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乏雀
阿武也道:“我家是做糖的,有些糖的口味是我自己研究的,别的地方可能买不到。”
这下子真没办法,九郡主只好带馋嘴的小钰上门打扰。
落后一步的少年温和地摸了摸小钰的脑袋,小钰不解地仰头看他。
少年真心道:“你阿爹阿娘有没有教过你,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小钰老实摇头:“没有喔。”
少年拍她脑袋:“你现在知道了。”
小钰不知道。
小钰还没有发现大危机正在朝她靠近。
阿武家中的糖确实有不少种类,即便是在京城生活了十七年的九郡主,也有好些口味的糖没尝过。
阿武见九郡主对他的糖起了兴趣,顿生希望,与她介绍这些糖的口味与原材料,九郡主听着听着无意间一抬头,忽地发现房梁有些怪异,便提出要上去瞧瞧。
阿武吓了一跳,文文弱弱的姑娘家竟要上那么高的房梁?
九郡主道:“我瞧着那边有点歪,不知是不是瞧错了,我怕是房梁时间太长,万一过些日子这房梁掉下来砸到人可就不好了,我只是上去看看,确定没问题就下来啦。”
阿武看了眼旁边的少年,少年对此不见分毫担忧,他便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九郡主取下包袱交给少年,足尖轻点墙壁以此借力,轻盈跃上高处的房梁,红裙在空中划出一圈弯弯的弧度,晃花了年轻人的眼。
阿武眼中的沉迷之色愈发浓烈。
少年呵笑一声,拎着小钰的衣领提到面前,顺手拍拍阿武的肩头。
阿武这才回过神。
少年浓黑的双眸直勾勾瞧着他,唇角轻轻掀动。
一刹那天昏地暗。
阿武瞳孔扩散,却又在某一瞬间激灵回神,迷迷糊糊地与少年对视,随后低下头,一眼瞧见神色迷茫的小钰。
阿武突然害羞地别过头。
小钰:“?”
少年满意地将小钰扔去一边,自顾自仰头专注地凝视着敲打房梁的九郡主。
阿武的眼神一直追着小钰不放。
小钰发现这位大哥哥变得有些不对劲,他看她的时候让她感到害怕,小钰不住地坏蛋哥哥的身后跑。
少年偏过身,单手把人拎出来,和善道:“还记得我说,人都是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么。”
小钰:“啊?”
少年把懵懂的小孩放回原位,阿武痴迷地望着小钰,小心翼翼道:“你要吃糖吗?”
小钰:“我……”
阿武走近一步,近乎迷恋问:“你要吃糖吗?”
小钰有点害怕,瑟缩着后退:“我、我不吃了,我不吃糖了!”
阿武感到委屈:“可你先前还说要吃糖。”
阿武神色变得狰狞:“你说过要吃糖的,你说过的。”
小钰被他瞬息间的变脸吓到,呜咽着重新跑回看热闹的少年身后,大哭着嚎叫:“小钰不要吃糖,小钰不要吃糖了呜呜呜……”
九郡主被下面的动静吸引,找到房梁问题后轻巧跃下,发现小钰被欺负哭了第一时间看向常年搞黑手的少年:“你又欺负她了?”
少年无辜摊手:“如果是我欺负她,她还会藏在我身后?”
说的也是。
那就只剩另外一位。
九郡主狐疑地转向阿武,发现他瞳色黝黑,神情逐渐显露出痴狂的迹象,见着她仿佛没见到一般,两只眼睛直直盯着少年身后的小钰,委屈而又执拗地重复:“你说要吃糖的,你说要吃糖的……”
九郡主吓了一跳,如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一个正常的人情绪变得这么快。
少年捏起一颗糖扔进嘴里,事不关己道:“也许他只是本性暴露了呢。”
九郡主觉得阿武看起来更像得了某种癫狂的病。
阿武嘴里还在重复“你说过要吃糖的”,手里抓着大把的糖想要挨近被吓哭的小钰,九郡主无法,只好将人打晕带去找苏大夫夫妻二人。
少年跟在她身后,在她转身的同时,从容不迫地刚吃饱的摄心蛊拢入袖中。
正在问诊的苏大夫瞧见昏迷的阿武大吃一惊,再加上听了九郡主的描述,以为有瘟疫即将蔓延,忐忑不安地把了把脉。
片刻后。
苏大夫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九郡主皱眉问:“他如何了?是什么病症吗?”
苏大夫表情微妙地瞧了眼她身后漫不经心吃糖的少年,少年轻挑嘴角,回以一个堪称温和的微笑。
苏大夫悚然收回目光,睁眼说瞎话道:“不是什么大病,痴心妄想症罢了。”
九郡主:“???”
这是什么新的毛病,她竟从未听说过?
苏大夫让人将阿武抬回去,九郡主顺便和旁人说了下阿武家中房梁的弊端,这才去往另一家修缮桌椅。
少年这次没有再跟去,反而就着苏大夫身旁的椅子随意坐下,双膝微屈,单手支着膝盖,侧歪头,以手背托腮,若有所思地睨着苏大夫。
苏大夫给人把脉的手一抖,尽量镇定地对面前的人道:“没有什么大碍,回去多喝些水,晚上早睡,坚持几个月就会好转。”
说罢,将人送出院子,关紧大门,回头盯着一派悠然的少年,语气严肃道:“你对阿武用了摄心蛊?”
摄心蛊算是传说中的蛊之一,与食人蛊并称两大杀器,食人蛊吃人,而摄心蛊不仅吃人,还能够控制人的心神。
传言中,数十年前曾有蛊人使用摄心蛊控制住一整支军队,并指挥他们自相残杀,从而不费一兵一卒连夺数座城池。
而摄心蛊只有蛊人才能驱使得动,摄心蛊如此强大,这也是苗族宁愿放弃自己的孩子也要耗费全部精血去培养一名蛊人的原因。
只不过这么些年,摄心蛊再也没有面世,大多人早已忘却数十年前那场惨烈而残忍的摄心蛊之战。
时隔数十年,摄心蛊重现,而罪魁祸首却用如此珍贵的蛊去控制一个微不足道的毛头小子,只因那小子觊觎他的心上人。
实在是、实在是——荒唐至极!
苏大夫简直要被这位不走寻常路的月主大人折磨疯,双手叉腰,焦躁踱步,语速极快道:“我就知道,传言中的苗疆月主十多年不出苗疆,第一次走出苗疆就打得匈奴与羌族全体撤退数十里,这是第二次,你第二次走出苗疆,你这次来中原究竟想做什么?!”
他着实是担忧,尤其是想到数十年前的那场摄心蛊之战,他怕这位杀人不眨眼的月主大人重现那一次的惨事,届时定会死伤无数人。
身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大夫,最怕见到的便是战事。
而罪魁祸首对此无动于衷,甚至颇为悠闲地剥开一颗糖,屈指弹高,轻松叼住。
“没人敢管我的事。”少年目光斜睨过来,似笑非笑道,“你这是第二次对我指手画脚。”
苏大夫猛地噤声。
少年扔给他一颗糖,伸长双腿仰面躺回躺椅,一面晒着太阳,一面懒散道:“我对搅乱中原没有兴趣。”
苏大夫试探:“那你此行是因何……”
少年晃悠着躺椅,长腿慵懒搭在竹制的扶手上,音调悠长地说出让苏大夫不敢置信的理由。
“因为我迷路了啊。”少年说。
苏大夫:“?”
苏大夫:“???”
就这?
真的就只是这种一听就觉得你是在扯淡的理由???
第25章 “少年被抢走当压寨夫君了。”……
苏大夫本不相信少年那套似真似假的说辞, 可转念一想,昨儿一大早少年把他拎去抓山匪,中途数次问他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也许, 他真的是路痴?
苗疆蛊人有一个神奇的特征, 蛊人绝不完美, 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个致命缺点。
有的会被蛊虫啃食得只剩半副身躯, 余下半副全靠蛊虫养活。
有的精神不正常, 整晚整晚睡不着觉,最后被自己的精神失常折磨死。
有的记性不好,时常忘记自己是谁, 同时也会忘记如何驱使蛊虫。
苏大夫打量着躺椅上一派悠然吃着糖的少年。
传言中的苗疆月主狠戾残忍,除却他昨日杀人时的作风看得出来他的残忍之外, 其余时候,他看着更像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可他是苗疆月主。
而他的致命缺点是不认路。
苏大夫后知后觉想到,也许这十多年来他不曾走出苗疆,或许正是因为他路痴?
苏大夫神思恍惚,无意识想象着少年被困在一座陌生的山中,走来走去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然后暴躁到杀人的样子。
像极了昨晚不耐烦到满山遍野杀人的状态。
于是, 苏大夫莫名地对这位不认路的月主大人生出一丝诡异的同情。
“也就是说,你这次出来只是单纯因为找不到回苗疆的路?”苏大夫道,“其实我最近也没什么事,送你回去……”
少年转头,盯着苏大夫试图散发善意的脸:“你话很多。”
苏大夫:“倒也不是……”
少年平静道:“我很久没有挖人眼睛割人舌头了。”
苏大夫:“……”
少年平和微笑道:“你想试试么?”
苏大夫立刻将自己泛滥的同情心掐死在摇篮中,哪怕同情一条狗也不能同情这阴晴不定的苗疆月主!
少年嗤道:“多管闲事的人一向活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