,将一块青石拂了拂,把星河安置在上头:“别动。”

  李绝半跪下去,小心地脱了她的鞋子,给她轻轻地揉捏。

  星河忍着那不适的滋味,看着他低头认真的模样,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眼尾微挑,这张脸庞,明明是极熟悉的了,可此刻在闪烁的光影里,又仿佛很陌生。

  其实先前李绝的那句话虽然似无理取闹,细想却也有些道理:他们相识了这么几年,偏偏阴差阳错地隔开了,整整两年不见,他长高了,气质变化,性情似乎也……

  李绝轻轻捏着她的脚,望着上头的雪白罗袜,想给她扯去,又有点不太敢。

  过了会儿,突然道:“姐姐还记得那回,因为你跪了祠堂,我也是这么给你揉腿来的?”

  星河心里正盘算着该怎么劝他,让他消气,好生带自己回去。

  突然听了这句,方才想好的那些话突然给惊飞的雀鸟似的,刷地不见了踪影。

  她怎么会不记得,那是因为皇后当时想选她做惠王侧妃,她察觉庾清梦的好意、故意自污,因此惹怒了老太太,罚她跟平儿跪了祠堂,当天晚上,李绝便偷偷地跑了去。

  除了这个,跟他的那些点点滴滴,她倒是想忘记,可偏忘不了。

  把头转开,星河道:“又提这个做什么。”

  李绝慢慢地把那堆叠的袜子往下撤了撤:“我只是想起来,当时我是这么……亲姐姐的。”他眼睛看着星河,慢慢俯首,竟在她细白秀气的脚踝处轻轻地吻落。

  “小绝!”星河慌神,把腿一缩。

  李绝抬眸望着她,笑:“其实我当时……想亲的不止是这里。姐姐想知道吗?”

  星河竟微微地把身子往后一仰,想离他远点儿:“我、不想知道。”

  李绝嗤地一笑,却没逼她,只慢条斯理地把那袜子给她整理妥当,将裙摆放下:“姐姐自然会知道。”

  这会儿也不知在哪里,山风过处,黄叶发出萧萧瑟瑟的响声,嘚嘚哒哒,是轻微的马蹄声。

  星河正不知所措,闻声转头,却见那匹马儿自顾自摇着尾巴,拖着缰绳,正悠闲自在地在吃草,已经走开了一段距离。

  她忙道:“你怎么没有拴马,别让它跑了。”

  李绝正在给她穿绣花鞋,轻轻抚着那被缎子包裹的脚儿,心里想到杜牧的两句诗——“钿尺裁量减四分,纤纤玉笋裹轻云”,便是形容美人的脚又小巧又如玉笋般奇美。

  他暗中比量了一下,果然,比他的手还要小许多,古代有赵飞燕做掌上舞,假如星河会跳舞,恐怕便是这般吧。

  李绝心不在焉,随口说道:“不打紧,不用管。让它自己跑去吧。”

  星河想的却是另一件:“马儿跑了,怎么回去?”

  李绝这才明白她的意思,眼神一下子冷峭了几分:“你还惦记着回庾凤臣身边去?”

  他说了这句,便站起身来,转身似乎要走开的样子,回头看星河还怔怔地坐在石头上,他便皱了皱眉,背对着她矮身蹲下:“上来。”

  李绝背着星河,沿路往前。

  星河已经看了出来,这路越走越陡,马儿显然上不来的,怪不得他要弃马步行。

  而且两边的树木林立,如同进了山中,星河心里忐忑,留神打量,却发现红叶渐多,竟是枫树。

  她突然想起来:“你是不是要去青叶观?”可是路好像不对。

  李绝道:“我为什么要去那儿,再多一个陆机来聒噪我么?何况庾凤臣那老奸巨猾的,难道想不到去那里找人?”

  星河便问:“那到底是往哪里去?”

  “当然是个他们都想不到的地方,哼。”

  星河见他竟不肯告诉,心里气馁,索性不问了。

  虽然惶恐,但无可否认,趴在他的背上,实在舒服的很。她只有在很年幼的时候,给杨老太太这么背过。长大了后,只有李绝如此亲密。

  她不再去打量周围,而是看向李绝。

  他鸦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微微有光,不再像是之前那么散乱的了,大概是因为颠簸,发髻略有些松。

  星河看着他后颈上的散碎发丝,很想给他拨一拨。

  “对了,”按捺住胡思乱想,星河问:“你今日怎么会在城外?”星河想到他身上带着的弓箭。

  “他们叫我出来散心,”李绝回答,“打猎的。”

  “打猎?”星河惊愕:“你……射到猎物了?”

  “哼,当然射到了。”轻描淡写的。

  “射到什么?”星河略略地探头看向他的脸。

  李绝道:“一只老狐狸。”

  “狐狸……”星河正惊奇,突然觉着不对,她拧眉看着李绝:“真的?”

  李绝转过头来,跟她目光相对,发狠地:“可惜没把他射死。”

  星河听了这句才确信他是说庾约的:“你……真是胡说。”

  她本来不想再跟李绝争执,可提起这个来,星河思忖道:“不管是为了什么,今日你所作所为是太过了,你读的书比我多,难道不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李绝嗤之以鼻:“我射的是狐狸,犯了什么法?”

  他竟完全不可理喻,星河气:“我好好地跟你说话,你怎么总堵我?是不是不想听我说话?那我就不说了。”

  “我哪儿堵你了?”李绝不知想到什么,嗤地笑了。

  星河不懂他的意思,只以为他是不以为然地在嘲笑,便举手在他肩头打了几下:“你放我下来,我不用你背!”

  李绝感觉她在背上挣了挣,小拳头敲在肩膀上,砰砰地响。

  他非但不生气,脸上反而多了几分笑意:“好好,我不堵姐姐了,跟你好好说话,行吗?让我背着吧,还要走一段路,这儿石头多,你的脚又嫩,伤着了不还是我心疼?”

  星河轻轻地叹了口气,微润的气息轻轻地送到他的耳畔,李绝浑身微微酥麻,手上急忙用力,把她又往上颠了颠。

  “你累的话,放我下来吧,我又不是从小娇生惯养的。”星河低低道。

  李绝嘀咕道:“我又不是累……”他不好意思说:刚才被她轻轻吐息,弄得他手脚一阵发软。

  星河留心看他脸上,像是没什么汗意。于是不再坚持,只认真地想了想:“那你跟我说,你今日是不是过于冲动了?”

  李绝心里一点儿不觉着自己冲动,反而怪自己失手,没能把庾凤臣一下射死。

  可这么说,星河自然又要动怒了。他便哼道:“嗯,是有点儿。谁叫他光天化日之下想轻薄姐姐呢。”

  星河的手搭在他的肩头,无意识地握了握他的衣衫:“你以前干的那些事……所杀之人,都是些坏人……”

  “庾凤臣难道是好人?”

  “你听我说完。”

  他妥协:“好好,姐姐说。”

  星河正色道:“二爷是正经的朝廷命官,你干这种事,叫人怎么想?你又不是寻常之人,身份特殊,如果让其他朝臣知道,一定会对你多有抱怨,或许还会弹劾你,皇上就算想护着你,可到底众怒难犯。”

  李绝听她有头有尾地说出这些来——早在之前的星河,是不会懂朝堂上这些的,可见这两年果然长进了。

  可他心里只觉着微酸,星河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还不是因为“嫁鸡随鸡”。

  李绝道:“我不怕他。不怕任何人。只怕……”

  星河见他抬杠似的,本又要动恼,听他欲言又止便问:“怕什么?”

  “怕姐姐不理我,怕姐姐离开我。”他低低地说。

  星河语塞,歪头看着李绝垂首的模样,鼻子忽地一酸。

  过了会儿,星河才说:“那你知不知道我怕的是什么?”

  “是什么?”

  星河道:“我……怕你出事。”

  李绝的脚步一顿。

  星河的眼底已经有些酸胀了,她不愿让李绝察觉,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小绝,我不会不理你,可是你不能总是惹事,你一次次闹出事来,有没有想过怎么收场?你总是如此的话,丢下些难题给我,叫我怎么办?你把难题给我,我不怕,我会想方设法的料理,但如果你惹祸上身,你自己有事呢?”

  她想到的,是两年前李绝在关外生死不知的时候,那时她以为自己也要跟他一起死了。

  真是平生最为可怕的一段经历。

  李绝深深呼吸:“那你想我怎么做?”

  星河的唇动了动,却知道自己若是说出来,他一定不会喜欢听,于是先缓和道:“你好好想想,我也再想一想,成吗?”

  星河以为,李绝会带自己去青叶观,那倒也成,毕竟陆机在那里掌事。

  不料南辕北辙,李绝带她到的,却是青叶观对面的香叶寺后的一处精舍。

  出乎意料,房间宽阔明净,整洁雅致。

  星河不安而疑惑,打量周围:“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么一处院子?”

  李绝之前在青叶观住着,经常漫天遍野的跑,跟香叶寺的和尚却也熟络。

  他道:“是前面那老和尚跟我说的,这儿是宫内的贵人来才给打扫住的,所以平时不会有人来。”

  星河咽了口气:“那、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李绝向着她笑了笑:“路上不是说过了么?”

  星河倒退了两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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