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四姐
她指了指墙上的画儿,“黄雀图啊,黄雀在后,被有心之人看见了,又要大做文章了。”
李臣简呆了下,不由嗟叹:“夫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那是黄鹂,不是黄雀。”
云畔不大相信,打量再三,“是黄鹂吗?”
他说当然,“黄鹂和黄雀不一样,黄鹂雌雄双飞,翅膀及尾有黑羽相间。”说着,细长的手指一划,“就是那个,黄雀没有。”
云畔说不对,“《本草纲目》上写得明明白白,黄雀头大如蒜,体绝肥,背有脂如披绵……这不是黄雀是什么?”
他尴尬地辩解:“我画的是发胖的黄鹂……”转念再一想,要是果真有人刻意扭曲,好像真的解释不清,最后只得垂头丧气地摆了摆手,“算了,还是取下来吧。”
取下来也不能随意放置,云畔用油纸小心翼翼包好,把地心的砖抠了出来,底下挖个坑,再把这图藏进去,手法老道简直就像藏宝。待一切恢复了原样,扑了扑手道:“暂且先收起来,等过阵子天下太平了,咱们再把它带回去。”
然后夫妇两个挤在一张椅子里晒太阳,李臣简望向被风吹得歪斜的枯草,很有兴致地说:“快过年了,我画个傩面给你玩吧!再和解差要卷细线扎起风筝,应当能放上天的。”
云畔很欢喜,看着那半袋面粉道:“我如今会熬粥,已经很不错了,往后还是不做面了吧,揉面太难了。不过我会调浆糊,拿纸照着脸型做个面具,就可以画傩面了。”
这样的年月,总要学会取悦自己才好。
***
因李臣简被圈禁,不需要惊动太多人,外面的消息迟滞,其实人已经放回了西角门子,公府却才刚得知审刑院提审的消息。
家里陡失了两个人,一下子就冷清了,太夫人经不得这样的变故,人整天恹恹地,没有什么精神。王妃起先还在外面奔走,寻找一些旧时的挚友想办法,时间一长全是无用功,人也疲乏了,加上得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便彻底病倒下来。
明夫人探望过两回,但因年关将至,赵家那头开始预备过礼,自己实在抽不出身,只好把向序叫来,“今年魏国公府怕是没心思预备过年了,太夫人和王妃又病了,三十的团圆饭不知怎么样呢。咱们是至亲,不能光顾着自己,对人家不闻不问,我这里叫人预备了些年货,你亲自给人送去,总是咱们的一片心意,将来忌浮和巳巳面前也好交代。”
向序道是,自己才刚散朝回来,进去换了衣裳,就出门往魏国公府去了。
府上的运作倒一切如常,小厮往门房上递名刺,门房领命进去通禀。向序站在台阶下仰头看,门楣上的牌匾撤下来了,府邸还在,封号却已经收回,如今檐下空空荡荡,看了不免叫人心生怅惘。
那厢门内传来脚步声,他收回视线看过去,是惠存带着几个女使婆子出来。向序上前行了礼,朝身后的马车指了指,“家母准备了一点年货,让我给府上送来。”
惠存很感激,掖着手说:“叫姨母费心,多谢了。眼下家里乱得很,礼数上难免不周,请大哥哥恕罪。”边说边指派身边的婆子,“都运进去吧,命人妥善处置。”
向序见她披着斗篷,遂问:“郡主要出门么?”
惠存点了点头,“阿娘让我上陈国公府去一趟,打听哥哥现在怎么样了。真是不好意思,大哥哥给我们送年货来,我应当请大哥哥进去喝杯茶的……”
向序是文官,像那等弹劾的事最早知道,但后续大理寺、审刑院的动向就不甚清楚了。自己也关心魏国公和巳巳的现状,便道:“不妨事,你要去陈国公府,我顺路,正好送你过去。”
第96章 下智者驭力,上智者驭心……
马车慢慢跑动起来,向序驾着马,与车舆并肩而行。
天好冷,到了一冬之中最冷的时节,看外面的屋舍街道一派萧条,万物被未化的冰雪映衬得,丝毫没有了生机。
惠存的车窗半开着,恰能看见向序。人在惶惶的时候需要交谈,她对向序道:“不知哥哥和阿嫂现在怎么样了,昨日才听说哥哥又被审刑院提审,官家这回难道是想针对哥哥到底了吗?哥哥那么谨慎的人,哪里有那么多的错漏让他们抓……大哥哥,我哥哥会平安无事的吧?”
惠存在称呼上随云畔,管明夫人叫姨母,管向序叫大哥哥。就是因为她温和的性格,让人觉得这位郡主是个有血有肉的,鲜活的姑娘,不是个顶着头衔的空架子。原该无忧无虑的女孩子,家里遭逢了大难,祖母和母亲先后又都病倒了,外面的事需要她去打点奔走,说起来也怪难的。
向序自然宽慰她,“眼下的局势,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官家还在观望,若是一心针对公爷,不会只下令圈禁。审刑院那头,总有个过场要走,我想着至少还有陈国公在外帮衬着,不至于太过为难公爷的。”
“可我就怕大哥自身也难保,还有没有精力去保全我哥哥。”惠存目光流转,悲伤地落在车内的青铜温炉上,那炉身上繁复的饕餮浮雕,看久了让人生怯。她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哥哥很可怜,年纪轻轻便经受了那么多磨难。早年在军中受人冷箭,险些连命都丢了,这回又被圈禁起来……早知这样,倒不如做个文官,一辈子太平无事,总比这一番又一番的波折好。”
向序闻言笑了笑,“文官就没有倾轧么?文官每日笔尖上流淌出去多少字,真要是做了文官,那么搜查出来的就不止一个‘敕’字了。世上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就算行端坐正,也架不住人家构陷你。如今只盼着官家开恩,让这件事早些过去,审刑院提审,或者是因为王妃和巳巳入禁中陈情起了作用,若是官家能重审这个案子,倒也是件好事。”
马车慢悠悠穿过瓦市,到了陈国公宅前,向序下马来接应,站在一旁看女使搀扶着她从车上下来。
惠存原想请他一道进去,但细想又不便,回身向他行了一礼道:“多谢大哥哥护送,天寒地冻的,大哥哥快请回吧。”一面携了小卷,迈进了陈国公府门。
恰好陈国公在家,夫妇两个请惠存到花厅叙话,女使上了茶,敬夫人道:“我听闻婶婶身上不好,刚打算过府瞧瞧,你就来了。”
惠存道:“不是什么大症候,不过是受了寒,大夫开了发汗的药,吃了就不要紧了。阿嫂身子沉,外面那么冷的天,雪都化成冰了,我一路走来,脚下直打出溜呢,还是在家静养为宜,等天暖和些再出门不迟。”一面微微偏过身来,叫了声大哥,“今日得了外面的消息,说审刑院又提审哥哥了,祖母和阿娘急得不知怎么才好,可惜正病着,又不能亲自登门,所以打发我来问问……大哥,我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他身子不好,审刑院不会难为他吧?”
陈国公哦了声道:“提审是前两日的事了,昨日晚间已经把人送回角门子,我使了人打听,没有盘问出什么来,因事情不大,就没有通知府里,免得太夫人和婶婶着急。妹妹给婶婶带个话,忌浮那头我一直盯着呢,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我这里都能得到消息,请婶婶不必担心。”
惠存得知人已经放回西角门子了,不由大大松了口气,点着头说那就好,“只要哥哥和阿嫂在一起,我就放心了。”一面又追问,“大哥知道为什么忽然又提审吗?是不是我阿娘和嫂子进宫求告,官家打算重审那个‘敕’字的由来了?”
陈国公却缓缓摇头,“并不是为这个提审,据说翻来覆去盘问息州军务,连地动那次赈灾的粮草调动都再三核对过了。依我之见,审刑院能把人重新放回角门子,就说明忌浮经得住他们的盘查,往后一段时间也是安全的,至少年前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了。”
惠存心里稍感宽慰,却还是低头抱怨:“官家也不知是怎么了,早年宽和待下,对我们这些子侄辈都很好,如今怎么变得这样猜忌起来……”
因为年纪慢慢上去,膝下没有能够承继他万年基业的人,江山早晚会拱手让给外人,虽然依旧是姓李,但实际早已改天换日,因此他心有不甘,处处防备,只要还活着,就不准许任何人觊觎他的帝位。
可是岁月不饶人啊,到了该收山的年纪,不是自己不情愿,就能苟延多活几日的。
官家的身子每况愈下,谁在御医院里没有个把心腹?不管是陈国公也好,楚国公也好,对此都心知肚明。因此这段时间私下里的动作愈发频繁起来,像一捧久经日光暴晒的稻草,底下徐徐升起青烟,秸秆甚至发出爆裂的声响。大家都知道,已经到了燃烧的临界点,只需热度再升高微毫,也许下一瞬就会如火如荼。人人都有危机感,人人都在等着禁中的消息,下一次,就算官家不死,只要再如上回那样病重,那么火就要烧起来,一直烧进禁中去了。
所以啊,上京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它看似歌舞升平,繁花似锦,帝裔贵胄们却又笼罩在暗影下,脸上带着夸张的笑,日日戴着脚镣舞蹈。
其实大家都不耐烦了,都期待着一场大火把这诡谲的尘垢清理干净,所以没有人去反驳惠存的话,换了平时也许还会提醒她小心措辞,现在却不会了。
敬夫人只是温言安抚她,“眼看着要过年了,年关前一切平稳就好。太夫人和婶婶病了,家里要你支应,妹妹要是有任何不便,只管打发人来告诉我,反正外头有你大哥留意着,咱们只要守好家业,就对得起家主们了。”
这位嫂子向来是最体人意的,说起话来不急不慢,很有稳定人心的力量。
惠存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阿嫂也要小心身子,千万不要疲累了。我今日来,就是为了探一探哥哥在审刑院的情况,既然人已经放回去了,我也放心了。这就回去禀报祖母和阿娘,让她们不必着急。”
敬夫人道好,站起身来送她出门。
惠存再三让她留步,方跟着女使往前院去了。
敬夫人看着她走远,幽幽叹息,“四郎夫妇圈禁在角门子,把家里人都急坏了。难为惠存,闺阁里的姑娘,如今也为哥哥奔走。”
陈国公将她扶回圈椅里坐下,拧着眉道:“前几日有人往我跟前递消息,把三郎年后的筹划一一都说明了,可惜那个报信的人并未透露身份,到如今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敬夫人抬眼看了看丈夫,“公爷觉得会是谁?”
陈国公在一旁落了座,肘弯支着椅子的扶手,慢慢抚触着胡髭道:“朝中虽有不少人依附我,但我心里知道,那些官场上的油子,一个个比猴儿还精,绝不会有人冒着这样的风险,彻底与三郎为敌的。我思来想去,也只有忌浮一人了,他有万全的准备,若是能凭那个‘敕’字扳倒三郎,那么一切皆大欢喜;若是功败垂成,就让自己安排下的线人与我对接,助我完成大业。”
敬夫人听着,脸上不免升起一点惆怅来。
可陈国公毕竟不是头脑简单的人,他自然也有他的怀疑,“当前局势三足鼎立,谁都有资格决一雌雄,忌浮因息州军调入卢龙军,伤了元气,若是靠硬拼,恐怕落了下乘,因此他鼓动我与三郎对决,我们两败俱伤,他渔翁得利,也不是没有可能。就算我们其中一方获胜,届时也已经人困马乏无力再战,他若是再以手上兵权挟制,到时候就可不费吹灰之力,将这江山收入囊中。”
敬夫人望着丈夫,倒并不像他一样如临大敌,她神色平静地说:“先将四郎所做的一切都搁在一旁,请问公爷,你如今能与三郎握手言和么?”
陈国公说不能。
“既然早晚都有一战,为什么不去感激那个报信人的好,反倒要如官家一样猜忌起来?”敬夫人望向外面的院落,缓声道,“天下没有人不为自己做打算,四郎就算自保,本也无可厚非。公爷须知道,他能助你,也能向三郎倒戈,你的兵权和人脉,他一清二楚,若是与三郎合作,不比费尽心机在三郎身边安插细作容易?其实凭公爷现在的心思,我倒能够体谅他的顾虑了,谁也保不定平时亲厚的人,在登上高位之后会不会变得面目全非。这原本就是个互相试探的过程,公爷以真心待他,他信任你,必定也以真心待你。这种时候不去拉拢人心,难道弄得各据一方,才是好事?”
陈国公起先是真有些顾忌那位四弟的,但听了敬夫人的话,似乎有了些转变。
“也是,这些年四郎为我膀臂,我们兄弟连心,向来是同进同退,怎么越是到了这样紧要的关头,越是无端顾忌起来。”
敬夫人抿唇笑了笑,陈国公的好处在于从不刚愎自用,自己作为妻子常行劝谏之职,他也愿意听从,便好言道:“下智者驭力,上智者驭心。四郎如今虽被圈禁,却也是他权衡利弊的时机,来日他是助你登顶,还是与你背道而行,全在公爷一念之间。”
陈国公豁然开朗,颔首说是,“夫人的意思我全明白了,这几日的困扰,原来大可不必。”
***
那厢惠存迈出了陈国公府大门,抬眼便见向序还在马车旁踱步,不由奇怪地咦了声,“大哥哥怎么还没回去?”
他闻声顿下了步子,君子清且贵,那一回头间,有云破日出般的气韵。
见她出门,便上来询问:“陈国公怎么说?公爷还在审刑院押着么?”
如今大抵是各扫门前雪,有个人在这样风声鹤唳的时节下,还愿意关心别人家的事,那就足以说明这人人品上佳了。
惠存走下台阶,将听来的消息都告诉了他,“昨晚已经送回角门子了,可惜不是为了重审那个‘敕’字,缇骑指挥使眼下也好好的,没有人在意当天登门搜查的经过。”
向序垂下眼睫道:“如此……就是天意了,也不必执着。”说罢回身望了望马车,“郡主这就回去么?”
惠存说是,略忖了下道:“眼看就要除夕了,我想着能不能送个食盒进去,也好让哥哥和阿嫂滋润过个好年。可我又怕自己说不动守门的那几个解差,大哥哥明日若是有空,能同我一块儿去么?”
向序想都没想便说好,“明日我巳初散朝回来,等换了衣裳就和你一起去。”
惠存舒展开眉目,莞尔点了点头。
这是公爵府出了变故以来,她头一回露出笑容,向序看着她,不知怎么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思量才恍然大悟,这种天质自然,和当初的巳巳有些像。年轻的女孩子是有共性的,不需浓妆艳抹,一个爽朗的笑,就是最好的妆点。
那种笑能传染人,他也不知为什么,会跟着她一起笑,在人家的大门前,在这寒风凛冽的时候,实在莫名其妙。
“回去吧。”他说,送她登上马车。
惠存接过小卷递来的手炉,车门关起来,厚毡半放着,偏过身子能看见他的身影。
也许是看得有些出神了,马车跑动起来,她还回过头去。小卷看着她的样子捂嘴笑起来,轻轻顶了她一下道:“娘子别看了,反正明日还能再见呢。”
惠存被她一说,闹了个大红脸,气恼地顶了回去,“别胡说!”
到家之后,把陈国公的话一字不漏向王妃回禀了,一面劝解,“阿娘别担心,只要人被送回了角门子,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回头我再预备些用度送过去,看看那些解差能不能通融。”
王妃说好,“总是拿钱开路吧,叫几个会办事的婆子跟着,你一个女孩子,不便和那些狱卒说话。”
惠存却说不必,“明日向家哥哥陪我去。先前上陈国公府就是他送我过去的,舒国公夫妇也很担心哥哥和阿嫂。”
王妃闻言,若有所思地哦了声,“那个向序,看着倒是个靠得住的沉稳人。”
惠存随口应了声,便同女使预备明日要送的东西去了。
第二日巳时,向序果然来了,披着青莲绒的灰鼠斗篷,站在门外的台阶下等她。
惠存招呼婆子把食盒装进车里,笑着说:“让大哥哥久等了,这就走吧!”
依旧是她乘车,他骑马,从公府到西角门子,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惠存透过小窗看出去,西北风吹得他帽兜上狐裘倾倒,早知这样,应当请他一起乘车的。自己又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小家子姑娘,再说还沾着亲呢,同乘虽然不合礼数,但……开着门总没什么了吧!
不过也只是心下胡思乱想,究竟也没敢出声邀他登车。
走了一程,终于到了角门夹道前,今日当班的不是先前那个解差,这回换成个精瘦的人,瘦是真瘦,脸上颧骨顶得老高。见有人来,押着腰刀上前打量,当惠存下车,他就明白是什么缘故了,退回了先前站立的地方,抬手拱了拱道:“夹道内的人不能探视,若是贵人因此而来,大可不必开口……”
话还没说完,向序便塞了一锭银子进他手里,“我们知道规矩,不是来瞧人的,不过送点日常的用度,还请押队通融。”
那解差因先前也分得了好处,这回稍稍作梗又有进项,心里实则很称意,但脸上要装出难为的样子,抓着腮帮子道:“不是小人有意刁难,实在是规矩严……”
向序笑了笑,“一日三餐和炭,好歹是要往里头供应的,我们的东西送进去,公账上就能省下来,对押队也有好处。押队,多个朋友多条路,山水总有相逢的时候,还请押队高抬贵手。”
那解差立刻便就坡下驴,因为知道能来这里送东西的,不是权贵就是皇亲国戚,自己小小的差役,犯不上和他们较劲。况且规矩森严也只是魏国公刚被关进来那几日,后来习惯成了自然,细微之处还是可以担待的。
于是扮起了肃容,“那就下不为例。”刚说罢,见小厮婆子一气儿搬下七八个包袱来,当即舌根一麻,慌张四顾,“不成不成,这也太多了,全送进去哪儿还是遭圈禁,分明就是受用过日子,小的万万不敢。”说着指了指那个食盒,“单是吃的还可以,毕竟逢着过节好说话,旁的一概不能。”
向序见了那阵仗,也有些哭笑不得,女孩子不懂其中利害,真以为内外可以畅通无阻,便打了圆场,“来日方长,剩下的下回再送。”一面接过食盒和两个包袱递过去,“只这几样吧,押队指头缝里漏一漏,进去也就进去了。”
那解差没办法,左右看了看,天太冷,连蹲在墙角的乞丐也不见了踪影,就勉为其难地接下了。
惠存望着那解差大包小包往夹道深处去,欣喜地和向序交换了下眼色,回去的路上一再道谢,“今日没有大哥哥,怕说不通那差役。”
向序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只道:“郡主客气了。年前想是不能再送了,等年后吧,若是你还有东西要传递,届时我再陪你来。如今两个解差都打通了交道,里面看押的人八成也得了好处,下次就会容易得多。”
惠存道好,这样一句“陪你”,倒很有家常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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