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晨晓茉莉
“二丫,你在家吗?”
柳二丫这会儿正在屋里折腾碎布头呢,一小包裹的碎布头就摆在她的床头, 旁边放着约两个巴掌大的一块灰色布料,上面的针线缝得歪歪扭扭。听到门外的动静,她从屋里走了出来,“盼儿,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二丫,我是特地来谢你的。”
柳盼儿提着个篮子走了进来,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露出了一个笑容,“自从家里接了水之后,我和娘都轻松多了,洗澡也不会挨奶的骂。”
“给,这是我舅舅送的果子,甜得很。”
“太好了,我正想吃果子呢。”
柳二丫的视线往篮子里看去,惊讶道:“这是什么果子,怎么这么大?都要比石头的脑袋还要大了。”
柳盼儿将篮子搁在地上,将里面两个和人脑袋差不多大的果子搬了出来,“这是我舅舅这次拿来的,说放到过年都不会坏,不过以前送过来的都被奶拿走了不给我们吃,这次被我藏起来了两个。”
“二丫,这要用刀来砍呢。”
柳盼儿在上面比划了一下,“砍掉外面的这层黄皮就能吃了,里面是一瓣一瓣的,我以前去舅舅家吃过。”
“能放到过年的果子。”
柳二丫蹲下身子,稀奇地盯着看,“那我也留一颗,过年的时候再吃。”她拉着柳盼儿坐在床沿,从柜子里翻出点心匣子,“盼儿我这里还有一些点心,你也尝尝。可惜我不知道陶家送来的点心是在哪儿买的,那个更好吃。”
柳盼儿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块。
柳二丫见状,自己吃了一块然后再往她的手里塞了几块,“盼儿,你吃,我有一整匣子呢,娘给我的。”
柳盼儿开心地咬了一口,“二丫,你在做什么?”
提到这个,柳二丫有些泄气,“不是,我娘要教我做衣裳呢,可是我线都缝不直,于是她就让我自己练。这些碎布头是买布的时候掌柜的送的,不用钱,我娘不舍得拿好布给我霍霍,就让我拿着这些碎布头练。”
“可是你看”
柳二丫把手上的布头递过去,“我很认真缝了,还是歪的。”她觉得这布料、这针线跟她不对付,她缝来缝去把自己扎了好几下,但出来的还是这幅鬼样子。
她娘看了也老是摇头。
“我会,”柳盼儿抿唇笑,“我会缝,我娘的眼睛不好,现在我爹的衣裳破了都是我缝的,二丫我教你。”
“好啊,”柳二丫高兴地把碎布头递过去,“你帮我看看,这线怎么缝着缝着,突然就拉不直了?”
于是姐妹两个就头挨着头,说了小半个时辰的针线,只可惜柳盼儿说得头头是道,但一轮到柳二丫上手就还是那副模样。到了最后,也就勉强缝得直了些,就连柳二丫自己看到这模样也有几分泄气。
“哎,这些碎布头,我还是留着纳鞋底吧。”
“我娘说我纳的鞋底好,走路稳当。”
“我娘纳的鞋底也好,她手劲大,”柳盼儿说着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二丫,有个事我要告诉你,险些忘了。”
“就是”
她凑在柳二丫的耳边小声地说道:“我那天听到三叔和奶说,等陶家送来了你的二十两聘礼,就让奶装病,三叔再去找大夫,他们都说好了。”
柳二丫惊讶,“装病?”
“是啊,”柳盼儿道:“说到时候让二叔给银子治呢,他们之前还想着跟二叔说让你从老宅那儿出嫁,这样就能跟二叔说分一份银子了。不过后来没说成,怕吃亏,于是他们又想到了装病的主意,二丫,你可要当心啊。”
柳二丫越听越生气。
她狠狠地锤了一下被子,要不是盼儿现在跟她说了,那奶真的病了他们家肯定是要出银子给她治病的。哪怕用的不是自己的聘礼,那也是爹娘辛辛苦苦攒的钱,怎么能就这样被他们白白骗走了呢。
这事她绝对不答应!
“盼儿,多谢你,我会和爹娘想个法子的。”
柳盼儿听到柳二丫这话,松了口气,她是干活的时候偷听到的,也不敢和爹娘说,如今告诉了二丫她总算能放心了。
“二丫,你可不能给他们银子,他们拿到了银子都是给柳春生用了。”
柳春生这个做大哥的霸占了自己的屋子,柳盼儿现在对他是毫无敬意了,和二丫说起的时候直接喊他的名字,“敬茶那天你们走了之后,他还说明年要去考秀才呢。把爷奶哄得很高兴,什么都听他的,”
柳二丫对这个大哥的印象也不好,点头,“我知道了,盼儿,不会让他们把我银子骗走的。对了,你现在还是和你爹娘住一屋吗?”
“嗯,奶说大嫂东西多,不让我搬回去。”说起这个,柳盼儿是不甘愿的,那间屋子虽然老是落灰,还漏雨,但也是她的屋子。以前两个姐姐还在家的时候她们三姐妹住一屋,现在是自己住一屋。
柳二丫想到之前娘说过的话,她说盼儿现在嫁出去了比在家里好,于是问道:“盼儿,你想不想嫁人啊?”
“我娘说嫁了人,你就可以过自家的日子了。”
谁知柳盼儿却是摇头,她左看右看,小声地对柳二丫道:“二丫,我不想嫁人了,嫁了人家里就剩我娘一个人做活,我想招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
柳二丫惊呆了,“盼儿,你要招上门女婿?!”
“嗯,”柳盼儿认真点头,“何大宝他娘不是说柳春生要去做黄家的上门女婿吗?我就问了我娘上门女婿是什么。”
她的表情很兴奋,“二丫,原来招上门女婿就是娶媳妇,我娶了上门女婿,那我就是柳春生,他就是那黄氏。不对,我就是我爹,上门女婿就是我娘。家里是我做主,生的孩子也跟我姓柳,我就成儿子了!”
“所以二丫,我要招上门女婿,将来做我们大房的主。”
“我爹娘没儿子,在家里一直抬不起头来,脏活累活也抢着干。但只要我招了上门女婿,以后就有人给他们摔盆,就不会没人说他们没儿子了。以后三房他们,就别想着再欺负我们家。”
柳二丫听得认真。
她们这样的姑娘家,家里人是不会详细地跟他们说上门女婿这样的事的,所以上门女婿是怎么样的,柳二丫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她知道,前面的黄家村就有两个上门女婿,去买肉的时候他还见过一个呢。
瘦瘦小小的,听说活也不干,整天在村子里瞎转悠。
于是她忍不住提醒道:“盼儿,那你要找的话,得找一个好的啊,可别胡乱瞎选。听说做上门女婿的人,要么家里穷,要么自己不能干活。”
“总之,可不能找个拖累。”
“知道,”见柳二丫没有取笑她,柳盼儿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我都跟我娘说了,她也吓了一跳呢,说上门女婿没有好的,不答应。不过我后来又说了几回,她就动心了。”
“说等年初二回娘家,她就跟我舅舅悄悄地说,让我舅家帮忙找。他们那边穷,有的人家也愿意儿子去给人做上门女婿。”
“我要找一个听我话的!”
“对了,二丫,这事我爹还不知道呢,”柳盼儿表情认真,“他一心想着让柳春生做他儿子,所以我和娘都没告诉他。”
柳二丫自是答应下来,“盼儿你放心,我谁也不告诉。”
不过柳盼儿想要找上门女婿的事情不能告诉爹娘,她奶想要装病骗钱的事柳二丫是一定要说的,而等她说了之后,柳树根和金氏都脸色铁青。
“好啊,”金氏怒道:“当家的,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我们家平日对他们两个老的也是时常孝敬的。上回杀了一只獐子,就送了肉去,平时我们一家过去吃饭,我还要拿二十个鸡蛋呢,每年的孝敬银更是没有缺过。”
“我们哪一点做得不够好?!”
“居然被这样算计!”
柳树根冷哼了一声,他对爹娘这样的做派也生了怨气,“这事我们家知道了,暂时先不要说出去,如果娘到时候真的装病。”
“哼!”
“爹,还有三叔,”柳二丫提醒道:“盼儿说这主意是三叔出的呢,因为柳春生开了春想要去考秀才,他们家缺银子,所以三叔就想了这么个主意。”
柳树根握着桌沿,“爹知道了。”
第38章 聘礼、嫁妆、病了
知道这事的柳家几人都气得不轻, 纷纷想了应对的法子。
柳二丫道:“爹,我们得请个大夫。若是真的病了,那就得开药, 但如果不是可不能让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柳树根点头,“是得请大夫。”
金氏也道:“当家的, 如果爹娘真的病了,那请医吃药, 也不能只有我们家出银子啊,大伯和二丫她三叔都是爹娘的儿子呢。花了多少银钱,总得几个儿子分才是。不然我们家即使有金山银山, 也是遭不住的。”
柳树根没有反对, “就依着村里的规矩, 爹娘老了, 都是几个儿子轮着抓药的, 这说到哪儿都是我们占理。”
“家里的,我看呐都是那二十两银子惹的祸。”
柳树根沉吟片刻,“干脆你明天去找一下大姐, 让她跟陶家那边说一声, 看能不能把二十两聘礼换成别的。这样我们拿到后就直接给二丫,谁也抢不走。”
金氏也觉得好,“那我明天就去, 不过当家的,要换成什么呢?”
还没等柳树根说话, 旁边坐着的柳二丫就开口了,“爹,娘,买宅子吧, 我手里也攒了十几两银子,可以放一起买个宅子。陶家后面的宅子就赁了出去,每个月都有租子收,等我有一座宅子,那我也可以每个月收银子了。”
到时候陶砚有月钱,自己也有月钱。
柳树根当年能拍着桌子从老宅分出来,心里是有成算的,他听到二丫的话后仔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要我说田地最好,能传子孙呢,但陶家人不多,陶砚更是有差使,若是买田地怕二丫忙不过来。”
“那就宅子吧!”
“家里的,你不用去找大姐了。二丫啊,你把你攒的银子拿给爹,爹和你娘去陶家一趟,要说买宅子,还是他们城里人知道门路。”
柳树根说干就干,第二天就揣着二丫给的十五两银子出门了,他和金氏来到了陶家的时候还把丁氏吓了一跳。
柳树根留了个心眼,没说家里有人想图二丫的聘礼免得被对方看低,也没说二丫有银子,免得二丫未来婆婆为了赚银子见天儿地指使二丫干活养家。于是就说陶家给了二十两聘礼,家里也给二丫准备了一份嫁妆,这加起来啊有三十几两银子。
这么多银子他们二老想着得置办个大件。
“我和二丫她娘原本想着买田地,但后来又想到城里的田地难买,若买远了也难侍弄,二丫年纪轻,怕不得被那些赁农骗了。不如啊就买个宅子,也学着亲家你这样赁出去,每个月收些租子。”
“不过我和二丫她娘都不懂这些,就想请亲家帮忙。”
金氏可真的被镇住了。
其实陶家远比外人想象中的有钱,她和陶砚他爹辛苦了半辈子,本来就攒下了一份家业,后来陶砚他爹更是为救前任知县大人而死,除了这宅子外,前任知县私底下也给了一些银子。
不过为了不给孤儿寡母惹麻烦,谁也没说出去。
而这些年,对方还陆陆续续有礼送来。虽说对于他们那种大户人家来说,这些礼不值一提,但对于陶家来说,还是很贵重的。
所以近十年下来,陶家很是攒了一份家底。
这次给柳家二十两的聘礼,一来是二丫投她缘,丁氏是真心诚意想要结这门亲,二来也是自家真的不差这些,陶砚每个月拿回家的就不止二两了,一年下来也有三四十两。用他一年攒下的钱娶媳妇,这不应该的吗?
而这笔银子一出一入,看看聘礼和嫁妆,自家以后怎么对柳家,陶砚要怎么对他岳父和小舅子等人,也就心中有数了。
但没想到啊
柳家不但把聘礼还回来了,还额外给了这么一份嫁妆,真的让她刮目相看。一时间,丁氏都觉得眼前这两个身影高大了起来。
她的这声‘亲家’,也喊得真情实意。
“亲家,你这事可真是问对人了。陶砚正好在衙门当差呢,等他回来我让他去问问,他们衙门里啊,有时候会有上好的宅子。外头的人都不知道,”她放低了声音,“都是查抄的一些犯事的人的。”
“衙门里的人过了一手,才放到外头去,便宜呢!”
柳树根和金氏很高兴,“还有这样好的事?!”
“可不是,”丁氏道:“上回陶砚他温叔嫁女儿,就是这样买了一座一进的宅子,宽敞得很,才花了二十五两,虽说里头没有水井,但也顶顶便宜了。你们放心,等陶砚回来,我跟他好好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