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四犯 第54章

作者:尤四姐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柳氏顿时哭出来,“你在那头敷衍不过去,就到我这头来要银子……郎主,你不觉得这么做,对不起我们多年的情分么?”

  江珩这时候哪有空顾念什么情分不情分,只觉得这柳氏平时那么体人意儿,到了紧要关头就开始变得不通了。便不悦道:“这银子不是我给你的吗,又不是要挖你的血本……”看她还是不情不愿,叹着气蹙眉道,“算了算了,就当我借你的,今日先给我,日后再还你。”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柳氏再也推脱不过去,最后只能从箱笼里抽出了那张银票。脸上泪痕犹未干,委屈地递到江珩面前,“妾是为了郎主与女君的和睦……”

  江珩说知道了,接过银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那厢金胜玉终于听见门外的喊声,情真意切地叫着夫人,“你开开门,我把银票拿回来了。”

  屋里的灯方亮起来,上夜的女使来开了门,他疾步进去,见金胜玉依旧冠服端严地坐在那里。他有些讪讪地,将银票呈了上去,讨好道:“夫人,前两日是我糊涂了,见她可怜,又说是将来为孩子筹谋,就心软给了她五百两。如今我知道错了,去她那里把钱讨了回来……还请夫人息怒,千万别因这点小事,伤了你我夫妻的情分。”

  金胜玉这时候脸上神情才缓和下来,调理男人就像调弦似的,松紧得得宜,若是绷得过于紧了,也容易崩断。既然他把银票拿了回来,便也不再追究了,只是话还是要说到,“这件事不是小事,事关侯爷在我跟前的体面。我才进门,正是要治家的时候,随便拿个动过手脚的账册子到我面前,我若是瞧不出来,那侯爷也别指着我撑起门户来了。今日既然把事办到了这里,往后家下钱财进项,就请侯爷全交给我掌管。侯爷是堂堂的男子汉,只管外头事务,内院的事不必插手,才是你男人家的做派。”

  江珩还有什么可说的,无外乎点头不止。

  那婉媚的笑容,终于出现在她的脸上,到这时候才显出一点新妇的做派来,发话说:“侯爷累了,快入内寝歇着吧。”

  江珩总算舒了口气,先去洗漱了一番,才战战兢兢登上内寝的脚踏。

  灯下的妻子还很年轻,秀丽的脸庞,不整治人的时候看上去很美好。细算起来自己比她大了十来岁,算是老夫少妻,床笫间本以为金二娘子也如金刚般不可亲近,没想到新妇极尽温存,那种刚柔两重天的反差,令江珩简直有些忘乎所以。

  事后她枕着他的臂膀,轻声说:“这两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我一个人伺候侯爷恐怕不周,打算再挑两个好的,供侯爷使唤。”

  正云里雾里的江珩闻言,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不、不……不必了,我有夫人一个就足了。”

  金胜玉嗯了声,“侯爷说的是真心话吗?这些年侯爷院子里只有柳氏,我瞧侯爷也苦得很。”

  江珩哪里敢领受她的这份好意,心头咚咚地跳起来,尴尬地说:“我知道夫人贤惠,可咱们才成亲,现在说这个,实在是……实在是不合时宜。”

  金胜玉笑了笑,没有接下去再说,反正有了今晚这件事,她算瞧明白了,这个男人勉强可以搭伙过日子,交付真心大可不必。

  自己已经三十了,也不知能不能怀上孩子,先前的那场婚姻就是因无所出,弄得婆媳水火不两立。想来自己这身子不争气,眼看着妾室连生好几个,自己药吃了无数,调理也调理过了,肚子就是没动静,总是没法儿。如今园子里有三个庶子女,都是柳氏所出,最小的江觅只管翻着两只眼睛,看上去十分不讨人喜欢,将来这家业与其传到那小子手上,倒不如替江珩再安排两房听话的妾室,一则叫柳氏彻底失宠,二则万一哪个生了儿子,大可抱过来养。自小教导的,不比那个半大不小的江觅强百倍!

  她是个打定了主意就要办的人,实则是因为没有爱,怎么盘弄都不心慌。

  新婚回门过后,隔了两日她就把人领进了园子里,一个是外头买的,一个是娘家女使,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先放在自己屋子里伺候,说好了等过上两个月就开脸升作姨娘。

  柳氏得知了这个消息,气得直撕帕子,咬牙切齿道:“天底下真有这等能持家的人,被窝还没捂热,竟张罗给男人纳起妾来。真真叫人笑死,怕自己留不住男人的心,弄两个年轻的,勾得男人馋嘴猫儿似的,日日去她房里。”说着呸了一声,“打量这样就能怀上孩子,没的叫我恶心!”

  孔嬷嬷和翠姐无奈地对看了一眼,“姨娘想个法子吧,如今郎主是彻底不上咱们院里来了。”

  柳氏憋着气,愤懑了半晌,嘴里嘀咕着:“真是个无情无义的东西!”可又实在是没辙,只得跌坐在圈椅里,肝肠寸断地痛哭起来。

  ***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爹爹那头安定下来了,虽说金胜玉给他弄了两名妾室在房里,不算最好的安排,但处于那样的位置,似乎这也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无论如何金胜玉需要一个儿子,不管是不是自己生的,只要往后亲自教养,到老了便不用去指望江觅。

  梅芬那头呢,赵家已经下了聘,听姨母说这程子两个人常来常往,感情甚笃,梅芬那样一个封闭内心的人,和赵重言相处起来竟没有任何阻隔,彼此有话就直说,没话找话的时候,对于将来的规划,甚至连生几个孩子都安排好了。

  入了秋,一天凉似一天了,李臣简到了这个时节咳疾又有些发作,常夜里极压抑地轻喘,又怕她听见。云畔睡起来其实并不沉,察觉了便支身替他顺气。有时候摸他背心,只觉凉得厉害,于是自己靠过去,拿身子暖着他,咳嗽就可减轻好些。

  外头渐渐披了霜,早晨起来上朝不似夏日时候,秋冬的五更,天色黑得浓重,星月也沉沉地吊在半空。

  官员到了一定时节可以换绒座,但李臣简总比别人更早些,车内铺得厚厚地,云畔送他上车,斗篷的狐裘领缘遮住了半张脸,露出深邃的一双眉眼,温和地望一望她,说:“快回去吧,别受了寒。”

  云畔点点头,看着车马跑动起来,方和檎丹返回园子里。

  今日盘算好了要做木樨油,今年花开的时节快过去了,再不加紧存储一批,就得等到明年。

  主仆两个到了桂花树前,修剪得一人高的花树上,花开只有半数。檎丹提灯给她照亮,云畔托着漆盒,专挑那些半开的采摘。因为全开的香气已经跑了大半,只有半开的还怀握着浓香,回去把茎蒂去除干净,就可以备用了。

  取来一个瓷罐,把小小的花苞都倒进去,篾箩一抖,仿佛下了一场黄金雨。再以油纸密封罐口,放进釜内蒸煮三个时辰,回头蒸好了安置在通风的干燥处,十日后把清液逼出来,就能用了。

  云畔忙了一上午,到中晌才歇下,闺中无事的时候,大抵都是靠着做这些打发时间。偶尔也去铺子里看看,铺子的生意倒是一直红火,毕竟上京的显贵女眷们从来不缺钱,她们缺的是新奇的想法,和将想法变成现实的场所。

  期间当然也有收获,比如平卢军指挥使夫人言语间很心疼丈夫连日调兵劳苦,就知道平卢军如今又在作新部署。枢密直学士的夫人要早些回去预备丈夫下半晌的晤对,那么想必京畿周边的兵权又有变动了。

  云畔会逐条梳理,委婉地向李臣简提一提,只是他太忙,总是只有晚间才能好好说上两句话。

  近日又得了一个新方子,说治疗咳疾有奇效,正预备叫人出去照方子采买所需的药材,茂园里太夫人打发人来传话,说家里来了亲戚,让云畔过去陪着说说话。

  云畔听了,便换了身衣裳往茂园去,刚进门就听见里头聊得热闹,一个声音说:“姨母如今是什么都足了,哥儿这样好的前程,又娶了个可心的孙媳妇,将来只等抱重孙子,就再没什么缺憾的了。”

  云畔脚下顿了顿,太夫人身边的玉沥出来见了她,笑道:“夫人来了。”一面躬身引导,“快请进去吧!”

  云畔进了内室,见太夫人坐在上首,王妃和来客在一旁陪坐,跟前还站着一个和自己一般大小,年轻标致的姑娘。听先前的话头,贵客应当是胡太夫人娘家的亲戚,只是带了个女孩儿来,不知是什么打算。

  云畔面上自然不会流露出来,只管含笑上前,王妃抬手介绍,“这位是祖母的表外甥女,夫家姓曹。”又比了比站在一旁的女孩儿,“这是曹姨母的女儿安容,想是还比你小两个月,你叫她妹妹就是了。”

  那位曹姨母和安容都站起身来,两下里见了礼,复又说上几句客套话,曹姨母掖着袖子道:“我们家在陇州任郡府判官,常年不在上京,因此你和忌浮成婚,也没能来道贺。今日是头一回相见,我瞧着真是喜欢得紧,也是太夫人好福气,听说掌家置业样样精通,倒叫人好生艳羡呢。”

  太夫人见了娘家亲戚,总是很欢喜的,一头叫她们坐,一头笑道:“忌浮如今是不要我操心了,你家哥儿上年不也娶了媳妇么,如今怎么样了?”

  曹姨母笑容满面,“今年交夏时候,得了一双儿子,孩子倒是很好,只是辛苦了媳妇,遭了好大的罪,如今正养着呢,身子慢慢也好起来了。哥儿上年谋了个差事,不过是个从八品的县丞,官虽小了些,好在年轻,日后总有擢升的机会。”

  太夫人点了点头,“年轻人一步步稳扎稳打,倒也不是坏事。”说着望向下首端坐的安容,笑着问,“容儿呢,今年也十六了,可定了亲啊?”

  云畔闻言,转头瞧了那位表妹一眼,见她红着脸,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想是女孩子面嫩,不好意思开口。

  还是曹姨母接了话头,抚膝道:“在陇州的时候倒有几家富户来提亲,我们的意思,还是想让孩子回上京来。到底在那么偏远的地方出了阁,便要一辈子在那里,咱们原也是京都人,根儿在上京呢,犯不着把孩子送得那么老远,往后年纪大了落叶归根,连孩子的面都见不上。”

  云畔在边上听着,分辨出来,曹家的官职地位不高,家主是从六品,且又是表亲,按着道理,其实是不必特意把她招来相陪的。她又打量了那位安容表妹两眼,心里隐约有了三分猜测,但也不敢完全往那上头想,那就再听一听,后头会说些什么吧!

  果然,又闲话了几句,太夫人啜了口茶道:“我们如今家道平稳顺遂,只是不及你福气好,一下子得了两个孙子。我记得曹家好像专出双生,你那郎子和他哥哥不就是一胎里来的吗。”

  曹姨母道是,打趣说:“他们家两个姐姐也是双生,双生又生双生,亲近的人常拿这个说笑,说一客不烦二主,索性一胎生两个,倒少了好些麻烦。”

  太夫人点头,“这种事儿,竟也是老辈传小辈?你瞧你家钟哥儿又得了两个……”边说,边瞥了安容一眼。

  曹姨母只是笑着,矜持地说:“这种事也不敢打保票,想来就是比别人更容易些。不过这样也有不好的,男人倒没什么,受罪的还是女人。”

  太夫人却爽朗道:“生孩子都是九死一生,虽苦些,将来却是双倍的福气。我瞧容儿的面相生得好,一看就是个有造化的孩子,日后随你母亲多走动走动,咱们也替你物色着点儿,将来许个好人家,一辈子的富贵就全在里头了。”

第68章 不方便。

  后来又略坐了会儿,曹家母女回去了,这时太夫人笑吟吟看向云畔,问:“你瞧那个安容怎么样?”

  要说怎么样,实在是说不上来,她坐了半日,只有最后告辞的时候说了句话,哪里看得出什么。不过太夫人既然发问,云畔便顺势道:“我瞧她样貌生得很好,人也娴静。”

  太夫人颔首,“要紧一宗,曹家多是双生,这倒有些意思。”

  王妃心里是知道太夫人意思的,但碍于婆母的主张,不好违逆,不过笑着插了句嘴,“就是话不多,半天也没听她吱个声儿,不知道肚才怎么样。”

  太夫人唔了声,“女子无才便是德嘛,只要不是个哑子,看她母亲的为人处世,女儿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然后云畔和王妃便都不说话了,云畔才进门不多久,对于太夫人娘家的情况不清楚,王妃做了几十年媳妇,却是知道里头门道的。太夫人当过贵妃,能够入宫甄选的人家,自然是上京首屈一指的显贵门户,几个兄弟也是为公侯、为卿相,早年受尽荣宠。如今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表亲上门来,其实来得十分突兀,又不过节,又没有婚丧嫁娶,按说两家门第有鸿沟,该是渐渐断了走动才对,今日冷不丁地登门,还带着个有可能生双伴儿的表外孙女,里头缘故王妃一眼就看明白了。

  唉,也是太夫人过于着急了,王妃的心境是很宽和的,眼下忌浮和云畔感情很好,成婚又不算久,这时候硬塞一个人进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可是谁能劝得动太夫人?一般她打定了主意要做的事,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但也顾忌云畔心里不舒坦,太夫人一味旁敲侧击着打探,心里是希望她自己察觉的,可惜那孩子始终装傻充愣,让太夫人有些苦恼。

  说到最后,太夫人道:“我是想,要不然把安容留在我身边吧,这孩子眉眼长得好,性情又温顺,我瞧着很是喜欢。”

  这就是要给李臣简纳妾的意思了,云畔依旧佯装不知,还在说着顺风话,“祖母愿意留在跟前调理,是她的造化,到底她父兄在外埠,将来说亲事的时候,都知道她是祖母身边出去的,对她大有好处。”

  太夫人有点语窒,一时闹不清她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便囫囵一笑,“只是咱们这亲戚有点儿远,也不知该拿什么由头留下人家。”

  王妃端起茶盏喝了口茶,这时候半点也不想插话,只听云畔慢悠悠说:“曹家门第不高,与咱们也是远亲,但祖母抬举安容表妹,愿意把她留在身边,那么曹姨母应当感激涕零才对,还要什么由头?”

  太夫人沉默下来,发现她确实是在有意打马虎眼,平常那么聪明,一点就透的人,遇着要替丈夫纳妾的事却推三阻四,实在小家子气。

  手里的茶盏放下来,太夫人垂着眼睫掸了掸膝头的褶皱,“罢了,这是咱们的打算,还不知道人家心里怎么想呢。等下回她们再来,问明白她们的想法再说吧。”

  云畔乖巧道是,也不再提及任何有关曹家的话题了,在茂园帮着预备了晚饭,只等李臣简下职回来。

  晚间太夫人有意无意和李臣简说起今天见了亲戚,说一说曹姨父如今在哪儿任职,曹家那位表弟又谋了什么差事,他家还有位表妹,今日来家中做客了,生得一副花容月貌。

  李臣简听在耳里,并未有任何表示,只道:“那么远的亲戚,早就不走动了,她们还惦记着来瞧瞧祖母,是她们的意思。”一面转头瞧云畔,温声问,“夫人今日换了熏香?怎么闻着和往常不一样?”

  他是有意岔开话题,也想让祖母明白他现在一心都在云畔身上,根本无意纳妾。

  云畔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今早送走了公爷,我便去园子里摘木樨花了。忙了一上午,才炼出一罐纯露,等过上十日香气沉淀下来,就能拿出来用了。”

  他捧过她的手,果真一股桂花的香气,然后将那柔荑合进掌心里,体恤地说:“如今天凉了,早上在外头时间长了,一定要记着添衣。我同你说过的,仲夏的时候你送我上朝就罢了,天一转凉就不必了,跟前那么多人伺候,我自己也能好好料理。”

  云畔却说不成,“我不瞧着你登车,总是不放心。”

  他笑起来,“怎么不放心?家里到宫城也就一里地,这是在上京,城里守卫森严得很,不会出什么事的。”

  他们小夫妻你侬我侬,看得太夫人直扶额,到了嘴边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只道:“吃饭吧,再不吃,菜都凉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走在木廊上,入夜已经微凉,云畔作势呵一口热气,竟也能呵出一小片淡淡的云雾。

  “入冬近在眼前呐。”她喃喃说,扭过头去问他,“祖母的意思,公爷知道了么?”

  他嗯了声,“听得很明白了。”

  云畔笑了笑,“据说曹家辈辈儿能有双生子,祖母是看中了这个。”

  李臣简脸上浮起的神情,就像她刚才呵出的云烟似的,茫茫地,“双生子?她老人家是想做一锤子买卖?”

  是啊,生孩子可是鬼门关上走一遭,一个尚且那么不容易,更别说两个了。

  所以上了年纪的人,尤其这样位高权重的老妇人,心肠经过多年的磨砺,已经不像年轻时那样柔软了,很多时候她们只想达成自己的愿望,并不在乎付出多惨痛的代价。

  云畔说:“纵是要给公爷纳妾,也绝不能找那等专出双生子的人家,到底是一条命啊,弄来专为了生孩子,未免太残忍了些。”

  他点了点头,“这两日我有些忙,等略得闲了,我就去和祖母说明白,纳妾的事,暂且不要再提了。”

  他有这样的心当然是好的,但唯恐祖孙之间闹出隔阂来,云畔忖了忖道:“还是交给我来解决吧,公爷就别管了。”

  他知道她办事有根底,也不去询问她打算怎么做,只是和她漫步返回续昼,一面淡声道:“天色越来越凉了,上京的政局也越来越不稳,接下来你出入也好,办事也好,都要加些小心。这些年我在任上忙碌,从息州团练到幽州刺史,再到侍卫司都指挥使,好像一时也不得歇息。”说着低头看了她一眼,“就连咱们成婚,我也忙于衙门的公务,没能好好陪你。”

  云畔总觉得他有些古怪,惴惴问:“公爷今日怎么忽然这么说?是不是朝中又出变故了?”

  “朝中每日都有很多变故,多到我已经说不清了。”他转头望向广袤的长空,负着手道,“或者……我应当歇上一阵子,运气好的话,可以陪你焚香点茶。”

  云畔顿住了步子,“那若是运气不好呢?”

  他回过头来,看她的眼神带着些孤冷和怜悯,“那你就要一个人应付上一阵子,待到来年……春暖花开。”

  他从来不打诳语,云畔被他的话吓着了,一时惶然地,有些气哽地望住他。

  他忽然笑了,“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说着伸手抚一下她的脸颊,手上的赤金指环刮过她的下颌,钩缠的螭纹,留下清晰的触感。

  她扣住了他的手,心下跳得突突地,勉强稳住心神道:“你若是在外面遇上了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不要瞒着我。”

  他的目光微微一漾,最终还是摇头,“有些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只要知道我会尽力保全你,就够了。”

  这哪里是保全她就够的!云畔想起他那日拜会姨丈姨母,头一件事就是托付这个,那时候只觉这人很真诚,却没想到婚后当真有一日,会经历设想中最坏的打算。

  她拉住他的手不放,他叹息着垂眼望她,发现平时周全妥帖的公爵夫人,原来也有胆怯彷徨的时候。

  转过腕子来,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徉徉牵着她踱回续昼,一面道:“我今日忽然有些伤感,所以说了些悲观的话,倒害得你担心了。其实没什么,朝中风雨无常,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也可能是天凉,心里生了些寒意,胡乱和你抱怨两句,你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