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乏雀
九郡主自信道:“那条银环蛇是家养的。”
也就是说,倘若银环蛇是家养的,那它今早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因为它的主人就在附近。
九郡主猜得没错,前后不过两盏茶的时间,他们就在荒郊野外碰上一对背着药篓子的中年夫妻。
中年夫妻一身异域打扮,说话的口音带着西域人的特色。
他们来自西域,听闻中原药类繁多,这次正是来中原收集草药的,该采的药差不多采完了,再过段时间就会回西域。
九郡主听他们说话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少年,因为少年虽然也来自西域,但他说话的口音听着更像是正宗的中原人。
九郡主先前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这会儿有了对比,忍不住对少年更好奇了一点。
他来自苗疆,为何中原话说得如此流利?莫非他以前来过中原?可是不应该啊,他对中原的食物都很陌生,不像是在中原待过的样子。
九郡主有点抓心挠肺的好奇。
异域夫妻的药篓子里装了不少药草,听说九郡主兴许得了伤寒,便从篓子里找到几味药草,向九郡主介绍这些药的用处,随后又说。
“这里距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等回去之后,你们不如先去我们那里待一会儿,正好可以给你煎点药,伤寒可不能小瞧。”
九郡主挺不好意思的,耐不住夫妻二人的热情,便答应了下来,心里想的却是包袱里还有多少盘缠,走的时候应该给这对夫妻留多少银子。
因着少年的身份,九郡主对西域人自带莫名的好感,路上与夫妻俩聊得口干舌燥。
“其实西域与中原并没有很大的差别,只是风俗和习惯不太一样。”年轻点的妻子说,“看你们的装扮也不像中原人,你们不是从西域而来吗?”
九郡主摸了摸头发上漂亮的银饰,指着一路懒洋洋的少年,骄傲道:“我是中原人,只是喜欢西域的服饰才这样打扮,不过他来自西域,他是正正经经的西域人。”
夫妻俩对视一眼,有些诧异:“倒是看不太出来。”
“看不出来吗?”九郡主疑惑,少年身上的特征比她更明显。
年纪稍大些的丈夫道:“确实看不出来,小公子看着很像是我们以前见过的中原的……”
他有些形容不好,便顿了顿。
九郡主体贴接话道:“像大户人家的大少爷?”
“对对对,”夫妻俩连连点头,望向少年的目光带着不知名的艳羡,“小公子一表人才,一定来历不凡,即便是在西域,我们也很少见到小公子这样相貌与气质的人物。”
明明夸的是少年,九郡主却像是自己被狠狠夸了一通,拉着少年袖子摇晃两下,眉开眼笑道:“他们在夸你诶。”
少年漫不经心:“哦。”
真敷衍。
好在异域夫妻并未感到冒犯,继续聊些别的,不知怎么聊到苗疆。
年轻妻子似乎对苗疆心有余悸,犹豫之后道:“今日的苗疆已非从前的苗疆,整个西域,苗疆独大。”
这和九郡主从话本子了解到的不一样,她了解到的应该是匈奴、羌族、苗疆三足鼎立,而苗疆因不擅武力而稍落后,算是三足之中最羸弱的一足。
年轻妻子道:“你相信存在以一人之力改变整个西域大局的人吗?”
九郡主心说不太相信,正如她不相信有人能以一己之身改变如今的中原,哪怕是造反,如论如何也得准备个能打的军队。
年轻妻子笑着道:“你也不相信吧?原本全西域的人都不相信,可事实是,确实有人做到了。”
联想到她先前提到的苗疆之大,九郡主心头一动:“苗疆?”
“准确说是,苗疆月主。”年轻妻子一字一顿道,“两年之内横扫西域,只凭一人便将蛮横的匈奴与羌族打得不敢冒犯。”
九郡主哇了声,难怪苗疆向中原求亲时,庆修帝不愿拒绝呢,多多少少和那位苗疆月主脱不了干系。
对上年轻妻子奇怪的目光,九郡主稍稍收敛,当着西域人的面惊叹有人能把西域众人打得落花流水……好像是不太好。
九郡主捂了下嘴,尴尬地咳嗽:“那……那个苗疆月主究竟是什么人啊?”
“蛊人。”
“蛊人?”
年轻妻子解释道:“蛊人是苗疆那边的说法,蛊人以身为蛊虫的养料,以血饲养蛊虫,但一般人是无法成为蛊人的,成为蛊人的第一条件是——活下来。”
九郡主心里一惊,凡是涉及到生与死的东西应该都很残忍。
年轻妻子看出她的想法,点点头道:“蛊人需要在很小的时候就以身饲蛊,有人会被蛊虫从内吃到外,有人会被蛊虫啃掉一半只留下半个空虚的身体,还有人会被身体里的蛊虫折磨得神智失常……百年来,苗疆只出现过五个蛊人。”
“五个?”
“虽然有五个人,但其中四个蛊人只是被蛊寄生,而苗疆月主作为第五人,与另外四个不同的是,他彻底驯服了蛊。”
那他确实好厉害啊。九郡主在心里默默地想,然后又很不好意思地捂住脸。
“如果他只是蛊人就好了。”年轻妻子的表情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九郡主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年轻妻子幽幽道:“苗疆蛊人向来活不过三十,蛊人身体虚弱,精神脆弱,无法活太久。蛊人的蛊虽然厉害,但蛊人却无法习武,三十岁已是极限。可那苗疆月主天生与众不同,蛊术无人能及便罢了,偏偏又习得一身神鬼莫测的功夫,便是没了蛊也无人敢轻易寻他麻烦。只要他活一日,苗疆便独大一日。”
因此,大多西域人对那位苗疆月主又恨又惧。
几乎不怎么开口的丈夫不经意瞥了眼九郡主身边波澜不惊的少年,耷拉着眼皮道:“他曾在一夜之间杀光一座城的人。”
九郡主愣住。
丈夫面色略显冷淡:“一城数万人,无一活口,因此也有人称苗疆月主为无人城主。”
“啊这……”
丈夫冷笑道:“实际上,不仅西域惧怕苗疆月主,就连他们苗疆自己人也害怕那位月主。”
九郡主咦了声,小心翼翼道:“为什么呀?”
“因为他杀人不分敌我。”丈夫说,“无人城内数万人,苗人无数,全部死在苗疆月主手里,有人去向那月主讨说法,也只是落得个死无全尸的结果。”
听起来很吓人,可九郡主越听越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不是她故意想质疑别人,只是他们的说法怎么听都有点奇怪。
一个人,一夜之间杀光城内数万人,真的有人能做到吗?即使是往水里下毒,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会去喝有毒的水呀?
既然如此,那么那位苗疆月主究竟是如何在一夜之间杀光一座城的人?
而且,他们说后来有人去找那苗疆月主讨说法,每个人都死无全尸,如此肯定的说法,好似有谁亲眼见到一样。
无论怎么想都怪异得很。
九郡主明显能感觉得到这对夫妻对传说中的苗疆月主存有很大的意见,不太好意思提出她的疑惑,只是向一旁听故事的少年投去询问的目光。
少年回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九郡主:“……”
哼,一点也没有默契!
九郡主扭回头,自顾自脑补那位传闻中的苗疆月主的形象。
杀人不眨眼,一定很冷酷。
身体里养着蛊,皮肤可能不太好。
会武功,身材应该比较健硕,毕竟这对夫妻俩说苗疆月主与以前身体虚弱的蛊人不同,那他一定很健康魁梧吧?
九郡主脑子里缓缓浮现出一个皮肤有疤、身材高大的冷酷男的画像。
旁边夫妻俩恰好瞧见某种想要的草药,便拐弯先去采药,九郡主对那位苗疆月主好奇得要死,抓紧时间问来自苗疆的少年。
“你见过那个苗疆月主吗?”
少年睨她:“怎么?”
九郡主比划了一下道:“我方才想象了一下苗疆月主的形象,我想知道我有没有想错。”
少年牵了下嘴角,忽然就有了点兴趣:“你以为的是什么形象,说来听听。”
九郡主兴致勃勃:“身材高大!”
少年:“嗯。”
九郡主:“脸上或者身上应该有被蛊虫咬过的伤疤,长得可能不太好看,但应该是个壮士!”
少年:“……哦。”
九郡主:“还有就是,像话本子里冷酷无情的杀手,人狠话不多!”
少年:“……”
迎着九郡主自信的眼神,少年从容点头,赞同道:“是的没错,他和你形容的一模一样。”
第22章
异域夫妻的住处就在山脚下的一处小屋,门外围了两圈篱笆,院子里晒着许多草药,站在门外甚至还能嗅得到一股清淡的药味。
九郡主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
年轻妻子笑着推开门,解释:“院子里晒了一些味道比较刺鼻的草药,药性浓烈,你们可能会不太习惯。”
九郡主的确不习惯,刚进门就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好似对某种草药有特殊反应。
夫妻俩笑得不行,一边收草药一边尝试找出究竟是哪种草药的问题。
九郡主捏着袖子堵住鼻子,眼泪汪汪地跟在少年身后进了屋,小钰在山上待的时间长,几乎没有下过山,对屋子里外的东西都很有求知欲。
九郡主无法陪她一起玩,便放她一人去院子里玩耍。
丈夫在院子里收草药,年轻妻子进门准备烧点开水,没找到烧水壶,还是九郡主从厨房的锅碗瓢盆里找到的。
年轻妻子有点不好意思:“我给忘了,前两天准备将烧水壶洗干净……你们在这坐着等一会,我很快回来。”
九郡主捏着鼻子点头说好,一句话说完再次打了个喷嚏,少年扶着桌子笑得不行,九郡主气得抽掉他的椅子自己坐。
哼!九郡主用眼神挑衅他。
少年不以为意,脱下斗篷折在臂弯中,抬眸扫了眼屋内的装饰,目光落在紧闭的内门上。
鼻尖浮动些许熟悉的味道,少年笑了下,移开目光。
丈夫收完草药后便去为九郡主把了把脉,从晒干的草药中挑选出几味药草道:“确实算不得伤寒,不过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夜里或许会咳嗽起来,我去煮点药汤,等会儿你喝完之后捂一捂发发热,不要出去吹风,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
九郡主闷闷地点头,说麻烦你们了,在夫妻俩都去后厨时悄悄从包袱里翻出来一锭银子藏在供桌的糕点下面,期间,九郡主又打了三个喷嚏。
少年实在看不下去,从包袱里翻出来一块干净的白色绢帕,九郡主狐疑地瞧他手里那块帕子:“你什么时候去买的帕子?”
边边角角还绣着娇娇嫩嫩的小粉花呢,一看就是姑娘家用的帕子。
九郡主顿了顿,眯眼瞧他:“不会是出门的时候哪个姑娘送你的吧?我都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