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容砚
原先她还抱有一丝侥幸,希望兰芷身上发生的事,千万别是父亲卫国公所为。
如今看来,她不仅失去了父亲的支持,更被父亲恨之入骨。
这到底是为什么?就因为她入了宫?
许太医微微低下头,不去看虞晚梨花带泪的模样,饶是对面的女子生得美貌无双,他依旧古井无波道:“虞贵人节哀,仅凭微臣一人的绵薄之力,兰芷的性命,怕是保不住了。”
虞晚却被他一语点醒。
她抬眸,神色突然坚定了下来,若是世上还有人能救兰芷的话,哪怕是跪着央求,她也要救回兰芷的性命。
无论这个人是太后,还是新帝,她都会去求。
寿康宫。
今日大雪纷飞,愈发冻得人瑟瑟发抖,虞晚跪在寿康宫院门前的雪地里,只求为见上太后一面。
怎料守门的宫女进去通传良久,都不见出来。
虞晚心里着急,不知是出了什么岔子,却只能一言不发地跪着。她鼻尖通红,浓密的眼睫上都落了雪。
如今天气愈发寒冷,虞晚只觉有一股子彻骨的冷意,从跪在地上的双膝处席卷而上,渐渐遍布全身。
她伸出双手轻轻呵着热气,又忍不住搓了搓。
云袖在旁边撑着一把伞,她屡次上前想为主子打伞,结果都被虞晚给拒绝了,只好退回原处。可如今见着这样一幕,云袖止不住替自家小主着急起来,这大冷天的,若是小主跪坏了身子,这该如何是好?
又过了一会儿,先前进去通传的宫女终于出来,朝虞晚歉疚道:“太后娘娘说她已经歇下,请小主改日再来吧。”
虞晚听后一怔,勉强自雪地里站起身来。
她双腿酸麻,身子晃了晃,幸亏有云袖上前扶着她。
虞晚深吸了口气,说话间不时溢出几缕白气:“……是嫔妾叨扰太后娘娘了,这便告辞。”
说罢,她轻轻拍了拍肩上的积雪,快步往下一处地方走去。
既然太后娘娘不肯见她,那虞晚只能去养心殿了,却不料快要走到养心殿门口时,却碰见了安王。她知道虞菁嫁给了安王作妾,本想避开此人,哪知安王发现了自己,他偏离了原本的路子,大步朝虞晚走来。
这下虞晚只能福身行礼道:“嫔妾参见安王殿下。”
“免礼,本王听说虞贵人刚刚行了册封礼,还来不及道一声恭喜。”安王见虞晚发间落了不少雪花,仿佛漫天星辰遍布,不禁轻轻一笑道,“究竟是这宫女没撑好伞,还是虞贵人贪玩,出去跑了一圈,被捉了回来?”
“殿下客气了。”虞晚知道安王说的是她头上的雪花,她勾唇一笑,唇角却有些僵硬,刚刚跪了不少时辰,此刻浑身都冻得发抖,却还得打起精神应付安王,“嫔妾方才去了一趟寿康宫,不料太后早已歇下,嫔妾在外头等了些时辰,这才头上落了雪。”
安王听后,不禁笑着为太后解释道:“此时正好是母后休息的时辰,她如今年纪渐长,身子吃不消了。”
虞晚却是不信,安王本就是太后的亲儿子,自然要为他母亲说话。可若是太后真的早已歇下安置,那宫女又何须进去这般长的时辰?
在她看来,这分明是太后有意拖延,这一拖,反倒耽误了不少时辰。
只这话虞晚面上却不能说,还得笑着应和道:“是嫔妾去得不巧了,今日嫔妾还得去一趟养心殿,便先行告辞。”
说罢,虞晚绕过安王,就打算离开,却不料安王突然叫住虞晚:“慢着。”
虞晚唯有停住步子,她刚好走到安王身侧,云袖正给自己撑着伞。一时她微微抬头望着他,美眸中闪烁着几分困惑不解:“殿下还有何要事么?”
安王瞧了眼不远处的养心殿,见窗棂里头似乎站着一道高挺的身姿,顿时就起了坏心。
他上前一步,走进虞晚头顶的那把伞下,伸手替她拂开发间雪花,动作极轻极温柔,仿佛是在对待他的意中人。
虞晚怔了怔,刚想多开,冷不防听见安王道:“你若这般进去养心殿,怕是要御前失仪。”
于是乎,魏昀站在养心殿的窗棂后,就这般看着安王给虞晚整理鬓发,他目力极好,隔着一段距离还能见着安王唇角勾起的笑意。
李福站在魏昀身边,见着外头那对男女亲昵的一幕,忍不住为虞贵人捏了把汗。
这位小主真是缺个心眼,在养心殿附近也不知避讳,陛下可在这儿看着呢。
下一瞬,只听“咔擦”一声,魏昀手中原本批奏折的那只御笔都断了。
第27章 【027】必看! 他的女人,谁都不准……
虞晚低垂着视线, 她还是很在意男女之防,虽然这儿应当也没人看见。此时虞晚连忙后退了半步,福了福身道:“多谢安王殿下, 陛下还在养心殿等着,嫔妾先行一步。”
她编了个借口搬出新帝,安王听后果然不再纠缠, 笑着颔首道:“好。”
虞晚转身朝养心殿走去,突然见前方的窗棂处, 有道深紫色的人影一闪而过, 仿佛看穿了先前发生的一切, 她立时怔住, 心中突然升起不妙的预感, 脚下走得更快了。
等她到了养心殿门口,李福很快迎了出来, 朝虞晚笑道:“虞贵人,陛下正忙于公务, 您改日再来吧。”
虞晚心中着急,怎偏偏在这个时候, 可兰芷的伤势拖不起了。若是时辰迟了, 兰芷在卫国公府丢了性命,虞晚难辞其咎, 她也不知自己今后该如何面对父亲。
于是她便“扑通”一声跪下来,神情恳切道:“李总管, 嫔妾确有要事,烦请您进去通传一声。”
云袖在虞晚身后撑着伞,迟疑着不知是否该上前。后来一想凭小主的脾气,定是万万不肯的, 于是她只好待在原处,心里着急不已。
再这般下去,小主的身子定会撑不住的。
“别别,您快起来。”李福心里苦,他有口难言,总不见得说陛下是醋了,故意不见虞贵人,只能避重就轻道,“奴才受不起您如此大礼,今日陛下确实抽不得空,您这般跪下去也是无用。”
虞晚不肯起来,依旧跪在那儿。
李福犯了难,他心想陛下毕竟还是在乎虞贵人的,若是她跪坏了身子,到时候挨骂的还得是自己。于是乎他摸了摸鼻子,唯有认命道:“贵人稍候,容奴才再进去一趟。”
虞晚感激不尽,苍白的脸颊被风吹得微微泛红:“多谢李总管。”
李福连忙一溜小跑进了养心殿,发现魏昀沉着一张脸坐在书案后,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纹丝不动,看来是动了真怒。李福强行憋住心内笑意,垮着一张脸,上前朝陛下禀报道:“陛下,这虞贵人跪在外头不肯离去……您看该如何是好?”
魏昀丝毫不为所动,冷声道:“让她跪!”
李福心想还是得帮一把虞晚,于是低着脑袋轻声嘀咕道:“这大寒天的,若是跪的时辰久了,难免伤身子啊。”
话音方落,魏昀便轻抬眼帘,他沉默了一小会儿,最终起身怒道:“真是不省心的小东西!”
李福在他走过时连忙压低帽檐,遮住自己憋笑不已的唇角。
魏昀走到殿门处,期间还顺手拿了一件厚实保暖的大氅,他冷着脸,冒着大雪便冲了出去。
李福见此连忙跟上去,为陛下撑起一把油纸伞挡雪,小跑着跟在后面叫道:“陛下慢些!”
虞晚正抱着双臂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突然眼前一暗,一双墨靴出现在眼前,其上是深紫色团龙纹衣摆,和她先前在窗棂后瞧见的一模一样。
她隐隐约约明白过来什么,抬起僵硬的下颔看去,发现此人正是新帝。
那张冷硬的面容俊美无俦,眼底却隐隐充斥着怒意。
魏昀居高临下地看着虞晚怕冷的模样,他面无表情展开那件大氅,将人给裹了起来,随即一把拦腰抱回了养心殿。李福在后面愣了愣,只觉自己和云袖二人就是个多余的。
虞晚猝不及防之下,小手紧紧抓住了他胸膛前的衣料。
她抿了抿唇,想开口解释方才与安王之事,又觉得无从说起,陛下那么聪明的人,肯定都瞧见了。
可是若她不解释,身为后宫妃嫔,与外男如此亲密……万一被陛下定了个罪,拖出去凌迟处死该如何是好?
虞晚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她被魏昀抱到了养心殿内,不料他脚步未停,一路将她放到了书案后的那张龙椅上,男人伸出修长的双臂,将她圈禁在狭小的一方空间里,热气喷洒在虞晚的脖颈上。
“都下去。”魏昀沉声命令道。
宫人们低着头不敢多看,纷纷鱼贯而出,李福走在最后关上了殿门。
虞晚预感不妙,她料想新帝是要发作刚才的事情,一时推了推他硬邦邦的胸膛,结果没推动,她只好偏过小脸,结巴道:“陛、陛下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魏昀抬起手掌,往虞晚的那双美眸伸去。
虞晚吓得都闭紧了眼,心想他莫不是要挖了她的眼珠子,可她突然想起了兰芷,一时连忙又磕磕绊绊地把话说完了:“陛下,嫔妾有一事相求……求您,救救嫔妾的丫鬟……”
话音方落,她头顶的发间突然落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
新帝居然在摸她的头。
虞晚诧异地睁开双眼,只见魏昀冷着一张脸,用手在擦拭她发间的细雪。虽说养心殿内烧着地龙,他没费什么劲就给她擦干净,却拧着眉头,犹不满意,仿佛他的东西被人碰了一样。
事实上那是安王方才碰过的地方。
“有事就知道找朕?嗯?”男人沉着语调开口,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虞晚,仿佛下一瞬就要把她给吃了。
虞晚见他语气不善,愈发小心应对着:“这,平日里嫔妾也来过许多回的,只是陛下您不肯见嫔妾……那个,嫔妾的丫鬟她……啊!”
魏昀突然低头,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咬了一口。
随后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抬头后竟在她颈窝处留下一个深红的印记。
虞晚抬手捂着颈窝,不敢置信地看着魏昀,她还没看见那儿的红印,只知道新帝一定是生气了。而且他方才弄得她脖颈处刺痛不已,虞晚还从未在新帝这儿受过这等委屈,一时她美眸蓄满了水意,泪眼汪汪地叫了声:“疼……”
嗓音娇娇软软的,直叫人酥到了心坎儿。
魏昀墨眸一暗,低头瞥了眼那个小印记,眼底占有欲愈发浓烈。
若今日没有安王那等举动,他兴许还意识不到,可现在脑海中却无比强烈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她既然入了宫,便是他的女人,谁都不准碰。
虞晚等了半响,都未见到新帝的反应,只发觉他眼底愈发幽暗,顿时委屈巴巴地想要从龙椅上下来,却不防被魏昀一把揽住了腰身,动弹不得。
魏昀静默了一瞬,最终还是决定把话说开:“谁准许你和安王在一处的?”
说话间,他愈发逼近虞晚,双眸如同一汪漆黑的深潭,幽暗得望不见边际。
她跟谁在一处不好,偏偏是安王,他的死敌。
虞晚全然未意识到这一点,她也觉得委屈,谁料到安王会那般对她,还被新帝给瞧见了,只能弱弱开口:“嫔妾不是有意的,后来也躲开了……”
说罢,她见魏昀面色稍霁,伸手晃了晃他的胳膊,嗓音软软道:“陛下别生嫔妾的气了,好不好?”
魏昀低头瞧了眼她纤细的手臂,由于方才一番挣扎,此刻露出一截白皙的皓腕,在殿内分外耀眼。
虞晚见此,又轻轻晃了晃他,美眸朝他轻轻眨了眨,皆是撒娇的意味。
魏昀终于冷哼一声,此事才算是作罢:“以后躲着点安王。”
“嫔妾下次再也不敢了。”虞晚忙不迭点头,满脸诚恳,她就差举手发誓了。
魏昀听着她左一个嫔妾,右一个嫔妾的,不禁拧了拧眉,但他没提这茬,想起她先前三句离不开一个丫鬟,便问道:“你的丫鬟怎了?”
虞晚抿抿唇,心知这对于整日忙于公务的新帝来说,这件鸡毛蒜皮的小事甚至都称不上事儿,但她还是开口道:“嫔妾有一名贴身丫鬟,曾为了嫔妾的安危摔断了腿,如今留在卫国公府,前不久却被人毒打了一顿,嫔妾想把她单独安置在京城的院子里,哪知派去的人,被父亲给赶了出来……”
魏昀看了她一眼,突然问道:“卫国公为何要针对一个丫鬟?”
何况还是个摔断了腿的丫鬟,在魏昀看来,根本毫无用处。
虞晚摇了摇头:“嫔妾也不知。”
她没和新帝说父亲奇怪的举动,毕竟这些都是家事,若非兰芷危在旦夕,虞晚也不会把这事捅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