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楠知北
姚景谦愿意娶姜莺这事并不意外,毕竟两人自小就关系好,姚家老太太又喜欢姜莺,只不过姜莺议亲那年姚景谦忙于科考这才耽搁了。
小鸠知道茯苓指的什么,说:“这点你放心,二姑娘虽然误把殿下当夫君,但二人之间清清白白,外头也没人知道二姑娘在王府。”
如此茯苓便放心了,轻叹一声:“这段时日辛苦你了,等咱们跟去汴京安顿好,二姑娘也该成亲了。如今老爷夫人二公子去世,姜府连家宅都保不住,幸好还有表公子,否则真不知二姑娘一个孤女该怎么办。”
话虽是这么说,王府人人都知道姜莺最终要去姚家,之前沅阳王从东市买小鸠时也说过,但不知为何,小鸠有一种预感:二姑娘想离开王府并不容易。
她没与茯苓说这些顾虑,毕竟这都是自己的臆测罢了。二人回到正厅没看见人,下人说姜莺带姚景谦去看兔子了。
姜莺喜欢小动物这事姚景谦以前就知道,他蹲下身子,认认真真听姜莺说她的小兔子,时不时插几句话。
“少时有一次我到姜府,你非说想要一只鸟,我只得上树给你捉。”
听闻以前的事,姜莺眼睛亮了亮,“后来呢?那只小鸟哪去了?”
姚景谦笑起来,点点姜莺脑门:“被你放走了。我捉来以后你胆小,根本不敢摸,还哭着说鸟娘亲会想它,我只得又上一次树放回鸟窝。”
一旁的姚清淑也附和说:“是呀,表姐你从小就胆小,每次过年放鞭炮都躲的远远的。”
听着这对兄妹说以前的事,虽然姜莺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总感觉这些事是真的。三人玩了一会便要走,姚景谦想多些时间与姜莺相处,尽快熟悉起来取得姜莺信任,等时机一到再告知真相,带姜莺就容易多了。
于是姚景谦建议:“想不想出去玩?我和小淑多年不来临安,表妹不尽地主之谊吗?”
客人远道而来,姜莺确实应该带人逛一逛。好在这段时日她对临安城已经很熟了,知道哪里好玩,哪里的东西好吃,不过她更希望夫君也在,可惜夫君今日并不休沐。
姚景谦打趣她:“感觉莺莺变小气了,担心表哥花你的钱?放心,和表哥在一块,哪轮得到你掏钱。”
“才不是!”姜莺反驳:“我我只是担心夫君回来以后看不到我。”
正好,姚景谦也想见见传闻中铁血冷面的沅阳王,说:“那不如这样,让人给他留句话,回府后来找我们好不好?若莺莺不放心,就找几个王府的人跟着,你觉得呢?”
不得不说,姚景谦猜姜莺心思一猜一个准,轻而易举就消除了她的顾虑。既然如此,姜莺收拾准备一番,由田七雄和小鸠跟着便出门了。
因为在百安楼与明泓有约,今日王舒珩下值比往常早。他赴宴时正是傍晚,天边挂着绚丽晚霞。明泓先一步到达百安楼,二人相识多年,从不担心无话可说。
几杯酒下腹,明泓举杯笑得促狭:“据说不久前圣上和皇后娘娘朝王府送过好几个姑娘的画像,你都给拒了?明澈兄,眼光就这么高?”
从前王舒珩并不喜欢被人谈论婚事,不过今日一改常态,回了句:“并不高。”
明泓开始为自家妹妹套话,“那你同我交个底,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我听祖父说,你喜欢会骑马会舞剑的,不是吧明澈到底找的是媳妇还是找人上阵杀敌?”
想到这个,王舒珩自己都笑了。
当时明海济问他的婚事,王舒珩虽然是随口一说,但与心中所想确实相差不大。他总觉得,自己身为武将,若娶妻,对方不说武艺多么高强,马术多么精通,但至少要有些自保的本事。
回想数月前自己说的那番话,王舒珩只觉脸疼。想到家中娇滴滴的那位,莫说骑马舞剑,只怕弓箭都拎不动,平时多走几步就吵着脚疼,让人恨不得时时当成祖宗供着。
看好友面上浮起若有所思的笑意,明泓惊道:“不是吧,还真给你找到会骑马会舞剑的女子了?哪家姑娘啊,这么剽悍。”
想到妹妹明萱,明泓不禁心急,他今日来除了叙旧,还想探探王舒珩口风。骑马舞剑的要求,就不能降低一点点吗?
“明澈你与我说句实话,是不是有心仪的人了?对方剑术了得在你之上?莫非骑射也不差”
王舒珩并不正面回答,模棱两可道:“她她就是个黏人精。”
但他喜欢被她黏着。
二人正说着话,忽见小厮进来凑到明泓跟前小声说了什么,明泓脸色一变,说:“是明萱来了,她听闻百安楼吃食不错早想来试试,不若叫她一起?”
虽是询问,但不等王舒珩说什么,身后已经想起明萱的声音:“兄长。”
看得出来,明萱今日好好打扮过一番。无论衣裳还是首饰,甚至用的香料都精挑细选,确保自己美美地出现在王舒珩面前。
她进来前早想好说辞,故作惊讶欠身福了福,垂着眼睛:“殿下万安。”
王舒珩看她一眼说了句不必多礼,便又继续斟酒。明萱被冷落也不恼,这么些年她早就习惯了沅阳王的性子,反正他对所有女子都这样。
明萱落座后三人无话,雅座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明泓正打算说点什么帮帮妹妹,只听隔壁雅座响起娇娇的女子声音。
“你们想吃什么?百安楼的醉花鸭和白玉五行是特色,可好吃了,还有乾果四品也不错。”
话音落下,紧随着响起一道宠溺的男声:“莺莺想吃什么便点什么。”
王舒珩喝酒的动作顿住。
姜莺怎么来了?还是和一个男人!
第40章 回家
此次姜莺出门依旧戴着帷帽, 刚刚到百安楼雅座尚未来得及脱下。这回出门,她与姚景谦兄妹二人先在城中逛了逛,不知不觉逛至百安楼便上来用晚膳。
百安楼菜色极好, 姜莺和夫君来过一两次。她将喜欢吃的一一报上名,又问:“表哥表妹不若再看看, 我不知你们喜欢吃什么。”
姚景谦对吃的不讲究,姚清淑更是好说话。三人环桌而坐, 姜莺坐在中间,姚景谦眉目含笑:“表妹点什么我就吃什么。”
他这么一说姜莺倒不好意思起来,他们是客, 竟还处处迁就自己。不过这种发自内心的真诚是演不出来的, 姜莺不免对二人生出几分亲近。
菜上至一半, 姚清淑拉住姜莺手亲昵道:“表姐我们许久不见, 不如今晚你和我睡?我给你说说以前的事。”
姜莺有点犹豫。她其实对过去的事很好奇, 但又舍不得夫君。
姚景谦自然知道她担心什么,不过他迟早要带走姜莺,还是想多些时间相处。况且以前他不在临安便罢了, 姜莺一个姑娘, 一直呆在王府不合适。
“表妹以前和小淑关系极好,经常躲一个被窝说悄悄话呢。让表妹把以前的事说与你听,想必对病症也有好处。”
他声音温和娓娓道来, 完全让人招架不住。其实到这里姜莺已经动摇了,姚景谦又乘胜追击:“此番来临安我们住在广福客栈, 那里临近江边,听说今晚放烟花,表妹不想去看看?”
一听烟花,姜莺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这个年纪的姑娘都喜欢烟花, 她道:“那一会我先回府问问夫君。”
王舒珩在隔壁一听姜莺声音就出来了,不过偶遇守在门口的田七雄,了解事情来龙去脉这才耽搁了时间。
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昨日才接到姚家书信,姚景谦今日就到了。王舒珩瞪一眼田七雄,似责怪,又似生气。
他大步来到姜莺身后,故作咳嗽,道:“要问我什么?”
熟悉的声音乍起,姜莺转身,意外叫了声:“夫君?夫君怎么在这儿?”
王舒珩没有立刻回答她,目光落在姚景谦身上。
明晃晃的光线衬得他眸子锋利,犹如带血的刀刃,神色虽淡然,但体察人心似乎一眼就将人看穿。
说起来,他与姚景谦还有些渊源。年初回京他去看望明海济,说起朝中文臣,明海济还说过翰林院新来的姚编修天赋一般但为人勤勉,努力几年大有可为。
当时,王舒珩便留意过此人。姚景谦,泉州州同嫡长子,性子温和舌绽莲花,能被明海济肯定,学问人品肯定不差。
他明目张胆打量的时候,姚景谦并没有退却,而是抬头无畏地迎上王舒珩眼睛。二人视线隔空交锋,暗中火花旁人自是不知。
还是姚景谦起身朝他拜了拜,说:“久仰沅阳王大名,听闻殿下带兵连收北疆南境,护我大梁安宁,今日相遇实乃我之幸。”说罢又招呼妹妹姚清淑起身,“小淑,来见过沅阳王。”
王舒珩神色虽寡淡,但还算客气,回道:“幸会。”
寒暄完,谁也没提姜莺的事,空气中涌动着莫名情绪,还是姜莺打破沉默:“夫君,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声夫君让王舒珩很是受用,他抓了抓姜莺小手,说:“和人有约,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你。”
话音刚落,隔壁明泓明萱兄妹也来了,明泓正奇怪何事让王舒珩离开那么久,一见对方抓住姑娘的手,第一反应是自己眼瞎了。
明泓再三确认,到这里气氛已经很尴尬了。不光明泓,明萱差点也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姑娘拐着弯想法子来临安,就想见见王舒珩。来之前她便想着,虽然沅阳王不喜欢她,但也不喜欢其他女子,因为祖父的关系两家亲近,自己主动些总该有机会的。
长这么大,明萱就没见谁与王舒珩如此亲近过,当即呼吸一滞,袖子底下手指绞在一块。
偏偏姜莺一无所知,指着明泓明萱问:“夫君,他们是谁?”
夫君?明家兄妹皆是一愣,却见王舒珩似是已经习惯了般,介绍说:“汴京明家三公子,五姑娘,是王府故交。”
姜莺哦一声,正打算上前招呼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带着帷帽。不等姚景谦制止,她已经摘下,甜甜冲众人一笑。
那一笑如春光,灿烂至极,晃得人移不开眼。即便在汴京见过数不清高门贵女的明萱也必须承认,这位疑似沅阳王妃的姑娘确实生的好看。
既然遇上,就没有分开用晚膳的道理,两拨人只得在一张桌子前坐下。
不过姜莺周围有姚景谦和姚清淑,两人好似左右护法挨着姜莺,王舒珩只得坐到姜莺对面,明泓和明萱坐在他身侧。
落座后相对无言,女子之间对情敌的感觉是相通的。姜莺目光一直有意无意打量明萱的时候,明萱也在打量她,她总觉得这个叫明萱的姑娘距离夫君也太近了。
姜莺内心暗自泛酸,菜上齐了。原本出门心情好好的,姜莺这会莫名不太开心。
她随便吃着面前的菜,姚景谦忽然凑近,小声说:“我记得出门时莺莺说,这顿你请?”
姜莺一怔,点头:“那当然,绝不让表哥表妹花钱。”
“那你再不多吃些,可就便宜那姑娘了。”姚景谦眼神意有所指,姜莺当即明白过来。
一想到夫君和明萱之前认识,姜莺心里就不是滋味。但既然她请客,那自然要多吃些,更何况姜莺确实饿了。想到此,姜莺瞬间觉得胃口好了许多。
菜品都是姜莺点的,她大快朵颐的时候,没注意王舒珩眸色渐深,盯着姚景谦,似乎要将对方盯出一个窟窿。
姚景谦并不畏惧,反而朝他微微一笑,继续低头和姜莺说着什么。
两人絮絮低语,完全不关心旁人。王舒珩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手指若无其事地折着两只木箸。不知怎的,只听咔嚓一声,木箸竟断成了两截。
这清脆的一声很是突兀,惹得人人抬头望来。姜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懵懂道:“怎么了,夫君?”
少女乖巧依旧,王舒珩也不好说什么,道:“无事。”
姚景谦将一切看在眼里,气定神闲说:“没什么事,莺莺快点吃,醉花鸭凉了味道不好。”说罢招手唤来小厮,“给殿下换一双木箸,要牢固一点的。”
经过此番,饭桌上火药味似乎更浓。不多时小厮重新送上一副银箸,王舒珩好不容易压下满心火气。
偏偏这时,姚景谦看窗外似乎有什么好玩的,正要说给姜莺听,王舒珩率先叫住他,慢条斯理道:“年初回京早听闻姚修编美名,本王敬你一杯。”
百安楼的酒烈,王舒珩常年行军自是不在话下,姚景谦一介文臣便有些吃不消了。一杯下肚面颊泛红,反观王舒珩倒跟没事人一样。
他接着说:“姚修编年方二十,可订亲了?”
两人互相试探,姚景谦也不虚,望一眼姜莺,迟疑道:“应该快了。”
身侧姜莺已然沉醉在满桌珍馐,闻言抬头,说:“那我要有表嫂了?表哥订亲的人是谁?”
姚清淑的脸色不是太好,倒是姚景谦微微一愣,又恢复笑意,故作神秘:“到时莺莺便知道了。”
王舒珩哪会给人得意的机会,趁热打铁道:“表哥的喜酒莫要忘了王府,到时本王一定带莺莺前往庆贺。”
不得不说,王舒珩这声“表哥”杀伤力极大。话音才落,姚景谦神色就绷不住了,姚清淑直接拉脸,倒是一无所知的明氏兄妹茫然。
沅阳王与疑似王妃的表哥关系似乎不怎么好。
其实明氏兄妹有一肚子的疑问,前不久圣上在汴京还大张旗鼓地挑选沅阳王妃,怎么这会王妃就定下了。也不曾听闻沅阳王府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哪家姑娘。
不过即便问题再多,明氏兄妹这会也不敢问,因为桌上气氛实在诡异,俨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姜莺对夫君和表哥的交锋毫不知情,百安楼东西好吃她又确实饿了,几乎每样菜她都尝过一筷子,只有那道乾果四品还没动。那道菜距离姜莺太远,今儿人多她不好起身去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