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思 第68章

作者:八月薇妮 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古代言情

  李绝叹了口气:“你走吧,反正姐姐心里只有霄哥哥,庾叔叔之类的。根本没有我,也不用管我死活。”

  星河被他说的哭笑不得,正此刻,外头一声响动。

  星河忙走到门口,却见是碧桃端了些吃食进来,放在那张理石圆桌上。

  丫鬟把东西摆放妥当,便退了出去。

  外间隐隐还有容霄的声音。

  星河上前一看,是一碗粳米粥,两样小菜,一笼屉的包子,还热腾腾的。

  当即先端了粥入内。

  才进门就愣住了,原来小道士在榻上盘膝而坐,那件松松垮垮的中袍已经褪到了臂弯里,将落未落。

  星河本能地转过头去。

  刚要呵斥,忽然觉着不对。

  她小心翼翼回头,却惊愕地发现,李绝正低着头,手中仿佛拿着一枚银针,正慢慢地从侧腰间刺了入内。

  星河心一紧,赶紧上前把粥放下:“你在做什么?”

  李绝道:“没有大碍,就是有些淤血要除了去。”

  星河也来不及避讳之类,低头看向他腰上,见腰侧处一团乌青,颜色很重,简直像是被顽童涂了一层墨似的。

  此刻三根银针深深刺在其中,越发的触目惊心。

  她难掩惊慌:“这、这是怎么弄的?给人打伤的?”

  “不是……”李绝喉咙里咕哝了一声,又抽了枚银针,那针竟极长,虽然不很粗,但仍是触目惊心。

  李绝慢慢回身,却是要把银针往腰后去刺,只是姿势有些不适合,每每不得要领。

  星河想要帮他,但实在不敢去弄这个:“你自己能行吗?不如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寻常大夫不会这个。”李绝笑了笑:“不打紧,姐姐先去外头坐一坐吧。”他只能暂时放弃,把那根银针放了回去。

  星河想出去,走到门口又停下,却见李绝已经闭了双眼,好像在安静打坐一样。

  她无意识地握紧双手,此刻已无心再看他的身子,只管看着那处淤青。

  却惊见那细若牛毛的银针顶端,竟慢慢地渗出乌黑如豆的血,从少到多,缓缓滴落,看着骇异之极。

  星河吓得不敢再看下去,这会儿才明白李绝刚才叫她出来坐,就是为了支开她。

  正在六神无主,容霄回来了。

  容二爷看她竟在外头,诧异道:“姐姐怎么在这儿?”迈步进内,却见李绝正将腰间的长针一根根拔下。

  容霄哪里见过这个,当下也惊得双眼瞪圆,差点叫出声来。

  星河在他身后大胆看了眼,见其中一根的针尾上的血,已经不像是之前那么乌黑的了,而他腰上的印记也仿佛浅了些似的。

  旁若无人的,李绝随便把腰间的残血一擦,中袍挽起。

  “道兄,”容霄这才蹑手蹑脚地走近,仿佛怕打扰了他:“你刚才是……”

  李绝倒是轻描淡写地:“只是有点儿淤血,出来就好了。”

  星河吁了口气:“你要喝水,还是吃粥?”

  李绝道:“先给我些水吧。”

  容霄急着要去倒水,星河忙道:“我来就行了。”倒了一杯水送过去,李绝喝了,又要一杯,一直喝了三杯才停下。

  星河不放心:“你的伤真的无碍?”

  “这是小事。姐姐不必记挂。”

  容霄在旁边呆若木鸡,这会儿有点清醒:“道兄,你为何总是叫三妹妹‘姐姐’?”

  李绝一怔,下意识看向星河。

  目光微碰,李绝坦然道:“我自然是客气的说法,三姑娘……私底下还叫我哥哥呢。”

  “啊……”容霄深信不疑:“原来如此。”

  他见到不太熟悉的女子,不知对方比自己大小的时候,通常会用“姐姐”来称呼,向来李绝也是如此。

  星河听他说什么“私底下叫哥哥”,微惊,无语。

  她本是想让李绝自己跟容霄解释,没想到他根本不肯坦白,伤的这个样子,居然还有心开玩笑。

  隔了会儿,李绝把那碗粥吃了,容霄捧了包子进来,他也捧着吃了几个。

  容霄坐在床边问:“道兄,你这两天到底去哪儿了?竟累的如此?还……”瞥了瞥他腰间,把那个“受伤”压了回去。

  李绝道:“去处置了一件私事。已经料理妥当了。”

  容霄听是“私事”,当然不便追问,于是道:“那以后若没别的,就住在我这里吧。”

  李绝横他:“我才跟靖边侯打了一场,你倒是不怕死。”

  容霄笑道:“上次你也是因为我,才跟父亲争执的……我自然也肯为了道兄两肋插刀。”

  李绝问:“上次我走了,靖边侯没为难你?”

  容霄像是偷到了鸡的小狐狸,有一点窃喜:“骂是又骂了几句,不过却没动手。”

  星河在旁听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心里想的却是李绝所谓“私事”。

  他受了伤,这私事显然不是什么好的,星河所能记起来的,只有李绝曾告诉过她的,他从小的经历。

  星河怀疑是那些想要对他不利的人找了来,所以才逼得动了手。

  只是当着容霄的面,不便多问。

  见他们说着,星河道:“这儿没事,我先回去了。”

  容霄一怔,李绝却看向她:“姐姐……”

  星河道:“你好生在霄哥哥这里调养,明儿我再来。”

  李绝看看她,又看了眼容霄,没有再说话。

  容霄亲自送了星河出门,又叫碧桃提着灯笼送她回去,可巧平儿带了人来接,这才放心。

  星河先前已经告诉了平儿小道士又回来,只是没提别的。

  当夜,平儿便跟星河说:“姑娘得说说他,一声不响,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叫人担心。以后不管去哪儿,总要跟姑娘交代仔细才行,不然的话就像是那没笼头的马似的,谁知道他会跑到哪儿又做些什么。”

  星河只管答应着。平儿看她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便又摇头道:“罢了。还是别先打算的这么齐全,万一他没这份儿心呢?姑娘还是探探他的口风吧。如果他没想过以后,那咱们也别操这份儿心,该怎样就怎样吧。”

  星河给她这几句又弄的有点心惊,勉强笑道:“你又说这话。”

  平儿哼道:“难道我也跟姑娘一样,什么也不顾地贴上去?咱们两个总要有一个唱黑脸的。”

  星河倒是给她这句话逗的笑起来,却又道:“谁贴上去了,你的嘴越发坏了。”

  平儿嗤地笑了:“好,不是姑娘去贴人,却是那小道士太黏人了才对。”说了这件,平儿又问星河:“今日在国公府里,庾二爷是怎么了?”

  星河见她问起庾约,便道:“是我应答不当,招惹了二爷不高兴。”

  平儿诧异:“姑娘做什么了?庾二爷是那样身份的人,怎么会跟姑娘置气?”

  星河看着自己的右手,把手中的针线活停了停:“我也说不清,有时候觉着庾叔叔是个大好人,有时候却觉着……不敢跟他亲近。”

  平儿哼了声,很不以为然:“我看姑娘还是别乱想这些有的没的,庾二爷至少没为难过姑娘,你又何苦把他想做一个大恶人呢?倒是那小道士,三番五次的冒犯,姑娘怎么不说‘不敢跟他亲近’?反而越发跟他亲近了呢,真是的……倒不知谁是好赖人了。”

  星河一想,话虽难听,却果然有些道理:李绝做了那些她原先想也不敢想的事,她还满心在他身上,担心这个,担心哪个,总放不下。

  庾二爷分明没做什么,反而处处示好,自己居然防贼一样对着他。

  也难怪今儿他突然不高兴了。他那样身份的人,又精明异常,自然看出她的防备,这对他而言自如侮辱一般,心里不受用也是有的。

  星河叹了口气,暗暗打定主意,下次若有机会见到庾约,可不能再如先前一般了。

  退一万步想,她如今私心打算跟李绝的事,将来若是李绝还俗,指不定如何,庾二爷的势力举足轻重,若是能得他的照拂,自然是好。

  就算不指望庾二爷的照看,那也不能就随随便便得罪了他。

  次日,星河起身,先打发平儿往容霄那里去探听李绝的情形。

  自己梳洗妥当,出了门,先去老太太上房应景。

  刚进院子,便见门口几个丫鬟脸色不对,她正要上前,是晓雪从内走了出来,一看见她便使了个眼色。

  星河没往内去,直接跟着晓雪退了出来:“出了什么事?”

  容晓雪还没开口,脸上先掠过一点冷笑:“我刚才在老太太身旁,正好听见了,三妹妹你猜是怎么着,那个顾云峰,没打好谱呢。”

  “什么意思?”星河竟不懂。

  容晓雪啧道:“你怎么不明白?明明两家就差正式下聘了,谁知昨儿顾云峰喝醉了,竟公然当着人的面儿,说什么没定婚约,不能算之类……是湛哥哥的同僚听见,悄悄告诉了他。方才老太太听说了,气的不行,正问咱们太太呢。”

  星河的双眼睁的大大的,这会儿心里想到的,竟是那次无意中听见的容晓雾跟顾云峰隔着墙私下说话的那些动静……

  本以为两个人是必成的,哪里想到会这样?这顾云峰是疯了还是如何。

  星河忙问:“那到底是怎么样?要是顾家反悔,大姐姐怎么办?”

  容晓雪皱着眉:“还能怎么办,要顾家真不愿意,咱们府里可不会哭着喊着求他们,哼,世上的男人又不死绝了,非得他顾云峰?”

  “可是大姐姐都跟他……”星河脱口而出,又急忙停住。

  晓雪却听了出来,忙问:“三妹妹你说什么?”

  星河咬了咬唇:“没、我只是觉着,要真的节外生枝的话,大姐姐心里指定会很难过吧。”

  容晓雪却早看出异样:“三妹妹,不是我说,大姐姐的性子就是太软和了,倘若……真吃了亏,却也没法说理去。毕竟这种事,专看男人的良心罢了。”

  星河见她说的明白,更吃了一惊:“二姐姐……”

  正在这时,就见老太太房中走出两个嬷嬷来,晓雪忙噤声,问道:“张嬷嬷,去哪里呢?”

  嬷嬷道:“太太吩咐,叫去顾府请姨妈过来说话。”

  晓雪对星河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走开了,晓雪才道:“必然是夫人要传顾姨妈来问个究竟了。”

  本来他们两个想去看看容晓雾,但心想这种事情难以启齿的,容晓雾恐怕也不愿在此刻见人。

  不料就在这时,却见大小姐遥遥地走来,脸色憔悴,两只眼睛果然有些红肿。

  两人急忙装作若无其事的,向着容晓雾行礼,晓雾淡淡地:“你们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她的目光落在星河身上,带了几分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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