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四犯 第35章

作者:尤四姐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太夫人哼了一声,“这等市井泼妇,仗的就是不要脸,正经人家的姑娘怕了她,可不就让她得了势,纵是将来过门,主母也叫她捏在手心里。”话又说回来,端的是敬佩金二娘子,“没想到金至真的妹子竟有几分侠义心肠,想是见侯爷太不容易了,反倒愿意过这个门,替侯府重整家业。”

  云畔说是,“我心里也很感激她,早前很怕家中的情况人家不了解,贸贸然成婚拖累了人家。”

  所以她后来有意让人把消息传到那个妾室耳朵里,好让她上门去闹,趁着未定亲,叫金胜玉看清侯府现状。

  王妃那日说合回来,就听她吩咐陪房去知会什么姑母,当时没太在意,眼下前后一联系,总算明白了她的苦心。能全盘操控,又不失善心,不会有意坑骗无辜的人趟浑水。这桩婚事到底是愿者上钩,若是金胜玉不乐意,趁早抽身,将来也不至于懊恼,怪人哄她上当。

  王妃如今对这媳妇是没什么挑拣的了,小小年纪心思缜密,实在是家门之福。她转头对太夫人道:“这种女人难得,人家既发了话,要是再拖延,叫人说不诚心,倒不好了。”

  太夫人也缓缓点头,“那你就去吧,自己父亲的事,自己不操心,还有谁来替你操心。如今金家和那小妾撕破了脸,再让妾室预备女君的聘礼,也着实不成事。”

  云畔站起身纳了个福,“那我就去了,多谢祖母和母亲,我一定赶在入夜前回来。”

  王妃颔首,“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打发人回来传话。”

  云畔道是,又福了福,方从上房退出来。

  鸣珂不明白,“公爷既然不在,夫人做什么不回西府小住两日,梅娘子想必一直盼着您呢。”

  云畔笑了笑,没有说话,倒是姚嬷嬷接了口,“如今是有人家的人了,不能仗着长辈疼爱就失了分寸。西府虽是至亲,但终归不是娘家,况且府里还有未娶亲的大公子,瓜田李下的,须得避嫌才好。”

  于是备上食盒,带了些随常的茶饮小物等,登上马车往舒国公府去。明夫人得了消息迎出来,伸手接她下车,一面问:“忌浮又上息州去了?听你姨丈说,息州军要划三成入卢龙军呢……如今朝中局势是愈发紧张了。”

  云畔应了声,和她相携进了门,低低道:“军中的事务我也不懂,只是觉得他怪辛劳的,像姨丈这样退隐下来倒挺好。”

  明夫人笑她小孩儿见识,“你姨丈是打了多少回丈,九死一生才放下手中兵权的。忌浮这样年纪,交了权可不是好事,朝野上下有几个是省油的灯?你手上没了牌,人家还不得往死了欺压你。”

  云畔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在姨母面前耍耍孩子气,说说丧气话罢了。

  到了这府上,头一个要见的就是梅芬,明夫人知道她们互相惦念,便直领了云畔进滋兰苑。

  路上云畔问姨母:“表姐这阵子怎么样?好些了么?”

  明夫人说好多了,“上回你同我说的那些,我全告诉你姨丈了,他气得直摔杯子,险些杀到洛阳去盘问他老子娘。可这种事,宣扬起来吃亏的总是女孩子,我也问了梅芬的意思,她并不愿意闹大,只要爹爹和阿娘相信她,她就已经知足了。”说着长叹,“我的孩子,受了这些年的委屈,都怪我们做爹娘的疏忽了。原本我梅儿是多活泛的孩子啊,没想到竟被何啸祸害得这样,是我们瞎了眼,看错了人。”

  云畔见姨母自责,自然要来安慰她,“天底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多了,嘴脸有多难看,难道还尽数展示在众人眼前么。他就是仗着姨丈姨母喜欢他,又生了如簧巧舌,才糊弄得姨丈和姨母不曾疑心他。现在好了,既看清了这个人,往后仔细提防他就是了。”

  说话进了滋兰苑,门上女使一通传,梅芬就从里头跑了出来。

  如今看她,脚步轻快了,脸上也有了笑模样,眼底里那种快乐是发自内心,无所忌惮的快乐,到了面前欢喜地叫了声巳巳,“你今日怎么回来了?”

  云畔笑着说:“郎子上息州去了,我和长辈们告了假,特地回来瞧瞧姐姐。”

  梅芬亲热地牵着她的手上了廊庑,一面道:“那日你托人捎来的小食我都吃了,真好吃,多谢你时时惦记着我。”

  云畔趁机道:“那个班楼,有好些可口的美食呢,姐姐不去真是可惜了。我同你说,我在南桥瓦市盘了五间门面,已经让人改成手作坊了,里头专门设置了雅间,等初雪那日我来接你,上我的铺子里吃茶看雪,好不好?”

  梅芬虽还有些抵触出门,但脸上神情并不显得那么为难了,明夫人和云畔不动声色等着她的反应,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点头道好,“初雪那日,我去瞧瞧你的生意做得怎么样。”

第46章 蚫螺滴酥。

  云畔终于松了口气,明夫人大喜过望,十一年了,这是梅芬头一回松口答应出门,若是告诉她爹爹,八成她爹爹也要高兴坏了。

  “好好好,到时候我也要一块儿去瞧瞧。”明夫人笑着比手,“快些进去吧,挪到后廊上去,那里凉快些。”一头回身吩咐女使,“娘子们爱吃冰甜饮,预备鸡头穰冰雪来,快!”

  女使领命忙去准备了,明夫人领着她们上了回廊,转过假山石子,后头就有连绵的鹅颈椅,放下竹帘搬来桌案,就是个最佳的闲话家常的地方。

  云畔把这几日发生的事告诉了她们,听到柳氏吃瘪这里,连梅芬都欢喜得拍掌,“总算有人能整治她了,她还当天下人都像姨母那样好性儿呢,如今遇上个有手段的,也让她知道厉害。”

  云畔听她这样说,才发现六岁以前的梅芬也许真的要回来了。

  听说早前她也是个灵动的女孩子啊,爱玩爱笑爱闹,半点不像现在这样暮气沉沉。也许是心头堆积的东西一直得不到舒解,因此人越来越沉郁。现在呢,父母那里说开了,那个何啸应当也不会上门来了,因此她心境开阔了许多,人也渐渐活过来了。

  云畔欣喜地望了明夫人一眼,两个人心照不宣,都看见了梅芬的转变。云畔道正是,“幸好她遇见的是金二娘子,要是换个软弱些的,只怕被她吓得不敢议亲了。”转而又对明夫人道,“姨母,看来爹爹那头我少不得要过问了,依着柳氏现在的心思,不使坏就已经不错了,再让她张罗过礼是不成的。我是这样打算,过定的钱先从我这头出,这件事迫在眉睫不能耽搁,等立下婚书,金二娘子就能名正言顺接掌侯府,产业全攥在正经主母手里,柳氏就动弹不得了。”

  明夫人听了,抚着膝头道:“只怕在金氏接手之前,侯府产业少不得要被那小娘儿折变。”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执掌了侯府一年多,该贪的早就贪了,更别提如今要迎娶新主母,想从她手里掏钱,她是一个子儿也不会拿出来的了。

  云畔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就将幽州的府邸卖了,庄子商铺她敢变卖,现居的府邸她总不敢下手。她若是贪些小钱,也就不去追究她了,可要是贪得过了,那还谈什么脸面不脸面,将她和她那两个兄弟一起拿住扭送官府,到时候可是连婢妾都做不成了,只怕要按偷盗论罪。”

  梅芬听了半晌,也有兴致插上一句嘴了,“这么说来,反倒是她贪大了更好呢。”

  明夫人听了暗喜,只是不敢点破,怕说了就不灵验了,笑着应了声可不是,转念又道,“不过这柳氏想必还没蠢到根儿上,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就是难为你,才成家,就要填补娘家那些亏空。”

  云畔道:“我手上有我阿娘留下的体己,不必动用公府的钱,婆家再贴心,牵扯到钱上头就不好了。我这里拿出一千两来,请姨母代为操办,要是不够,可以再添置些。”

  明夫人道:“续弦而已,哪里用得上那些,如今上京行市,至多不过六百两,八百两已经是人家头婚聘嫡女的钱了。”说罢叹息不已,“这江珩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这辈子换来女儿出礼金,大姨姐张罗替他下聘。真真糊不上墙的烂泥也有好运道,索性诸事不管,自有人替他费心操持。唯一可怜的是你母亲,做了一场春秋大梦,最后剩下什么?自己辛苦经营半辈子,到底便宜了后来人。”

  说起这些,两下里都沉默下来,云畔低头擦了擦泪,哽声道:“但凡我有法子,也不会出此下策,谁愿意叫别人来顶替自己母亲的位置!做这个决定前,我上阿娘灵位前占卜过,卦象上应允了,我才敢放手一搏。其实如今的阿娘,应当已经看开了吧,与其让柳烟桥霸揽着侯府,倒不如交给一个有根有底,出身显贵的来掌管。将来好与坏都是命,侯府至多散了摊子,又怎么样呢。”

  明夫人看得心疼,伸手抚抚她的肩背安慰她,“好孩子,你阿娘看得见你的心,她这辈子这么苦,要是还惦记那个所谓的名分,岂不是没长记性?”见大家情绪都低落,忙又转了话题,笑道,“先替你爹爹预备,等下月十八就该你哥哥过礼了。”

  云畔讶然抬起头,“是定的念姿姐姐吗?”

  明夫人颔首,“念姿怪喜欢你哥哥的,回去就同她母亲说了。你表姨母也是个爽快人,说既然小的都瞧准了,那就没什么可拖延的了。托太史令推了日子,下月十八上上大吉,到时候过了礼,我的心就踏实了,只等后头请期,操办了婚事,我也好等着喝媳妇茶,听人管我叫一声婆母呢。”

  明夫人是个开朗的性子,以前在闺阁里诸事就看得开,后来嫁了舒国公,没曾想舒国公是个比她更看得开的人。夫妻在一起生活久了,性情也越来越相像,什么愁绪只在心上停留一柱香,过去了,就不再纠结,又展望新的前程去了。

  横竖姨母这里说定,办起来不费周章,礼金照头婚来给,拿红绸包裹了八百两,一排排齐整码在抬箱里头,到时候好招摇着送到人家府上去。

  姨母忙着筹备,先走一步了,云畔和梅芬仍旧坐在廊下赏景喝茶。云畔问梅芬:“如今阿姐放心了吧?那个人往后必定不能进后院了,姨丈姨母都防他一着,他自己无趣,渐渐也就不来了。”

  梅芬嗯了声,“那日爹爹来和我说了一番话,他说将来我若不愿意出阁,就养我一辈子。哥哥嫂子要是嫌我,那就在外置办一所新宅,让哥哥嫂子搬出去住,我仍旧留在滋兰苑里,谁也不能让我挪地方。”

  云畔听了很替她高兴,“姨丈是真的疼爱阿姐,虽说大哥哥和念姿姐姐不是那样的人,但有姨丈这句话,姐姐也可安心了。”

  梅芬点了点头,“我如今想想,自己不该钻在牛角尖里自苦,那个何啸和我又不是一个屋檐下呆着,我忌讳他做什么。”

  云畔说正是,“阿姐自己想通了,那是最好,别人说得再多也没用。我问了姨母,姨母说他后来再没来过,想必也知道那天那番话会传进姨丈姨母耳朵里,自己露了怯,不敢再登门了。”

  梅芬抿出一点笑来,“这样最好,只要他不来纠缠,以前的事我也不想追究了。”说着拉了云畔起身,“我浸了杏仁,到了该磨浆的时候了,你再留一会儿,咱们做杏仁茶吃。”

  于是挪到屋里去,云畔见她手脚麻利地捞出杏仁,两个人便坐在桌前去皮去尖,将一盘杏仁都收拾了出来。

  绑上襻膊,好像又回到未出阁前,云畔取了臼杵来,将杏仁捣碎,和泡透的粳米搅拌在一起。闺中预备了专门用作制茶的小磨,磨盘转动起来,沙沙的一片声响,那浆汁便源源流淌出来,流进瓷盘里去。

  然后滤出,再加奶和糖,放在小火炉上慢慢地煮,撒进一点木樨花干,就可以坐着对饮了。

  干一下杯,叮地一声响,云畔看着梅芬眼梢的笑意,心下感慨信任原来那么重要,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摧毁一个人。

  梅芬想起她过会儿要走,心里还是不舍,“今晚能不回去么?咱们好久没在一处了。”

  云畔婉拒了,“公爷虽出了门,长辈们都盼我回家呢,再说晨昏定省少不了,不能坏了规矩。”

  梅芬听了有些失望,“嫁人果然麻烦。”

  云畔笑了笑,“这几日要筹备金家的聘礼,我还要上铺子里瞧瞧修葺得怎么样了,可能有两日不得闲,等我忙完这阵子,一定再来瞧你。”想了想又问,“阿姐愿不愿意先跟我过去掌掌眼?你喜欢把雅室收拾成什么样子,可以全按你的想法来办,往后那一间就专留给你,好不好?”

  然而立刻出门,梅芬还是没做好准备,犹豫了再三说:“下次吧,你下次来,我一定跟你过去。”

  云畔欣然道好,“那就说定了,可不许反悔。”

  梅芬眼里有坚定的光,说一定。这回是真的松动了,也开始向往起外面的世界来。

  云畔又坐了一会儿,转眼交未时了,遂从滋兰苑辞出来,过去拜别姨母,说定了五日之后向金家下定。

  明夫人是个办事风风火火的人,心里虽然很不愿意替这糊涂妹婿张罗娶亲,但转头想想,终究是为外甥女分忧,自己要是不承办,就得云畔自己想办法——她小孩儿家家的,哪里知道那些!

  这期间梅芬也来帮忙,看着那些大红大绿的担子嗟叹了一番:“没想到,竟是替姨丈筹办的聘礼。”

  明夫人愁着眉,掖着袖子打量这满屋的东西,喃喃说:“女人啊,就得保重身子,要是你不在了,丈夫照样披红挂彩迎娶新人。如今的男人不长情,但凡有点子地位的,谁还能鳏一辈子!”

  及到第五日,东西都装了车,预备往将军府运送。梅芬送到门上问:“阿娘亲自操办过礼吗?”

  明夫人说不是,“我到底不便出面,回头半道上和宰相夫人碰了头,让她带赞者进去,我在外面候着她出来就行了。”

  一切准备妥当了,明夫人登上车,冲她挥了挥手,“怪热的,快进去吧。”

  梅芬嗳了声,目送阿娘领着礼队往前面御街上去了。

  四下看看,天清地朗,心里的顽疾被根治了,外面的世界好像也变得有意思起来。

  公府坐落在东榆林巷深处,偶而会有行人经过,她见了生人还是有些害羞,拿袖子遮挡一下脸,但见人家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倒暗笑自己小家子气了。

  走下台阶,转上一圈,外面的烈日都是新鲜的,照得人通体舒坦。她掖着画帛仰起脸,觉得自己好像忽然活过来了,过去的十一年究竟是蹉跎了,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有些不值得。

  好在还不晚,她笑着对八宝说:“外面的味道,和园子里的不一样。”

  八宝道:“那是自然啊,咱们园子里有花,外头可哪来的花,所以不如园子里香。”

  梅芬眯眼笑着,又嗅了嗅,倒觉得那种干燥的泥土味道别样令人喜欢。她像个孩子一样,复慢吞吞转了两圈,这才提裙折返。

  刚迈上台阶,就听见身后有人唤了声小娘子,梅芬一惊,立刻跑进了门里,留下八宝站在门前支应,叉腰说:“哪里来的杀才,这么冒冒失失的,也不瞧瞧是什么地方!”

  那人是一副跑堂的打扮,身上的汗褡儿上画着梁宅园子的纹样,到了台阶前呵腰行了一礼,“小人是送吃食的,魏国公夫人点了蚫螺滴酥和金银炙焦牡丹饼,命小人送舒国公府上小娘子亲收。”

  原来是个闲汉,八宝哦了声,“交给我吧。”伸手将食盒接了过来。

  “滴酥拿冰渥着呢,小娘子尽快食用为宜。”那闲汉复又叉手行了一礼,快步跑开了。

  八宝将食盒提进去,笑着说:“云娘子真是时时惦记着您呢,想是又在瓦市上监工新铺子,得了好吃的,想着送来给娘子尝尝。”

  梅芬舒展着眉目道:“她倒是待我像亲姐姐一样,可惜以前她在幽州,要是早早来了上京,那我小时候就有伴了。”

  不过现在也挺好,两下里惦念着,帮衬着,还时常送些果子点心来,已经让她觉得很暖心了。

  揭开食盒的盖子瞧,每家酒楼运送这些需要冰镇的食物,都有特制的一种器皿,就像上下两层的宝船,上层是小食,下层铺着冰屑。要是到了严冬送热菜呢,就在底下灌上热水,也能保证上层的菜色不会冷却。

  那蚫螺滴酥,做得很是精美,五彩的颜色一圈圈缠绕上来,真像一只只丰腴的螺。

  正因为精美,数量就不能多,区区四个,拿修剪好的竹叶衬托着,显得别致,且物以稀为贵。

  梅芬和云畔一样,喜欢这种甜甜的小食,也因为滴酥容易融化,自然要先吃它。于是小心翼翼托起来,一口一个,梁宅园子的手艺和别家还不一样,奶酥里加了橘汁,那浓香充斥口鼻,四个全吃了也不觉得腻。

  待吃完了,要了杯清茶漱口,至于那些牡丹饼,便赏了几个女使,让她们拿去吃了。

  静谧的午后时光,深宅内院过起来悠闲得很,竹帘子放下来,门也半掩上,主子歇午觉,女使们就有了空闲,可以挪到后廊上纳凉吃果子。

  梅芬盖上薄被,枕着蝉鸣入睡,起先睡得好好的,不知怎么越睡越热,心头像攒着一盆火似的,把被子掀开扔在一旁,也不觉得有任何缓解。

  燥热难耐,却昏昏噩噩睁不开眼,不光是热,还夹带着某种陌生的渴望,从心底里生出藤蔓来,一直向上延伸,冲破她的灵识,一举冲进脑子里。周围起了迷雾,渐渐迷雾转变成红色,仿佛对面烈焰滔天,把空气都浸染了。

  她还在混沌里挣扎,忽然够到了一条臂膀,一个人……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双臂奋力地攀上去,那个人是凉的,能解她心头的燥热。她深深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满足异常,心里的那团火无穷无尽地烧,迷雾里的人抚摸她的头发,她任他施为,像只温顺的猫……

  她在很久之前曾经养过一只雪里拖枪,可惜那狸奴后来跑了,到现在都让她觉得很遗憾。

  ***

  明夫人那厢终于办妥了江珩过定的事,宰相夫人出来把消息告诉她,“一应都很顺利,女家说了,用不着大肆操办,到底不是头婚,太过张扬了脸上过不去。等择个吉日,换了婚书就把人抬到府上,到时候要好的亲友同僚摆上几桌酒席,让人知道有这门亲事,就成了。”

  明夫人连连道好,和高夫人说了好些客气话,感谢她辛苦一场。

  高夫人摆摆手,“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还用得着说这些!”一面感叹,“你和巳巳是真不容易,要不是逼到这个份儿上,哪里用得上你们出面求这门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