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四犯 第76章

作者:尤四姐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赧然提起铜吊,往他杯子里续了水,她又有意刺探,“他日天下大定,你打算怎么安顿她呢?说起来她也怪可怜的,哪个女子愿意舍弃清白,去取悦一个不喜欢的人。”

  他不为所动,淡漠里有种奇异的残忍,“安排她游汴河之前,我再三问过她的心意,这件事从头至尾没有逼迫,一切都出于她自愿。既然是自愿,那就必须尽心把事办好,等到风平浪静时,我自会给她一笔丰厚的报酬,保她一世衣食无忧。”

  可他好像不了解女孩子的心,在生死攸关面前,道义和钱财并不足以支撑她们拿命去搏,只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私情,才能激发出一腔孤勇,让她拼死完成他托付的一切。

  “不过她真漂亮。”云畔真挚地说,“她比我见过的所有女孩都要漂亮,若是父亲没有获罪,家业没有凋零,她应该会有锦绣前程,嫁一个可心的郎子吧!”

  这种问题,换了一般耿直的男子,应当说美色是最大的负累,长得漂亮,未必就能事事称心。但李臣简不是这么回答,他敏锐地察觉了她的小心思,一本正经地反问:“她漂亮么?在我眼里,她不及你。那日幽州地动,我初次见你,夫人的美貌让我惊艳了好久。梁娘子相较你,不过是姿色尚可,可堪一用罢了。”

  云畔听完,腼腆地笑起来,虽然知道他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但女人哪个不喜欢这种甜言蜜语。

  知道丈夫对别的女子无意,这就是最大的安慰了,云畔扭身下床兑水,一面含笑瞅了他一眼,“不枉我进来陪你。”感情就是在这种你来我往的试探和吹捧里得到升华的。

  他受用地笑了笑,起身缓步踱到门前,雪下得浩大静谧,大片大片从万丈高空迎面坠落,声势惊人,但拂到脸上却又不痛不痒,真是稀奇。

  云畔扬声招呼,“时候不早了,洗洗上床吧。”

  他应了声,抬手阖上了门。

  眼下艰苦,当然不像平常,连热水都要省着点用。云畔展开包裹的布帛,制成个简易的帘子挂在一角,各自就在帘后洗漱,先洗完的先上床暖被窝,等后面的人进来,就不必像钻进冰窟似的了。

  相依为命,真是种奇特的体验。把所有能取暖的皮袄大氅全都压在被面上,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他说:“前两晚我睡不着,今夜应当能睡个好觉了。”

  云畔缩在他怀里,被窝里光溜溜的两双脚扭动着,互相蹭蹭取暖。云畔说:“我也两夜没有睡好,明日咱们可以睡晚些,不用五更上朝点卯,也算因祸得福吧!”

  反正已经成了这样,索性就往好处想。李臣简也确实辛劳了多年,就算休沐,他也从没有一日能在家安安稳稳度过,不是衙门有公事,就是同僚设宴相邀。反倒是现在,政务不与他相干,繁杂的应酬也没了,鸡叫的时候不用起床,可以睡到自然醒,这么一想,居然发现这被圈禁的年月,好像也很不错。

  就是用度上确实吃紧,烧的再也不是上等的红萝炭了,普通的黑炭会爆,坐得近一些,袍子一不留神就燎了好几个洞。

  不过也有清贫的快乐,午间起床洗漱后,吃过外面送来的半温不热的汤,便蹲在院子里扫积雪,堆雪人。云畔堆了一个老奶奶下厨,笊篱底下还搓了八个白胖的汤圆。李臣简堆一个二品大员,腰上挂着金鱼袋,头上戴着展脚幞头,两端帽翅各六寸长,被西北风一吹,在院子里巍巍打着颤。

  虽然都堆得不怎么样,两个人也还是欣慰地揣着手,站在屋檐下欣赏了半天。天上细雪纷飞,落进领口,一片冰凉,荒凉的院落有了这两个雪人,苦日子好像也变得生动起来。

  相视一笑,心满意足,站了会儿回到屋子里喝一杯热茶,李臣简仿佛提前过上了致仕后的日子,把躺椅搬到门旁,身上盖着狐裘的大氅,慢悠悠摇着双足,看雪静静从天而降。

  云畔呢,无事可做,便开始琢磨,怎么让三餐更滋润些。

  和解差一样的饭食,对于他们这些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来说,无异于嚼蜡。平常不管荤腥多不多,总是有口热乎乎的粥汤能喝,便是件舒坦的事。中晌送饭的恰好是先前那个解差,云畔便向他讨要些米面,说最好能带些笔墨纸砚进来。

  解差虽为难,但得了人家不少好处,没有不帮忙的道理,便道:“夫人且等着,我晚间再来送饭,到时候想办法把您要的东西带来。”

  云畔道好,殷殷盼着天黑,终于等到院门再次打开了,大腹便便的解差步履沉重地进了门,打开食盒,里面有用油纸包裹起来的文房,从怀里一掏,掏出两袋米面,然后蹲下解开裤腿,哗哗抖落了满地黑炭,自觉功德圆满,咧嘴笑着说:“二位先用着,等用完了,小的再想法子补上。”

  这是真正的雪中送炭,李臣简向这解差拱起了手,“大恩不言谢,来日必定报答。”

  解差哪里得过这等贵人的致谢,“哟”了声,人顿时矮下去三分,慌忙作揖还礼,“公爷千万别这么说,折煞小人了。小人势单力薄,能为公爷做的也只有这些罢了。”一面笑着比了比手,“夫人要米面,少不得用锅子,小的特意拿砂锅装了饭食,回头吃完了,正好可以用来炖粥。”说完复又行了个礼,垂袖退到外面去了。

  云畔看看这些东西,心里升起巨大的满足感,竟是比手握钞引还要欣喜。这么多的炭,省着点可以烧上三五日,还有这两袋米面,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但可以试着研究一下,明早就有热腾腾的粥汤可以喝了。

  李臣简安置好了文房来看她张罗下厨,她正蹲在那里苦恼,“这米是要洗的吧?”说着去舀了一勺水来,纤纤的手指捻起一粒米,放在水里仔细搓洗。

  李臣简好歹在军中呆过,看她这么淘米,不由发笑。果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吃穿素来是下人预备好了送来,她那里知道其中门道。

  “先吃饭,等吃过了我来教你。”他盥了手,将饭菜铺排好,向她递过筷子。

  云畔还在感慨,“厨娘们怪不容易的,这么多米,要洗好久呢。”

  他替她布了菜,一面道:“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难,稻谷打出来的米不脏,用不着一粒一粒洗。”

  云畔迟迟眨了眨眼,“是么……”

  后来看他淘米,舀水进砂锅里,伸手进去揉搓了几把,白米沉在水底,污水很轻易地便撇去了。如此几番换水,最后清洗得差不多了,她又开始迟疑,盯着锅子问:“咱们两个人,才这么一点米,够吃么?”

  李臣简说够了,“米太多,反倒做成了饭。”其实自己也是头一回下厨,不太有把握,但在妻子面前要装面子,很自信地说,“我先炖一锅,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云畔立时对他满含崇拜,兴冲冲坐在炭盆前看着。这期间他同她说起军中的岁月,比如打了獐子等野味应该怎么料理,很有章程地告诉她,鲜肉必须用盐抹在表面,等血水滴尽了,烤起来更好吃。

  反正如此见多识广的人,熬个粥一定不在话下。云畔甚至很认真地记下了每一个步骤,梦想着明日一早,能让他喝上自己亲手做的早饭。

  结果……理论很强大,实操有些不尽人意。水放少了,有糊底的风险,眼看要焦了,李臣简当机立断,决定往里面加一勺水继续熬煮。

  云畔保持微笑,宽和地说:“再等等,不着急,炖好了做夜餐,我这里还有薤花茄儿和辣瓜儿呢。”

  于是夫妇俩又紧盯着砂锅,看里面的水一点点沸腾起来,开始咔咔地顶动盖子。李臣简忙拿布垫着,揭开了盖儿,可是这粥汤好像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翻滚的水一下子溢出来,淋漓浇在下面的炭火上,顿时浓烟四起。

  火灭了,烟雾伴着焦味弥漫,很快蔓延了整间屋子。两个人逃也似的窜到屋外,恐怕再迟一点,就要呛死在里面了。

  面面相觑,李臣简说好险,“要是把屋子烧了,官家大概会以为我们死遁了。”

  云畔说不会,“尸首在嘛,看见两个烧焦的人形,就知道我们真死了。”

  唉声叹气,加上有点不好意思,他羞愧地说:“对不住啊,连累你了……我没想到,原来做饭这么难。”

  云畔搓着手,由衷地说:“回去之后,给厨娘涨月钱吧!”

  他点了点头,“应该的。”

  好在下半晌雪已经停了,天顶露出璀璨的星光来。屋里的烟还没散,两个人对插着袖子赏景,发现满地白银映衬着银河,好像也别有一番意趣。

第94章 红尘嬉戏无数,寒庐琳琅……

  景是好景,就是冷得厉害,不能久站。终于屋子里的浓烟散了,两个人夹裹着寒意进门,看见砂锅和炭盆里一片狼藉,祸是李臣简闯的,当然由他来收拾。目前彼此还面临一个巨大的难题,这炭是生,还是不生。

  若是不生,夜里洗漱的热水都没有,生活上有些不便;若是生,燃起的炭不容易熄灭,一烧就得好几块,晚上睡觉又不能放在屋子里,闹得不好要出人命的。新燃的炭移到外面去,实在太浪费了。

  云畔的意思是不生了,今夜凑合一下,问题也不大。李臣简的意思还是生吧,姑娘家精细,总要擦洗擦洗的。现在跟着他,连盆火都舍不得生,自己作为男人,失败得无以复加。

  云畔想了想,“那就挑几块小的。”蹲在一旁看他引火点燃。

  黑炭哔啵烧起来,云畔盯着炭盆上的架子看了半晌,“我明白了,砂锅离火太近,所以光揭盖子没有用,得想办法让砂锅升高些,火势小了,里面的粥汤才不会沸出来。”

  刚洗干净锅的李臣简闻言,又上外面院子里转了一圈,捡回三块砖来,扔在炭盆前,很不服输地说:“再试一次,反正火已经生了,物尽其用。”

  不过这次学乖了,加了适量的米和水,锅里眼看要沸腾起来,便将那三脚的支架垫高。这一招果真好用,可以把翻滚程度控制得刚好,伴着锅盖被顶起的“咔咔”声梳洗完毕,等坐到炭盆前时,他已经把做好的粥汤盛在碗里了。

  这寒冬腊月,半夜还能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粥汤,是何等快乐的事!看不出材质的木桌上摆着两只小碟,里面是仅有的一点腌菜,薄粥伴着瓜条儿,嚼得嘎嘣直响,像那些寻常的农家,过的是清贫简单的生活,苦虽苦了点,心里却是充实的。

  一顿加餐吃罢,人有些懒懒的,不想洗碗,浸泡在水里,等明日一早再洗。赶紧刷了牙上床,两只脚冻得冰凉,他将她的脚捧进怀里捂着,彼此好像也没有睡意,便偎在一起聊聊天,聊聊小时候的事,聊聊婚前各自在上京的生活。

  当然这个话题是李臣简发起的,他对她在舒国公府的一切很好奇,大有水滴石穿的精神,问她闺中的岁月怎么度过。

  云畔把平时怎么制香,怎么插花,怎么和梅表姐消闲都告诉他,他听罢笑着说:“原来闺中也有很多有趣的事物,以前我以为你们只会下棋弹琴呢……那些制香的配料,家中都是常备的吗?万一缺了,那岂不是制不成了?”

  云畔说不会呀,“可以出门采买。瓦市上有很多香料铺子,专做娘子们的生意。”

  他哦了声,“可是梅娘子那时候足不出户,你又是初来乍到,独自一人出门,很不方便吧?”

  他带着高深的笑,很真诚地望着她,一点都没有醋海翻腾的迹象。

  云畔不察,老老实实地说:“成婚前,我只去过瓦市一回,还是向序带我去的呢。那次原本是想缠着梅表姐一道去的,可惜她死活不愿意出门,我也没法子,本打算就此作罢了,后来听向序说南桥瓦市的蜜浮酥柰花好吃,就跟着去尝了一回。那酥柰花呀,吃着爽口,看着也漂亮,你说上京七十二酒楼,各家都有拿手的甜食,那些厨子怎么有那么好的手艺!不像我们,煮个粥都弄砸了,明日我还想做蝌蚪粉呢,不知道又会做成什么样。”

  李臣简的注意力并不在蜜浮酥柰花上,也不在蝌蚪粉上,他一心只想探究向序,旁敲侧击着说:“那日我随缇骑出门,看见向序了,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云畔道:“谏议大夫入禁中参奏你的时候,他恰好在场,可惜据理力争没有成效,所以他最早知道公府出事,还是他通知了姨丈,姨丈才匆匆赶来的。”

  他听了说难怪,一面探手拥了拥她颈边的棉被,笑道,“向序是个重情义的人,都说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可我瞧着,他也有一腔热忱。”

  云畔说是,“不过文人内敛,平时不外露罢了。”

  谁知说完,发现他脸色淡漠,冷冷望着房顶不说话了。云畔隐约察觉了些什么,毕竟不是个迟钝的人,向序对她的情义,她心里明白,虽然早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但冷不丁提起,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他这模样,不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吧!为了那朦胧的少年情怀,难道还吃味儿了?

  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这样办大事的人,圈禁于小小的一方天地后,闲来无事,开始在意那些鸡毛蒜皮了。

  不过不能直接解释,彼此心领神会就好,便迂回道:“其实在大哥哥眼里,我和梅芬是一样的。我阿娘只生了我一个,侯府里虽有几个弟妹,但有也诚如没有。姨母和我阿娘姐妹情深,大哥哥便也护着我,我心里拿他当亲哥哥一样对待。”

  他含糊嗯了声,“你拿人当亲哥哥,人家未必……我是男人,我知道……”

  他嘀咕着,明明斤斤计较,却还要装出不在意的样子,目空一切般放眼望向别处。

  然后怀里的人便不说话了,半晌抖起来,他吓了一跳,忙垂眼看她,发现她正在无声哑笑。

  他一下子红了脸,正色道:“你笑什么?”

  云畔说没什么,闭上了眼,“睡吧。”

  这种悬心的事到了嘴边再不问,今晚还能睡好吗?这时候好像也不在乎什么脸面不脸面了,他摇了她一下道:“你心里究竟怎么看向序?我知道,若是没有我,你会嫁给他。”

  云畔想起有一回姨母同她说话,姚嬷嬷在一旁帮腔,那时候话里话外确实有结亲的意思。只是后来那么巧,偏偏太后宣姨母入禁中,提了授命梅芬的事,姨母自觉梅芬无法胜任,这桩婚事才落到了她头上。

  她仰起脸,在他下颌上亲昵地蹭了蹭,“你不觉得咱们有缘么?就算我险些和向序结亲,最后还是嫁给了你呀。我不是个轻易沉湎儿女私情的人,阿娘的前车之鉴一直是我心里的结,我原以为一辈子不会和丈夫交心的,即便是成了婚,也打算像金姨母那样,尽好自己的本分足矣。可谁知后来遇见了你,你这么好,帮过我,以真心待我,我又不是石头,哪能不知好歹!”

  他听了,眉间隐约浮起一丝欣喜,“所以就算向序不娶亲,与你也没有关系,对么?”

  云畔这才发现,原来他心里竟盘算了那许多。所以之前提起向序和念姿的婚事不成了,也不是随口的闲话,是他有意的试探。

  她说不对,“还是有些关系的。”

  他又蹙起了眉,“你刚才还说拿他当亲哥哥。”

  她作势苦恼地说:“向序哥哥不娶妻,我的忌浮就日夜悬心。心里装了那么多的事……我看看,难怪人愈发消瘦了,所以怎么和我没关系!”

  他气恼她的调侃,翻身赌气地吻她,边吻边道:“反正我以后再也不必为这种事心烦了,就算他爱慕你,你也不会选他的。”

  她探出两条雪白的臂膀,交叉着挑在他颈后,冰凉的空气里也不觉得寒冷,笑着说:“我已经成亲了,怎么还能选他?其实你不知道,我总怕自己不够好,配不上你……”

  他的心化成了一滩柔软的水,耳鬓厮磨着,将自己置身于她的温暖里,轻漾着,抵着她的唇道:“胡说,世间哪个女子有你的胆识和决绝,愿意陪着落魄的我,屈身在这小小的禁地。”

  也许苦难才是提升彼此感情的良药,原本的相敬如宾,逐渐变成相濡以沫,陋室之中春意盎然,偶有黄莺恰恰啼。

  累极,一觉睡到天光大亮。今日出了太阳,推门起床,站在檐下四顾,高墙还是依然荒凉,墙顶上生长的野草也枯萎了,在寒风中招展着朽败的枝干,看上去无依无傍。

  云畔招呼他,把被褥捧到背风的地方晾晒晾晒,自己则蹲在炭盆旁边准备揉面。

  先少量地试一试,往里面加水,一不小心水过量了,面粉沾了满手,揉不起来了。于是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原先鸡蛋大的一团,逐渐变成了拳头大。

  他收拾完床铺,过来看她,看了半晌,见面粉僵涩得很,便出了主意,“加热水试试?”

  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将面拢起来,往中间的小洞加了热水。这下子揉捏好像变得容易了些,虽然最后还是湿答答糊手,但她坚定地认为已经成功了,并且充满艰辛地把面搓成一个个蝌蚪大小,待中晌外面送汤进来,放在砂锅里重新烧热加进去……味道虽然很一般,但心里很得意。

  他说:“这样下去会发福的。”

  云畔嘬着她的面疙瘩感慨:“圈禁还圈禁胖了,官家看了不知作何感想。”

  两个人交换了下眼色,含蓄地笑了笑。

  下半晌闲来无事,可以作画,李臣简画黄雀图,却不是一般构思的那样,萧条的枝丫上站着两只纤瘦的鸟儿。他画了枝繁叶茂间两只相互依偎的黄雀,肥胖肥胖的,一只正张嘴啄虫,另一只脸颊富态,正眯眼半倚着同伴……工笔画,画得纤毫毕现,最后还在边上提了两句小诗:红尘嬉戏无数,寒庐琳琅满目。

  云畔拿面粉调了浆糊涂上四角,小心翼翼贴在床头,歪着脑袋欣赏半晌道:“等咱们出去的时候再揭下来,让人把画儿裱好,将来一辈辈流传下去。”

  这画里满含童真,也许每个男人心里都住着个少年吧!被圈禁于此虽然不幸,但又给了她彻底了解他的机会。以往一直觉得他矜重、稳妥、高高在上,却从未想到,他也有那样有趣的灵魂。

  他在盆里盥手,笑着说:“我还会画像,明日若是天晴,你坐在日光底下,我替你画一幅《李忌浮夫人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