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花一梦
“好啊。”卫灵儿笑着应下舒瑾的话,随他从房间出来,往书房去。
卫灵儿以为舒瑾是有事来书房。
谁知两个人进书房后,舒瑾兀自将她牵至书案后坐下来,坐在他自己惯常坐的那个位置上。
卫灵儿望向舒瑾,舒瑾不语, 抬脚走到博古架前,似要找什么。
她便安静坐在书案后面, 耐心等待。
须臾, 舒瑾拿着一只鎏金雕花紫檀木匣子折回书案旁。
那匣子被放在卫灵儿面前。
卫灵儿看一看匣子,又看舒瑾:“是什么?”
舒瑾微笑:“打开看看。”
卫灵儿这才伸手去将面前的匣子打开了。
匣子里躺着一对嵌宝珠金镶玉镯子。
玉是羊脂白玉,质地细腻温润, 白玉衔接处,镶赤金兰花,花蕾处以紫色宝石为点缀。
这应是女儿家的东西。
卫灵儿仰头去看绕到她身后的舒瑾。
舒瑾也低下头看着她,伸手捏一捏她的脸,在卫灵儿继续看向那对镯子时,道:“这一对镯子是长姐当年留给我的,据说是娘亲临走之前交给她,说待我娶妻时,让她转交给我的妻子。”
“那时她将这个匣子交给我,我也未发觉太多不对。”
“但想着,终究应该拿给你才是。”
卫灵儿明白舒瑾心中歉疚。
他定然不止一次想过若早些发现长姐的异样,或能阻止那一场悲剧。
可他那时,也并非经事的年纪。
刻意为之的隐瞒,更本便不会轻易叫人觉察,这一点她确实比旁人清楚。
卫灵儿紧紧握住舒瑾的手。
她站起身望向舒瑾问:“大表哥,和我说一说大表姐的事情可好?”
在舒瑾的记忆里,与他娘亲有关的记忆甚少,而长姐舒静娴则不同。他们相伴长大,舒静娴对他关怀备至,端午为他编长命缕,重阳为他绣荷包……和去年重阳卫灵儿送他的锦囊一样,上面会绣着吉祥话。平常有长姐从中调和,他与舒家众人的关系不错。
他们姐弟的关系便如卫灵儿与卫昭一样。
亲厚、友爱。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的姐姐也都会护着他,站在他的身边为他撑腰。
他曾经努力习武读书亦如卫昭那样,盼望长大之后,可以保护自己的姐姐、可以给她庇佑。
卫灵儿安静而认真听着舒瑾说起与舒静娴有关的点点滴滴。
到后来,舒瑾找出一幅画。
画中之人乃是舒静娴。
这也是卫灵儿初次有机会得知舒静娴的样貌。
画中的小娘子正是十四、五岁的年纪,穿一袭银红春衫,手中捏着一柄轻罗小扇,眉眼弯弯,笑容灿烂,人在花丛中,亦是人比花娇。旁边有一只小猫,毛绒绒的一团,伸着爪子调皮扑一只彩蝶。
那一只小橘猫正是幼时的渺渺。
见过舒静娴的画像,卫灵儿同样明白舒瑾从前为何说卫昭眉眼与舒静娴有两分相像了。
弟弟扮做女儿身的样子确与舒静娴眉眼有些许的相似。
不过也是得熟悉舒静娴的人才辨得出来。
“大表姐真漂亮呀。”
卫灵儿看着画像上豆蔻年华的小娘子,由衷赞叹。
她转过身,面对舒瑾,拉一拉他的手道:“大表哥,我答应过你,会陪在你身边。往后无论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你想做的事,我同样会全力支持。”
舒瑾曾说过,他在追查舒静娴当年遭遇,追查舒静娴之死背后隐藏的秘密。
卫灵儿指的也是这个。
舒瑾望着卫灵儿微微一笑:“好。”
他目光落在她唇上,手指轻抬她下巴,便要低头吻她。
忽听书房外有敲门声响起。
随之是夏橘的声音:“世子爷,少夫人,枣儿表小姐过来了。”
舒瑾动作顿一顿,皱起眉,卫灵儿忍笑推开他凑过来的脸,应夏橘的话。
“好,晓得了。”
卫灵儿将舒静娴的画像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把那个装着那对嵌宝珠金镶玉镯子的匣子也收起来,并一一归置妥当。回头见舒瑾恹恹不快站在书案旁,她走过去,在他唇上啄一口:“好啦,大表哥,我们过去吧,别让昭儿干等。”
舒瑾看她一眼,隐有不满足之意。
卫灵儿笑,再亲他一口:“做姐夫的总不会板着个脸去见人?”
舒瑾这才缓和脸色,似勉强被安抚情绪。
卫灵儿牵他从书房出来去正厅。
……
春日的天气早已转暖。
这一日之后,卫昭每天寅时过来扶风院继续随舒瑾习武,在扶风院用过早膳再去学堂。
过去虽然不知卫昭是男儿身,但舒瑾在教习他时,知晓卫灵儿望卫昭能习得武艺有自保的能力,并没有因为以为他是小娘子便放松要求。如今哪怕知道他是男儿身,也不必特地去做一些调整。
即便隔着一些时日没有教卫昭,可略一检查,舒瑾知他这些日子从未懈怠。
有这份心性,持之以恒,亦定能有所获。
另一边。
在卫灵儿与舒瑾成婚后不久,舒凯参加殿试的结果也尘埃落定。
他被授庶吉士,得入翰林。
往后舒凯将在翰林院继续学习。
待到三年后的会试,经过考核再被委以官职,极可能是留任翰林或入六部。
放榜以后,上舒家恭贺的人几乎踏破郑国公府的门槛。
不仅是上门恭贺,来为舒凯说媒的媒婆更是一茬接着一茬,薛念兰问过舒凯的意思后一一拒了。
且不说舒凯。
因为有了这么个前途无限的嫡亲哥哥,上门来为舒静怡说媒的亦很不少。
只是舒静怡不感兴趣。
往前不感兴趣,见过舒瑾和卫灵儿如何走在一起、又如何甜蜜恩爱,她更不感兴趣了。
不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意思?
不是嫁给喜欢自己的人,又有什么意思?
舒静怡想起舒静柔为一个人心动、为一个人大哭,有两分羡慕。
因她至今未遇到那样能够叫她魂牵梦萦的人。
转念再想,那样被另一个人牵动情绪,而对方未必晓得自己的欢喜与酸楚,舒静怡又觉得这样太过心酸,她未必能受得住。而今的生活也很好,她终归留恋待在爹娘身边,有哥哥宠爱的日子。
春闱科考结束,放榜之后,永兴帝为今年及第的进士们设下琼林宴。
而在琼林宴过去没两日,卫灵儿与舒静怡、舒静柔相携入宫,赴高皇后在宫中所设下的赏花宴。
高皇后的这一场赏花宴所宴请的都是邺京城中的小娘子们,所请者年龄不超过三十岁,倒不拘是否已成亲。倘若卫灵儿仍是郑国公府的表小姐,她无资格赴宴,但她与舒瑾成婚以后,变成世子夫人,今日宴席便有她的一张请帖。
论起来,卫灵儿是不怎么愿意与宫中的贵人们有所牵扯的。
然而这些事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且心下惦记舒静娴那桩,她又对出入皇宫不那么抗拒。
舒静娴是在一场宫宴后不久了结性命的。
大表哥所说蹊跷之处,极大可能也在这场宫宴上。
纵然远离皇宫可远离是非,却一样远离当年被掩藏的真相。
她也不是认定光凭出入几次皇宫便能寻得线索,只是抱着一丝希望而已。
但在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小心谨慎。 铱驊
面对心思难以揣测、无上尊贵的皇后娘娘,卫灵儿情愿“杞人忧天”、“庸人自扰”。
三人乘马车到宫门外。
下得马车,在宫人的指引下,一路去往设宴的御花园。
她们三人来得不早也不晚,不少小娘子已先到了,三人先去拜见高皇后。
坐在凉亭里的高皇后,身边围绕着不少年轻漂亮的小娘子,下首处也有几位高位妃嫔陪侍左右。
如之前几次卫灵儿见到她时那样,高皇后和颜悦色免她们的礼,笑着同她们寒暄两句,便让她们自去玩乐了。卫灵儿与、舒静怡、舒静柔从凉亭退出来,在凉亭附近的冯语姗上前来与她们打招呼。
几个人未在凉亭附近多留。
她们相携着一面赏花一面走到另外一处人少些的地方。
御花园中有一处假山石亭经过能工巧匠雕琢,引水自山石所造水渠蜿蜒而过,其上置酒杯,隐有流觞曲水的风趣。周围置几扇山水大屏风,屏风后点香炉,设案几,复摆上果品与点心,于今日赴宴的小娘子们也是一处得趣之所。
卫灵儿几人经过此处时,听见有小娘子正在吟诗作赋。
她们不好这些风雅,便未停留,又往别处去。
走得百来步,一时有认识的小娘子上前来同她们问好,目光落在冯语姗身上的时候,免不了提起冯语妍。
那小娘子笑道:“而今是该叫一声娘娘了。”
“听说今年新入宫的秀女中,属你家四妹妹最得陛下的宠爱。”
她压低声音与冯语姗说,“这也是喜事一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