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风华正茂 第58章

作者:温凉盏 标签: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所以,今日我便考你一考,且看你有没有资格,做这个校书郎。”

  “资格”二字,他咬地十分重——仿佛有什么特殊含义似的。

  果然来势汹汹哪。睢鹭轻叹一口气,脸上仍旧不动声色,道:“大人但考无妨。”

  于是两人开始了一考一答。

  而两人身后,另外三位大人已经悄悄站一起,一边留一只耳朵听两人对答,一边小声说悄悄话。

  “老仇,接下来你上。”仍是那位戳了柳文略的深绯衣衫的黄骧大人先道。

  被点名的仇尺宽瞥他一眼,却也没反驳,只无声点头应下。

  倒是最先出面的聂谨礼有些忧心忡忡:“我说,咱们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让文略考他学问倒还好,可老仇——”他瞥一眼身如铁塔、面如坚冰的仇尺宽。

  要知道,他们这位刑部尚书大人那可是小儿止啼的人物,只要他一板起脸,许多官员都忍不住在他面前打摆子,更何况是涉世未深的年轻书生。

  聂谨礼觉得,这对那位小驸马似乎略显残忍了。

  “这还非就得老仇上,换个人还不成呢。”黄骧一摆手,“若连个冷脸都受不了,那不就是胆小如鼠的怂蛋?而若是怂蛋,又如何能配得上那位?”

  “这……倒也有理。”聂谨礼被他说服,点点头,但随即又道,“但律令法典到底是偏科,如非专攻此道,自然无法对答如流,况且进士科也不考法典,不如——”

  “……嗯?”一直沉默的仇尺宽突然出声,两眼黑黢黢地盯着聂谨礼。

  “啊……不,我是说,律令法典是国之根基,正该好好考校!重重考校!”

  这边三人嘀嘀咕咕的功夫,前头那两人已经对答数个回合,柳文略的下巴从高高抬起,终于到逐渐落回正常的弧度。

  “哼……见解尚可,但根基还是有些不牢,还需遍览群书,增长见闻。”

  “大人说的是,不才受教了。”睢鹭仍旧笑着,拱手道。

  “好了好了,文略你过来,”黄骧伸手招呼柳文略,又赋予重任般,一推仇尺宽后背,“老仇,上!”

  睢鹭:……

  敢情还是车轮战哪。

  *

  日头爬上中天,即便才到初夏,日光之下久站仍旧略显燥热,然而此时的弘文馆书库大门前,一位浅绯五品官服的的少年,和四位深绯甚至紫袍的大员,赫然站在日光下侃侃而谈,也不知在谈什么,直从午时正谈到午正快过三刻。

  掌管书库大门钥匙的小吏,原本早准备锁门吃饭,结果一忽儿来了好几位大员堵在门口,登时这门是关也不敢关,只能等着那几位何时能结束。

  好在,等着吃饭的似乎不止他一个。

  “哈哈不错,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哪!”聂谨礼哈哈大笑,很是快慰地拍拍睢鹭肩头,“能通过老仇考校、又能让文略平视的年轻人可不多。”

  只可惜话声刚落便有人拆台:“哼,也不过是比那些酒囊饭袋强一些罢了,你若因此便狂妄自大,那还不如趁早自我了断——”

  “文略兄是说现在的年轻人啊太浮躁,以此告诫小友切忌戒骄戒躁。当然,我一看睢小友就知道不是那种人,”黄骧使劲儿一拧柳文略后腰。

  随即不顾其怒容,又一把拽过仇尺宽,“老仇,你说是不是?”

  “嗯……”仇尺宽半晌才嗯了一声,就在其余人都以为他没话了,聂谨礼正想再开口时。

  才突然又道,“贼盗、斗讼、断狱等律尚可,其余诸律令却不甚熟稔,还需努力——是专研过那三律吗?”

  睢鹭微微一顿,随即点头。

  “嗯。”仇尺宽又点了点头,也没再追问什么。

  聂谨礼终于找着空插话,他看看天,对睢鹭道:“难得今日相谈尽欢,不过时候不早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由本官做东,请睢小友与吾等易地再叙?”

  “去状元楼吧。”黄骧道。

  “状元楼都去多少次了,况且尽是蝇营狗苟、附庸风雅之徒,没意思,不去!换个地儿!”柳文略折扇一一挥道。

  “长乐坊新开了家酒肆,他家的酒,好喝。”仇尺宽道。

  聂谨礼是无所谓去哪里的,当即便道:“那不然就去长乐坊?”

  “大人。”睢鹭道。

  “长乐坊新开的酒肆?我怎么不知,老仇,他家的酒当真好喝?”柳文略不太信,质疑地问仇尺宽。

  “大人。”睢鹭又道。

  仇尺宽看也没看柳文略一眼,面容冷淡,嘴巴如如蚌壳般紧闭。

  一旁的黄骧便帮他作证:“好喝!我和老仇一起去过,文略兄,你不相信老仇的品味还不相信我的吗?”

  “各位大人。”睢鹭又又道。

  “嗯?你的品味?三杯黄酒就能倒的人,居然提什么品味?哈哈哈。”

  “柳文略,哪天你要是因为这张嘴死了,我肯定一点都不惊讶。”

  “哼,这你且放心,我肯定比你活得久。”

  “嘶,我说你们,怎么又吵起来了……”

  “喂,他好像在叫我们。”

  ……

  终于,等到大人们将目光重新转回自己身上,睢鹭眉眼弯弯,躬身一揖:

  “多谢各位大人相邀,只是在下今日出门之前,已经答应了家里人午间回去用餐,因此,诸位大人的邀请,在下只得斗胆谢绝,若各位大人不嫌在下冒犯,在下可与家人相商后,与各位大人来日再约。”

  几位大人:……

  他们想了所有可能却愣是没想到居然会被拒绝。

  毕竟,对方虽然攀上了公主这棵大树,一下就获封五品官,看似前途无量,高枕无忧,但要知道——公主毕竟已经不当政了。

  因此,只要他还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那么就免不了与朝臣交好,而他们这些身居高位又蒙受公主恩泽,天然与他站在一起的人,自然是他最好的选择。

  难不成是刚刚刁难太过了?

  或者柳文略那张臭嘴得罪人了?

  聂谨礼十分怀疑地朝柳文略投过去一瞥。

  柳文略被他一瞥,正要大怒。

  一旁黄骧迟疑地道:“你说的……家人?难道是指——”

  “嗯。”睢鹭一笑。

  “自然是指公主。”

  *

  心急回家吃饭的睢鹭,终于是推掉了跟各位大人们的这顿饭。

  好在紧赶慢赶,回到公主府时,乐安的午饭才用到尾声,睢鹭这才没连跟乐安一起吃饭也错过。

  冬梅姑姑赶忙让人给睢鹭添了碗筷。

  ——起初睢鹭还是自个儿在枕玉阁吃的,但自打前几天起,也不知怎么,逐渐地就每次都跟乐安一起用饭了。

  冬梅姑姑看着直皱眉头,心底嘀咕不合礼数,但公主一直没说什么,睢鹭又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而且——终于有个人陪着公主一起吃饭,看着不那么孤零零的,冬梅姑姑也就心软了。

  于是每次睢鹭来,都主动给他添碗筷,甚至还特意注意了下他吃饭有什么忌口和偏好,今日便让厨房做了道他喜欢的清蒸鱼。

  所以事实上,今日本来就准备了他的碗筷和饭菜,只是一直等到公主都快吃完了,他都还没来,冬梅姑姑看了生气,才叫人把碗筷撤下。

  冬梅姑姑可是了解过的,睢鹭如今当的那个官儿,活儿本身便不重,再加上他是靠走乐安后门才当上的,压根就没人真指使他去干活,因此自然也不存在因为公务晚回家的可能。

  既然不是因为公务,那就不管什么理由都不信。

  这才多久哪?就学会不按时回家了?

  等以后真当上大官,难不成还让公主日日在家等他不成?

  呸!

  冬梅姑姑很生气。

  以致这会儿,冬梅姑姑虽然叫人给他添了碗筷,眼神却远不如昨日热情,并且打算好好打听打听他究竟干了什么,若只是普通同僚应酬,就先放过他一马,若是跟人去那花街柳巷的地方……呵!

  乐安倒是没注意这一切。

  她看见睢鹭回来,坐下,便只是朝他点点头,然后便继续守着自己面前桌上的一个白瓷小碗,用瓷勺一勺一勺地喝最后剩的半碗红豆甜汤。

  睢鹭却不忙着吃饭,坐下后便看向乐安:

  “公主不问我今日为何回来那么晚吗?”

  冬梅姑姑立马支棱起耳朵。

  “啊?”乐安划拉甜汤的勺子陡然一顿。

  随即歪头看向睢鹭,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茫然。

  “你今日……回来地晚吗?”

  冬梅姑姑:……她就知道,这辈子都甭指望她家公主会什么御夫之道了。

  睢鹭笑笑。

  “嗯,比昨日晚了快三刻钟呢,因为今日下衙时,遇到了几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客人?”乐安这才有了点兴趣,放下汤勺,“什么客人啊?”

  于是睢鹭便将方才的事一一道出,甚至连那几位大人拌嘴的细节都一一复原过来。

  乐安听罢,甜汤也不喝了,乐得直笑。

  等睢鹭说完了,她便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似的跟睢鹭讲那几位大人:

  “聂谨礼你不用怕,他是个老好人,虽然做着御史这种得罪人的官儿,他却总想着既尽忠职守,又尽量不得罪人,每次上书弹劾却都慎之又慎,甚至弹劾了人家,还想着跟人家做朋友,嗯——你别说,还真有不计较的,就比如柳文略,当年他俩可谓是不弹劾不相识,柳文略被他参出言不当,罚了几个月俸禄,但事后,他又觉得柳文略这人虽然嘴臭,但人还不至于无可救药,于是参了人家后又提着礼物,几次三番登门,想跟人结交,最后柳文略被他烦地不行,无奈只好认下他这个朋友。”

  “柳文略嘛,嘴一直那么臭的,他少年便颇有才名,却屡试不第,就是因为那张嘴太招人恨,公卷通榜时没一个人为他说话。后来我跟他说,你要还想入仕当官,起码在不熟的人面前,好歹管管自己的嘴,不然就滚蛋,回家做你的风流才子去。他回家想了三天,才跑过来说公主我愿意,然后,就是你现在见到的样子了。”

  “而黄骧这人,我觉得他不该叫黄骧,叫黄狐狸还差不多,凡事能让别人上就绝不自个儿出头,跟他在一块儿,得留心一不小心就被他坑了,不过,老天是公平的,这样一个人,竟然不能喝酒,还一喝酒就知无不言,问什么说什么,所以他从不跟不信任的人一块儿喝酒,哈哈。”

  “仇尺宽你别看他脸黑,长得吓人,其实是这几人里最忠厚老实的了,不说话也不是性格冷酷,而是因为他少年时说话口吃,总被人笑话,久而久之便不爱说话,反而板着一张脸吓人,这样别人不会嘲笑他,反而会被他吓到。后来虽然口吃好了,但不爱说话的习惯却留下来了,也靠着那一张冷脸,成了人见人惧的仇阎王。”

  ……

  睢鹭回来的晚,按乐安饭点准备的菜肴,在睢鹭回来时便有些凉了,有些肉菜上还凝固了一层油脂。

  但腹内空空的睢鹭却仍不急着吃饭,他只专心看着她,听着她。

  看她满脸笑容,语气熟稔亲切地提起那几位朝堂要员,仿佛许久之前,她也曾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仿佛曾和他们说笑打闹,谈天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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