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情
冬青叹气,“我自是陪着姑娘,但还是觉得掌舵使身边太危险了,万一有个措手不及……”
朱兰嘟囔,“我又没那么怕死。”
冬青无奈,“您若是有危险,咱们舵主受不住。”
“那就让我爷爷多给我点儿好手跟在我身边,我若是出了事儿,怨不到掌舵使,是绿林的人手没能力保护我。”朱兰越说越来劲儿,“反正我想留下。”
冬青还想再说。
朱兰头疼,“好啦好啦,我头疼,等我先睡一觉,明儿一早脑子清醒了,我再仔细想想。”
冬青只能作罢。
朱兰是真的头晕头疼,她纠结半天,没得出结果,索性真的上床去睡了。
凌画回到自己的院子,宴轻还没回来,她没有睡意,便坐在两个人房间相连的画堂里等着他,同时想着从程舵主嘴里得知消息。
她相信曾大夫的真言丹,也基本可以相信程舵主所说是事实。
程舵主嘴里说的那些话,别的她已有所知,倒是不十分惊讶,唯独两点,让她十分惊讶,一是玉家的云深山大山深处竟然养了五万精兵,二是宁叶与叶瑞交情极好?好到宁叶一封信函,叶瑞便派了鬼医下山救了程舵主?
凌画不得不对岭山和叶瑞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交情,是怎么来的?叶瑞是真的同意与碧云山结盟,三分天下?
凌画心里有些烦躁,为着她以前不曾认知的这些事儿。
她等了大约两三盏茶的功夫,宴轻从院外顶着夜色缓缓走了进来,踏进门后,便见凌画坐在桌前发呆,他挑眉,“怎么?从程舵主的嘴里看来挖出了有用的消息?”
否则她也不会这副眉头紧锁,颇有些棘手的神情。
凌画点头,喊了一声“哥哥”,对他说,“谢谢你今儿晚上帮我把朱舵主弄走,方便我对付程舵主。”
“这么客气的吗?”宴轻眯了下眼睛,坐在桌前,自己给自己倒茶,凉凉地说了句,“夫人不必客气。”
凌画喜欢听夫人这两个字,忽然看着他说,“我以后不喊你哥哥了,好不好?”
宴轻偏头看她。
凌画笑,“我喊夫君吧?好不好?”
本来就是夫君,开始时她觉得自己小他三岁,喊着哥哥觉得亲近,让她能够发挥自己的长处,这个称呼可以对着他发挥出撒娇的本事,拉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让他渐渐地放下心防,否则他对娶妻太抗拒,夫妻关系应该更是抗拒,怎比一声哥哥让他觉得没那么抗拒,应该可以接受。
毕竟,她从小在家里,兄长多,她左一句大哥,右一句二哥,喊一声三哥,叫一声四哥,跺跺脚,红红眼睛,撒撒脾气,使使性子,便让他们无所不应,满足她的各种要求,尤其是四哥凌云扬。
但是如今呢,这么久,效果是达到了她当初的想法,但也因此衍生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对她,没有半点儿非分之想。
这可不行。
她觉得,这个称呼,实在是有必要改改了,尤其是在私下里。
“不好。”宴轻果断拒绝。
凌画看着他,“为什么不好?天下大多女子,嫁了人,有了夫君,都是喊夫君的。”
宴轻反问,“那你开始为什么不喊?”
凌画自然不能说这个称呼也是在她的算计之内,慢慢的让他接受她一家人的身份,不设心防,然后再徐徐图之,只不过那时她没料到他太聪明了,眼里揉不得一点儿算计和沙子,她在他面前,无论用大大小小的伎俩,都能被他识破和不喜,以至于,她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两个人的关系,忽冷忽热,时阴时晴,又一度降到冰点,后来更是让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到现在,方才好了些,但也只是好了些而已。
总体来说,到了今日,其实还是没什么进展。
所以,刚刚他凉凉的称呼夫人,她便突然觉得,要不就改口吧?这个称呼,如今不能要了。
她心念电转间,机智地说,“我是觉得,我们是夫妻,我整日里称呼你哥哥,太不像话了。开始时没喊,那是因为我们那会儿还没大婚,我喊你别的不合适,称呼哥哥相对合适些,大婚后没改口,是我不对。”
宴轻挑眉,“是这样?”
“就是这样。”
宴轻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嫌弃地说,“我觉得夫君太难听。”
凌画:“……”
她吸气,“那……”
“不准改口。”宴轻站起身,打了个哈欠,“睡了。”
凌画也跟着站起来,“不是,我……”
她还要再说什么,宴轻已转身回了他的房间,不听她说了。
凌画泄气地拍拍脑袋,小声嘟囔,“夫君怎么就难听了?难道是他听我喊哥哥听习惯了?”
一个称呼,她自也不会太纠结,既然宴轻不同意,她也就不改了。因了这小小的插曲,她心里烦闷的情绪消散了些,也转身回了房。
宴轻进了房间后,掌了灯,站在灯前拨动灯芯,看着爆出灯花,他无声地笑了声,心想着,天下夫君诸般一样,还是叫哥哥好听,至少她叫这个称呼,就是独属于他的。
改什么改?
他既然开始叫了,他一辈子都不准许她改了。
朱舵主跟宴轻闲聊了一个多时辰,还是聊的很是愉快的,回到住的院子后,院子里静悄悄的,程舵主的屋子里和朱兰的屋子里都已熄了灯,冬青迎上来,他问,“老程睡下了?”
不应该啊,他不是该等着他回来后问问宴轻找他什么事儿吗?
冬青点头,“程舵主睡下了。”
朱舵主纳闷,“他怎么不等我?睡的这么早?”
冬青道,“兴许是在军营这些日子程舵主没吃好也没休息好,身体太乏了,便没等您回来,早早睡下了。”
“也是。”朱舵主点头,“老程这个人啊,到老了,反而一丁点儿的苦都吃不了了。”
冬青禀告,“老舵主,掌舵使派人来问,想留姑娘在身边,姑娘似乎很想留下。”
朱舵主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顿时问,“掌舵使怎么说?兰儿怎么说?”
冬青便将朱兰复述给他的和琉璃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朱舵主听完,连连摇头,“不行,我舍不得她是其一,诚如你所说,跟着凌画身边太危险了。”
天下谁都知道凌画与东宫不对付,这些年明争暗斗,凌画不惧东宫,而东宫一心想要杀她,至今也没杀了,但是东宫就是东宫,东宫从小就是太子,坐了二十年,势力根深蒂固,尤其东宫就是一个小朝廷,能人辈出,凌画虽厉害,但到底比不得皇帝的亲儿子,谁知道皇帝会不会是在拿凌画给东宫练手,如今皇帝是用得着凌画,等用不着那一日,谁知道皇帝会不会帮着儿子把凌画杀了。
“若是老主子不同意,那您明日一定要坚决反对。”冬青低声道,“您可别姑娘一求,一闹,您就心软,再纵容答应姑娘。”
朱舵主被说得有点儿尴尬,“这件事儿不同于别的事儿,我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冬青略微放心了。
第二日,朱兰醒来,平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想留在凌画身边,虽然她也不知道她留在凌画身边除了吃还能做些什么,但总比回绿林数蚂蚁无聊的听曲子喝茶要有趣的多吧?
于是,她在天刚亮,便跑去了朱舵主的房间,见朱舵主坐在床上练功,她等了一会儿,失去了耐心,大声宣布,“爷爷,我要留在掌舵使身边。”
朱舵主闻言真气险些倒行逆施,他连忙稳住,片刻后,睁开眼睛,对着她板着脸说,“不行。”
“爷爷。”朱兰跑到朱舵主面前,拽着他的袖子,拉长音,“爷爷,爷爷,爷爷,我想留下啦。您就答应我嘛。”
朱舵主瞪眼,“不准撒娇!”
第574章 奏折
朱兰充耳不闻,照旧撒娇,她也不说自己留下做什么,只一个劲儿地央求,说想留下来。
朱舵主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准,但他一把年纪,实在耐不住被孙女软磨硬泡,被她磨得没办法,只能怒道,“你要是留在凌画身边,从今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爷爷。”
朱兰吓了一跳,看着朱舵主,“爷爷,这么严重吗?”
朱舵主郑重地点头,“这件事情十分严重。”
朱兰垮下脸,“真的不能商量?”
“别的事情爷爷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件事情,不能答应你,得听我的。”朱舵主用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说,“总之,你不能留下来。”
朱兰撇嘴要哭。
朱舵主先发制人,“哭也不会答应你。”
朱兰一僵。
朱舵主道,“兰儿,你年岁小,不知道这世上多少人活着不易,我们绿林势力留存几百年,是一代代人的心血,你程爷爷虽然野心大,急功好利,有时候颇有些自私自利,但也不过是想守着绿林这方寸之地称雄称霸罢了,就连他都知道,出了绿林,这天下之大,不是我等江湖草莽能左右的。”
朱兰小声辩驳,“这与我留在掌舵使身边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朱舵主心里明白,嘴上更明白,“掌舵使是朝廷的人,她举止言行,代表的不止是她自己,还有朝廷,她是江南漕运掌舵使,动一动手指,都关系社稷。她与东宫的恩怨争斗,你不是听说了很多吗?但这才哪到哪儿?往后斗个你死我活的时间还长着呢。”
朱兰咬唇。
“以你的身份,只要爷爷活着,有绿林庇护,你就能平安无虞,谁想动你,都要掂量掂量。何必跟着掌舵者,卷入朝廷争斗的深潭泥沼中?”朱舵主语重心长,“你一旦离开了绿林,成了凌画的人,那么,绿林想护你,是不是要跟掌舵使站一队?那是与谁作对?是与东宫!绿林这些年,真的清白吗?你自小长在绿林,应该很清楚。若东宫窜动皇帝,对付绿林,理由光明正大,动用大批兵马,绿林还能保得住?”
朱兰没想这么深,只是觉得,她想留下,以为是一件小事儿,只凭她想不想。
朱舵主长叹一声,“兰儿,跟爷爷回去吧!掌舵使虽喜欢你,但是她身边不适合你。她那个人爱算计,你与她能有多少交情?她对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你看她屑于伸出橄榄枝不?她留你,最关键的,还是你有利用价值。”
这个朱兰也知道,她只是觉得留下应该挺有意思,不会整日里没趣无聊。
但是朱舵主都这般说了,她也不是不懂事儿的人,沉默半晌,就在朱舵主提着心觉得怕是说不动她时,她终于点头,妥协道,“好吧,我听爷爷的,不留下了。”
朱舵主松了一口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冬青心想,这一回老舵主还好稳住了,原来在姑娘的撒娇面前,也有靠谱的时候。他也是真的不想留下,怕为了保护姑娘,每天连觉都睡不好。
程舵主睡醒一觉,觉得浑身乏力,他困难地坐起身,运功了一周天,方才觉得疲惫消散了些。
他走出房门,喊,“老朱。”
朱舵主在屋子里应了一声。
程舵主推开门,进了屋子,见祖孙二人都在,他惦记着昨儿晚上的事儿,“老朱,宴轻昨儿喊你去做什么?”
“闲聊罢了。”
“真的是闲聊?”程舵主怀疑。
朱舵主点头,“我开始也不信,但真的是找我闲聊。”
然后,朱舵主便将宴轻都与他闲聊了什么说了说,话落笑道,“宴小侯爷对江湖,看起来神往已久,大概是从小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从没出过京城,这些年将京城好玩的东西都玩腻了,这乍一出门,来了江南,见了咱们,对绿林好奇罢了。”
朱舵主撇撇嘴,“果然是金尊玉贵含着金堂史长大的公子哥,端敬候府威名赫赫,到了他这一辈,算是完了,堕了祖宗的名声。”
朱舵主立即说,“老程,慎言。”
这里是总督府,坐在总督府的房子里,这么说宴小侯爷,也太敢说了吧?
“这是天下人人都说道的事儿,我怎么就不能说了?”程舵主虽然如此说,但还是住了嘴,不往下说了,揉着眉心道,“我怕是染了风寒,浑身乏力得紧。”
“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总督府应该有大夫。”朱舵主关系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