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丸子炒饭
赶上征兵动乱,元柏这样的孩子最是叫人害怕,国家征男子苦力,十三岁以上即可,有些时候赶上天子修建陵寝与宫殿,每年征调的人便会更多。
至于开个小店来养活自己,除却开店前需要的人脉、地理与各地口味、穿衣差异,她更不可能自轻自贱去经商,抛头露面她倒是不大在乎,扮老扮丑都不是难事,只是这样一来,她和元柏便只能一直处于底层,不能有任何享受,除了活下去,一点盼头也没有。
即便是生意兴隆,难保有一天皇帝身边就会出现那等有心人,将自己的行踪报了上去,那吃的这些苦也就全白费了。
她要在民间活下去,就不能没有户籍,要想养活自己与孩子,总不能一直躲躲藏藏,带出来的金银总有花光的那一日,得教会他如何谋生,省得山穷水尽的那一日活不下去。
有了户籍又不能没有田地或是自己做得顺手的生意,还要提防那些垂涎她美色的男子与趁乱征兵纳粮的军队,这样的苦不是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后宫女子所能忍受的。
到最后或许还要被萧明稷这样的人寻到,她白白吃了许多苦,容颜憔悴,心惊胆战,终究还是要回头,何必呢?
话本里的女子大多是闺阁弱质,在家做女儿的时候也是循规蹈矩,做着一般人做的事情,和她没有任何分别,顶多也就是她的日子是话本那些秀才、进士之妻所无法企及的奢靡华贵。
怎么,这些女郎一朝想要离开负心郎,就会三头六臂,无所不能,和那些外男打起交道丝毫不怵,巧舌如簧,拿得到通关文牒,受得了风吹日晒,养得大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这些素日里养尊处优的女子确实是敢于反抗,但是实际上最终的结局不是回来就是堕落,与其卖笑或是贫苦了此残生,丈夫若是浪子回头,痴心不改又是一桩多好的事情?
即便是伤透了心,也要回去,不是想回去,而是没有更好的选择,那金丝雀一样的生活早就叫她们失去了由奢入俭的能力,除了出逃的时候带些细软,也不懂得如何让自己安稳且富足地活下去。
出逃民间,是闺中女郎对于反抗的美好幻想;皆大欢喜的团圆,是国朝女子难以言说的悲哀。
她们从来没有生存下去的保障,只是有抓住男人心的本事,抓住了男人的心,才能有回来的权力。
“音音想通了不愿意出宫,郎君心里自然是欢喜的,”萧明稷松了一口气,有些无力地倚靠在床头,他总担心某一天醒来,她会悄无声息地溜出宫去,然后再也找不到:“宫外不知道有多少危险,你叫我怎么放心得下你一个女子在外面?”
他肯放音音出宫,给她立一个女户,背后还有郑氏作为靠山,自然还能保护她,叫她舒舒服服地享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不必如他这般操心天下万民,过神仙一样的日子,天长日久,总能叫她软化下来,两个人重新开始。
可万一她有一日悄无声息地丢了,那境况就大不一样了。
即便是在最想征服她的时候都舍不得叫她受那些物质上的苦,要是叫她落入那些歹人手中,吃了点苦,长记性归长记性,将来也能明白他的好处,但是他只要一想到她的安危已经不受到自己掌控,如何受得了那份煎熬?
其实便是她不告而别出了宫,他也照样会封锁全城,盘查每一个过路的妇人与孩童,耗费人力物力也要将她找回来,哪怕不能用锁链捆住,也要派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她要是真敢那样做,便是立政殿他也不会放心叫她去住,一定要把人牢牢放在紫宸殿里,除非和他在一起,否则御花园也不许去。
“我曾经不喜欢郎君的一点便是郎君将权势放在我的前面,现在想想,你没有什么不对,是我太贪心了一些,原本也有贪慕郎君身份的意思,又如何凭借那一点不对等的爱意要求你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因为不对等,所以她不自觉会倾慕,才会患得患失,才会害怕,即便萧明稷能够许诺一个正妃就已经十分不易,但是当正妃的位置都给了别人,她还是选择了一条相对而言会更顺畅的路,而不是勇敢地对天子也同样是她情郎的父亲提起这些。
“自相矛盾,这本来便是不可能的事情,早在一开始,我就不该同皇帝继续下去。”
自然即便她少年时懂得这个道理,萧明稷也不会放开她,原本就是他先钟情于自己,那她还不知道要克死多少任未婚夫才算完。
“不是我不想走,只是世俗本就对女子多加苛刻,我走不了,”郑玉磬静静道:“有了权势,我才有资格走,可是我若是这样一走了之,想要再有自己痛痛快快做决定的权力却难了。”
世间不如意事,十常八||九,这句话羊祜说过,用在她的身上自然也不会差。
她的头靠在了萧明稷的肩颈处,这样的主动叫人受宠若惊,但是两个的心却依旧有所隔阂:“三郎,我心里恨你,你却还能不计前嫌地为我做到这一步,我不是没有触动,只是你要从前的音音是再也不能的了。”
“我读书写字已经算得上是叫人吃惊,即便如此也不能挣得一个好功名,只是为了取悦男子,三郎,你说我除了宫中,还能到哪里去?”她淡然一笑,面含凄苦:“我哪里也去不了。”
因此,无论他怎么做她都是不满意的,总有更多的患得患失在等待着她,就如同萧明稷可以在她的面前屈服,可她要是非得要萧明稷现在退位,将权柄移交给她,答应与他一生一世地好下去,再也不会想别人,萧明稷就是再爱她也不会同意。
谁也不想处于没有安全的状态下,只是已经掌控了主动的那一方已经将这份主动权视作理所应当,并不能理解对方。
“音音……”
萧明稷抬手去擦拭她的眼泪,揽住了她过了一会儿,轻轻啄了几下她的秀发,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他静默了良久,其实音音久困在深宫里面,自然不会知道一些外面的事情。
比如那些与市面上常有的通俗话本不同立意的一生一世,其实这本就是冷门的题材,目的主在赚钱的书坊印一两回就知道自己该避开这样的话本,但是他身为君主,存了私心却能办到。
那些穷酸书生,又或者是他手下那些善于构思言情话本的年轻学士,看在一掷千金的金主与君威甚重的天子份上,都愿意写这些违心之作,想要讨当今圣上的喜欢。
而他得了这些御命之作,又可以轻而易举地将画册混入郑玉磬的手边,叫她尝到些破镜重圆的心酸与甜蜜。
从而回心转意罢了。
但是却没有想到,郑玉磬会想到这一层上。
自然没有郑玉磬同他说这些,这些话本也只不过是他破费花销,拿来哄心爱女子的消遣之物,登不得大雅之堂,随手翻一翻都不大可能,更不会细究其中逻辑。
“皇帝说的到底还是有几分道理,没有你,就算是立了元柏,我也无法坐稳这萧氏的江山,”她感受着他心头的悸动,但是却缓慢闭上了眼睛,“因为从前我太温顺老实,除了先帝教的那一点,怎么指望我一个不会走的人一夕之间跑起来,学会治国理政的大道理?”
她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皇帝盛怒的时候劝一劝,起到内宫不问政事的表率,却不能亲自动手处理这些。
“一句牝鸡司晨,就叫音音这样委屈吗?”
他本来想着不计前嫌,会叫郑玉磬也能敞开胸怀,但是现在却觉得,她确实是与最开始的单纯天真有了许多差别,可是偏偏这差别本来就有一部分源自于他,因此想一想,便不知道有什么好生气的了。
“你是太后,将来朕有万一,你垂帘听政也是应该的,”萧明稷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适宜,“我没有不喜欢现在的你,音音要是愿意学,郎君可以亲手教你,若是你愿意做皇后,咱们两个日后便是一起上朝也使得。”
他一退再退倒也不完全是抛弃了自己固有的想法,赞同后宫女子参政,只是因为舍不得她一个人面对朝政手忙脚乱,所以才会想着教她。
若是从前音音真心顺服,他倒也不会生出这等对于君主来说荒谬可笑的想法,而是希望她能一辈子享尽荣华富贵,这些劳心费力的事情只要教给他们之间的皇长子就够了。
“不单单是这些,”郑玉磬深吸了一口气道:“皇帝,我不会走,也并不盼着你去死,只是我总是会难过,为什么我连走的勇气都没有?”
这样的世道,更喜欢女子温顺绵软,不会叫大多数女子拥有那份骨子里的自信,自认为走出去也能活得精彩,而她也是那千千万万中的一个,免去了她们许多看似辛苦的艰难,只要凭借美貌就能获得数不清的蜜罐。
但是等到蜜罐没了的时候,就是想挣扎也挣扎不了了。
只是说不清幸与不幸,爱着她,几乎叫她疯魔的是一个执拗的疯子。
“无论是做太后还是皇后,终究只是我一个人的荣辱,其实也不过就是那个样子,”她从萧明稷的怀中起身,衣袖上的鲜血干涸,倒也不甚叫她在意那一件衣裳好坏:“我希望有朝一日,那些女子都能走出去。”
萧明稷是男子,也是九重之上的君主,指望着他来想这些不切实际,但是人的本性本来就是对人对己两种要求,他也同样无法与那些男子感同身受,她选择屈服于皇权,那么皇帝也不会在意将来有一日男女尊卑渐消,那些男子是否还能凭借天然的优势抱得美人归。
她此刻精致的眉眼笼上了一层无以言说的轻愁,叫能独自欣赏这份忧愁美丽的皇帝也动心爱怜。
萧明稷静静地听着她那柔软唇齿里吐出来的话,忽然想起来他常常会梦见的那一幕。
夕阳如血,将最后一丝余温洒到了山坡上,絮语的情人听见寺庙里的那一阵阵鼓声,看见那缭绕香火与来来往往的民众,一时间忘记原本的话头,反而说起那些求子或是求夫妻美满的小妇人来。
她也是这样依靠在自己的怀里,轻声道:“三郎说达则兼济天下,既然我们从前过得并不快乐欢喜,等将来郎君有了资本,咱们叫旁人快快乐乐的,难道不好吗?”
他那个时候满心还在争权夺位上,却也被她那一句“我有了郎君自然余生就欢喜起来,那她们又寻不到像我这样好的丈夫,我为什么不能心疼别人”哄得晕头转向,满心满口地答应。
音音说她变了,其实她没有变,即便是经历了女子所不能接受的苦痛,可到了后来,她哪怕变得如自己一般追求权势,依旧会以己推人,并没有生出许多如他一般的阴暗。
他当初怎么就一心凭借着两人往昔的情分一味强求,颇有几分有恃无恐,没有想到过音音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她对待外人心肠都这样柔软,情郎若是示弱,那就更会多一分怜悯。
哪怕不能叫她立刻与秦君宜和离,但总不至于叫她那样厌恶自己。
“容朕再想想,”他有些疲倦,却有几分恋恋不舍,并不想叫她就这样回,“你去紫宸殿浴池里好好沐浴一番,让万福寻一身女子的衣裳给你换上。”
他重新合上眼睛,躺到枕上闭目养神,但是并没有松开郑玉磬的手:“秦王说起来也在宫外太久了,你的孩子就是郎君的孩子,总还是得接到宫里放在身边才放心,让秦侍中将元柏送回来,音音不愿意陪着朕,陪着孩子说说话也好。”
“音音放心就是,郎君以后不会对元柏有什么不好,”萧明稷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咱们既然没有子女的缘分,郎君必然对他视如己出,长兄如父,其实差的这个岁数,即便是真兄弟,与父子也是一般无二的。”
秦王与她生活日久,对音音的影响必然远远胜过秦君宜,他一直病着,让秦君宜养着那孩子,反而叫音音的心都往那边去了。
郑玉磬微微一怔,她很是惦念在宫外的元柏,但是却又从来不敢说。
元柏在宫外,万一继承不了大统,将来或许还有逃出去的可能,可是那毕竟是她的骨肉,又怎么会不惦记?
她垂眸侧身拭泪,立秦王为皇太弟的诏书就在她的手边,她也想叫元柏重新到自己身边来,宫中变化天翻地覆,她总得和元柏尽量说个明白才好。
说起来做她的儿子、做萧氏皇族的皇子也未必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小小年纪便要承受皇室于亲情伦||理上毫无节制的禁忌爱恋。
“那皇帝须得答应我,以后少训斥身边的人,你以为那几十廷杖是那么好捱下来的吗,”郑玉磬难得没有反驳,倒是嗤笑了一声,“明明之前是皇帝恨秦王入骨,如今说做他的继父,岂不是可笑?”
萧明稷的面颊上逐渐生出细密汗珠,那止疼的药效用也已经过了,反而因为失血显出了几分苍白,他无力地应了一声好,让人带郑玉磬到浴池里去。
他的声音渐渐弱下来,“郎君从前做的便是有万般不对,也会悉数弥补,一定会叫元柏喜欢郎君的。”
万福见进来的时候皇帝身上有着新添的伤痕,面上冷汗涔涔,素日珍爱的匕首也被丢在了锦被里侧,沾染点点猩红,被吓得不轻,以为郑玉磬过来又是刺王杀驾,没想到两人相处居然还是难得的心平气和。
等到郑玉磬往浴池的方向走后不觉红了眼圈,轻声道:“圣人这些日子好容易才好些,怎么娘娘一过来又是……奴婢去为您拿些止血的药过来。”
榻上的天子似乎咬牙忍耐了一会儿,才将那阵痛苦忍了过去,沉声吩咐道:“不必了,筋骨伤在里面,轻易瞧不见,这处伤就留在这里,叫音音瞧见也是好事。”
他愿意剖心,可是也得音音看得到才行,些许的皮||肉之苦叫她生出些怜意,想想倒也不觉得那么疼。
更何况音音也没有捅进去多深,她心里还有他的。
“一会儿让人将秦王接到紫宸殿来,朕和太后一起陪着他用膳,”皇帝沉思了片刻,声音渐渐冷了下来:“叫那些为宰相们奉茶的内侍进来回话,到底是哪几个力主册封清河王之子和安乐侯的?”
皇帝渐渐有了几分疲倦睡意,但口中的话却叫人心惊:“叫人查查,这些日子可还有联系,当真为君分忧也就罢了,若是有,便都留不得了。”
第8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皇帝病重, 却对臣子选择的承位者动了杀意,这让万福大吃一惊,但是见圣人言语见已经有了睡意,便低声应承了下来, 退下不提了。
枕珠这些时日跟着元柏住在秦府上, 今上的病症时好时坏, 太后被囚||禁在长信宫里也是一样不得安稳, 她重新进入秦府,反倒是没有多少当年陪着娘子嫁入秦府重温旧梦的感慨, 只是一心照顾着秦王,省得秦王知道了些什么后会多心。
元柏这些时日脸上的婴儿肥已经彻彻底底没有了,人也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 但是看着枕珠姑姑每日苦恼他吃些什么,也还是会多用几口,相信她的安抚,等待着阿娘派人来接他回宫。
秦侍中府上一贯冷冷清清,所配备的厨子与下人远远不比宫中伺候精细,而秦侍中本来也就是一个不喜欢铺张的人,平日只用素菜, 还是回京之初,宫中太后与圣人垂怜,赐了许多补品屯在库房里, 因此才不至于叫枕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枕珠也为此抱怨过几回:“秦相公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每日青菜白粥的糊弄, 娘子要是知道侍中与殿下每日就是这般度日,只怕是要心疼死的。”
她不是不明白秦君宜为家人一直祈福忏悔,但她毕竟是跟着娘子和小主子的人, 自然不能看从小养尊处优的秦王也吃这些,常常亲自下厨,看着那些婆子变着花样做菜翻新,让秦王能够舒心一些。
元柏每日还有课业要做,每每和从小带他的枕珠和乳母在书房用过膳,他的老师最近似乎忙得厉害,每日愁眉紧锁,只是见了他的时候才会有几分温和模样,勉励他勤奋好学,但是在功课上的要求却是愈发严苛。
秦君宜看着自己的孩子,即便是心里亲近,可是面上又不能告诉他身世真相,只能尽可能护着他,不叫秦王知道外面的糟心事,不过从秦侍中卧房亮灯时辰来看,元柏也很清楚,老师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朝了。
他那位霸占了他母亲的皇兄,不知道正月十五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先是母后身边的宁掌事急匆匆回宫料理,而后许多禁卫军将他看管起来,不许多行半步。
一连数月,先帝之子住在朝臣的府上,居然没有任何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大约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有心思放在他的身上。
秦君宜自从替皇帝起草了密诏,心中欢喜无以复加,他不能将这样的喜事告诉一个六岁的孩子,只是恨不得元柏一天长成参天大树,能够安安稳稳坐上皇位。
即便是在最初被皇帝困在道观里时常听见妻子与先帝温存,哪怕再怎么愤恨,他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当真能兵不血刃地改朝换代,这叫他热血沸腾,也令他心生恐惧。
萧明稷若是留子杀父,虽说他也不惧,但是终究比不得与音音携手余生,辅助儿子御极,坐稳江山来得更畅意些。
待着那一日龙驭宾天,便是他们夫妻父子团圆,苦尽甘来之时。
然而就在这一日的午后,枕珠还没来得及叫醒困到坐在书案前困到直点头的殿下,关窗户的时候就已经远远望见守在秦王书房外面的禁卫军似乎在陆陆续续撤走,而一个宫中打扮的白面内侍正领了一些人往元柏这处来,慌忙唤醒了殿下。
皇帝身边的内侍情知圣人待郑太后的意思,因此来时十分客气,并没有摆什么御前内侍的谱。
秦王子凭母贵,随来伺候的众人待秦王都十分恭敬,将圣人与郑太后的信物都交由枕珠瞧了才缓缓开口道。
“姑姑看过了应该也能放心,太后之前身体抱恙,数月不曾见到殿下,如今痊愈,圣人欢喜不胜,特地来派奴婢接殿下回宫。”
他轻描淡写地揭过了太后与圣人那些恩怨纠葛,笑着道:“圣人对殿下也一直是寄予厚望,若不是内侍监侍奉圣人脱不开身,只怕是要亲自来接殿下的。”
枕珠是知道皇帝坠楼之事的,她心里对今上的态度存了忌惮,但是她陪着娘子往紫宸殿去也不是一日两日,这个内侍还算是面熟,她见皇帝身边的内侍真心热络客气,也能稍微消散几分疑虑,看向端坐在书案后的殿下。
宫中的人情就是这样,御前的内侍也照样拜高踩低,大抵是娘子也已经转危为安,与皇帝和平共处的,要不然宫中内侍对秦王的态度也不至于忽然转变。
元柏坐着听皇帝身边的人恭维奉承,这些话从他记事起就没有断过,倒也不值得十分欢喜,但是能见到母亲到底还是有几分高兴的,从这位皇兄御极以后,他同阿娘就一直是聚少离多,而阿娘也没有真心高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