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艳 第35章

作者:笑佳人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古代言情

  外面天寒地冻,屋里烧着地龙,小几上摆着菊花盆栽,嫩黄的花瓣翠绿的叶子,为这寒冬增添了勃勃生机。

  姐妹俩坐到了三夫人右手边。

  三夫人问她们:“下午阿湘来找你们玩,怎么没待多久就走了?”

  沈明岚道:“她来知会我们池表哥封官的事,后来想到要替池表哥准备冬衣,便又风风火火地跑了。”

  这时,沈三爷换完常服出来了,一袭深灰色的圆领袍子,面容俊逸,只是不知为何,他眉宇间多了一丝忧虑。

  “子渊去锦衣卫的事,你们也知道了?”沈三爷看着孩子们问,坐到了妻子身边。

  三兄妹都点头。

  厅堂里的两个丫鬟都很会看颜色,一个退到外面守着,一个去厨房传饭。

  沈三爷摸摸自己精心打理的短须,严肃地对三个孩子道:“锦衣卫是什么地方,你们都该清楚,今日之前,子渊是你们的池表哥,你们与他犯了口角都无伤大雅,今日之后,他只是北镇抚司副使,你们要敬他畏他,切不可妄议朝政,尤其是锦衣卫相关的案子,包括在阿湘面前。”

  沈明岚不解:“爹爹是担心我们说错话,池表哥也会将我们抓起来?”

  正德帝对民间舆论管得极严,百姓们私底下骂他昏庸都有被抓的,负责这个的就是锦衣卫。

  沈三爷道:“我只是让你们小心,他处在那个位置,有时候就算他不想做什么,亦身不由己。”

  “好了,别吓唬孩子们,子渊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不是那种人。”三夫人插话道。

  沈三爷没再多说了。

  晚饭端上来,大家专心吃饭。

  然而连虞宁初心里都藏了困惑,沈明岚更是被父亲的态度折磨的心痒,饭后就将哥哥沈逸拉去了清辉堂。

  “哥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打发走丫鬟,沈明岚审问道。

  虞宁初坐在一旁,虽未说话,清澈的眸子也巴巴地看着表哥。

  沈逸如今对宋池的态度也很复杂,为了让妹妹们知道“锦衣卫”三个字的严重性,沈逸低声道:“还记得那日咱们在酒楼吃席吗?孟家的两个死士死了一个,另一个夺马逃了,如果不是池表哥出手,将其射落马下,那人或许能冲出一条生路。”

  虞宁初、沈明岚互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都想到了那个被孟家死士护在怀里的稚子。

  宋池下楼前,说他担心路边百姓受伤,其实是去帮锦衣卫抓人了?

  虞宁初不知道,沈明岚知道孟御史啊,因刚正不阿连连弹劾韩国舅一党而被罢免了官职。

  沈明岚脸色苍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昏君当道,忠臣越来越艰难,更多的都是像平西侯府一样,不与奸臣同流合污残害百姓,但也不会鲁莽地与皇上、奸臣对着干。

  据沈明岚所知,大伯父平西侯一心想回到边疆保家卫国,二伯父虽然渐渐发福,武艺还是在的,负责操练上四军的将士,虽无兵权,却坚持替大周朝培养着精锐之师。她的父亲在吏部做事,同担任吏部尚书的外祖父一样,尽量遴选着正直官员去地方任职。

  同理,宋池不出手救人也没什么,为何要助纣为虐?

  沈逸摇头:“我不知道,他不愿说,我也看不透他,总之你们记住,他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你们不能再把他普通的表哥看,以后在他面前,说什么话之前都要先斟酌一遍,尤其不要提什么忠臣奸臣的。”

  虞宁初:“那个孩子?”

  沈逸:“孟究用巫蛊之术谋害皇上,皇上下旨诛杀孟家九族,不日问斩。”

  虞宁初浑身发冷。

  她没有见过宋池射箭,却见过他用枪,随着沈逸的话说出口,虞宁初脑海里便浮现出宋池朝那死士投掷长枪的画面。

  沈逸走了。

  沈明岚不许虞宁初走,姐妹俩今晚同被而眠。

  “阿芜,你说,池表哥真的有那么狠吗?”沈明岚还是不敢相信,宋池在她心里,就像天上的明月,超凡脱俗,宋池连山林间自在啼叫的画眉鸟都不忍心射杀,怎么会去射杀一位忠臣死士,甚至一个不足三岁的孩子?

  沈明岚心里凉凉的,她都不知道以后见到宋池该如何相处了。

  “我不知道。”

  虞宁初对宋池并没有多深的了解,她只知道宋池没有表面那么君子,经常找机会戏弄她。

  只是这种言语调戏,与射杀幼童,又完全不是一回事。

  宋池调戏她,虞宁初会恼怒,会躲着他。

  如今,虞宁初对他则产生了一种畏惧。

  宋池的所作所为让姐妹俩分心了两日,不过可能是没见到宋池的关系,此事对两人的影响渐渐淡去,对宋湘,她们仍像以前一样亲昵,无所避讳。闺阁里的小姐妹,原本也不会主动去议论朝政,所思所想,皆是吃喝玩乐。

  月中,虞宁初的铺面、宅子都买好了,两栋宅子都位于富商或低阶官员常住的好地段,一共花了快八百两银子。铺面买在东大街,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开间,还没有虞宁初的闺房大,在京城这最繁华的地段,竟然也花了四百多两。

  这个铺子原来是卖糕点小吃的,主人家惹了官司,铺子开不下去了,因此出售。

  虞宁初与李管事商量之后,暂且没动铺子的格局,等梁氏那边的炒货送过来,确定可以做炒货生意了,李管事再找木匠改建铺子里面的格局。

  月底,梁氏终于来了平西侯府。

  她一个人,背着一个大大的篓子,从后面看,篓子能把她整个上半身都挡住。

  虞宁初、沈明岚赶到前院,三夫人正与梁氏说着话。

  “这么重,你一路背过来的?”

  “那哪能呢,我可背不动,家里赶了骡车将我送到巷子口,我怕骡车太引人注意,让车夫停在那里,我再背着东西走过来。”

  梁氏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拿帕子擦着汗。

  大冬日热成这样,可见累得不轻。

  “姑娘们来啦,哎,我差点都没敢认。”梁氏看着女装打扮的姐妹俩,宛如见了天仙,亏她在村里自诩美貌无人能敌,如今一看,她连给两个姑娘当丫鬟都不够资格。

  虞宁初笑着让她免礼,看向那筐子:“东西都做好了?”

  梁氏眼眸明亮,难掩兴奋地道:“做好了,不瞒姑娘,那日跟姑娘商量好要做炒货生意,第二日我就来京城了,一边看房子,一边挑选坚果铺子配料,专拣那东西好价钱又实惠的看,月中我前脚搬进新宅,后脚就把做炒货用的东西都凑齐了,这几日没黑没夜地炒,总算能拿过来给夫人、姑娘们掌眼了。”

  三夫人笑道:“你这张嘴,天生的生意人料。”

  “谢夫人夸。”梁氏行个礼,走到筐子前。

  大家都围过来看。

  筐子内侧裹着一圈油纸,不打开盖子根本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什么,如今打开,就见第一层摆了六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油纸包下面铺着一层薄薄的木头隔板,干干净净。

  梁氏一边往外摆一边介绍起来:“第一层是柿饼、红薯干,我自己做的,不算炒货,可味道好吃,我觉得可以放在铺子里一起卖。”

  “第二层是炒瓜子,分别是原味的、咸味儿的、话梅味的、茶味的、蔗糖味的、五香味的。”

  “第三层是炒核桃,有南核桃、北核桃,也是那六个味道。”

  “第四层是炒蚕豆,七个味,多了一道麻辣味。”

  “第五层是炒绿豆,七个味。”

  “最后一层是炒花生,七个味。”

  “我看其他炒货铺子基本也就是这几个味,咱们先卖着,以后我再琢磨有没有什么新口感。”

  “大家都尝尝吧,若是哪个味不好吃,咱们就不卖那个。”

  梁氏一口气说完,口干舌燥。

  丫鬟端来茶水,梁氏连连道谢,脑袋扬起往嘴里倒水,嘴唇始终没有碰茶碗的边缘。

  侯府这种地方,她第一次来,心里慌啊。

  三夫人、虞宁初等人开始品尝每一种口味,也叫丫鬟们过来,各抒己见。

  有人喜欢咸的,有人喜欢甜的,有人喜欢辣的。

  “都好吃,不过我竟然最喜欢这个柿饼。”沈明岚连着吃了两块儿柿饼,依然意犹未尽。

  梁氏道:“姑娘们若是觉得好,我再去周围村里多收点柿子。”

  虞宁初道:“收吧,明日咱们去铺子里详谈,契书、本钱什么的,一口气谈好,到时候你在家里准备坚果配料,李管事负责找工匠改造,快的话,咱们争取腊月中旬把铺子开起来,正好赶上大家置办年货。”

  梁氏喜道:“巧了,我跟姑娘想到一处去了!”

  虞宁初让微雨回去拿了十两银子,一共两个银元宝,她交给梁氏道:“这锭是我给你的礼钱,恭贺你乔迁新居。这锭是我给你的辛苦钱,你一边搬家一边还要跑来跑去挑选货源、改善手艺,比我费心多了。”

  梁氏笑道:“我这不也是为了自己嘛,姑娘生意好了,我拿到的分成才多,那个,既然姑娘赏我了,我也就不客气啦,回去买两只鸡给孩子们加菜去。”

  虞宁初与三夫人都很欣赏梁氏的爽快,叫丫鬟送她离开了。

  “这么多的炒货,咱们怎么吃得完?”沈明岚对着桌子上一包包的炒货发愁了。

  三夫人道:“给明漪、阿湘送去点吧,你们小姑娘最喜欢吃零嘴了。”

  沈明岚:“娘就不爱吃吗?我还记得有年爹爹出差,回来特意给您带了一包当地的坚果特产。”

  三夫人嗔了女儿一眼。

  沈明岚、虞宁初重新将每样坚果都包了两份,让丫鬟们放进食盒里,先去了大房。

  沈明漪淡淡的,道过谢,等二人走后,她尝都没尝,直接赏了丫鬟们。

  墨香堂。

  进去之前,沈明岚轻声对虞宁初道:“今日官员都休沐,池表哥应该也在家,等会儿咱们都自在些,还像以前一样相处就是。”

  虞宁初点点头,这点表面功夫她还是有的。

  主仆们走了进去。

  宋池的小厮阿谨笑着迎了过来,得知两人是来给姑娘送吃食的,便道公子人在书房,请两位姑娘直接去后院。

  不用见宋池,姐妹俩都松了口气。

  宋湘很高兴他们的到来,三个小姐妹围在一起吃坚果,吃了会儿,沈明岚、虞宁初要走了,宋湘自然亲自来送。

  三女沿着走廊往前走,丫鬟们跟在后面。

  快到转角处了,宋湘与沈明岚玩闹,宋湘偷袭挠了沈明岚的痒痒便往后跑,沈明岚转身去追。

  虞宁初一边笑着看她们,一边第一个跨过了拐角。

  一道黑影突然闯进视野,惊得虞宁初往后一缩。

  宋池隐在拐角另一侧,见虞宁初认出了他,笑了下。

  他往常喜欢穿浅色的衣裳,或是白色,或是玉色,与他昳丽的容貌相得益彰。

  此时的宋池,却一身黑色锦袍,在这严寒肃杀的冬日,他虽然在笑,整个人依然显得清冷起来。

  这种差异,让虞宁初觉得眼前的男人更加陌生。

  “池表哥。”心有余悸,她垂眸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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