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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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方嬷嬷照顾阿念入睡。
阿念许久没见到方嬷嬷了,正是亲切的时候,便也没有再找沈辞,而是由方嬷嬷哄着睡了。
而方嬷嬷终于见到阿念,也似一颗心安稳落回了心间,等阿念睡了,又看了阿念许久,才出了屋中。
但出了屋中,却见沈辞在苑中。
方嬷嬷意外,“沈,沈将军?”
沈辞仿佛在想旁的事情,听到方嬷嬷的声音,才抬眸看她,“方嬷嬷。”
方嬷嬷迎上,“沈将军,是来看殿下的?”
沈辞笑了笑,“殿下睡了?”
方嬷嬷点头,“睡了,应当是白日里累了,睡得很快。”
沈辞便也颔首。
方嬷嬷见他没有动弹,“沈将军有事?”
沈辞似是还在思忖,最后才看向方嬷嬷,“有一事,沈辞想问问方嬷嬷。”
方嬷嬷意外,“沈将军请说。”
沈辞轻声道,“四年前,我离京,是方嬷嬷说替陛下送我。”
听到此处,方嬷嬷心中咯噔一声,眸间一闪而过的慌乱,但很快又掩了过去,遂笑道,“将军还记得?老奴都险些忘了,应当是的。”
沈辞知晓她顾左右而言,也知晓有些事不戳破更好。
“没事了,方嬷嬷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沈辞温声。
“诶,沈将军也是。”方嬷嬷心有戚戚,但见沈辞确实转身,没有再多停留。
方嬷嬷心中长舒一口气,却看不到沈辞的表情。
沈辞低眉笑了笑,眸间一缕暖意。
——沈将军,殿下有句话让带给沈将军,此去立城路远,日后,沈将军无事,就不必回京了……
这句话,不是她说的。
她从未想过,再也不见他……
第037章 想
翌日晨间,阿念很早便醒了。
方嬷嬷初初回来,还有些不习惯。
殿下素来起得晚,也偶有起床气,即便是夏日里都不怎么愿意早起的,勿说冬日,那是窝在被子里更起不来的。
眼下,整个人不仅起了,还一面揉着眼睛,一面说着要温书。
方嬷嬷不免有些惊讶,温,温书?
阿念揉完眼睛,朝方嬷嬷笑,“对啊,方嬷嬷,我和沈叔叔约好,晨间一起温书的。”
方嬷嬷心头骇然……
但太子已经从床榻上爬起来,方嬷嬷顿了顿,连忙收回震惊。
太子同沈将军未免太亲近。这种亲近,不在于做了什么,而是藏在太子说起沈将军时的神态表情里,言辞动作里。
这个念头忽然让方嬷嬷有些慌乱。
“方嬷嬷,快些,要守时。”阿念督促。
沈辞久在军中,习惯了诸事守时。
阿念跟着沈辞的这几日,潜移默化,守时的念头也在心里悄悄扎根。
对小孩子来说,守时是最不容易的事情,因为不大有时间的概念,但慢慢的,阿念开始学会惦记。
要言而有信,也要守时。
“诶?哦。”方嬷嬷更加错愕。但方嬷嬷即便心中有事,也能将太子起居照顾得周全。太子自幼便是方嬷嬷在照看,方嬷嬷一直细致妥帖,不像启善那样手忙脚乱。
只是方嬷嬷刚给太子解了纽扣,太子便自己脱了衣裳。
虽然还不怎么利索,但终归是自己脱得。
方嬷嬷再次惊讶,不说真会了,早前是愿都不愿意,能磨蹭多久便磨蹭多久。
当下不仅自己脱了衣裳,还又自己伸手穿衣,也真能自己笼上袖子了,只是穿得不大好,也不会系扣子,到了这一步,才眼巴巴看着她。
但同早前相比,全然是两种不同的自理能力。
方嬷嬷怎么不惊讶。
“方嬷嬷,我不会扣纽扣。”阿念如实开口。
“老奴来。”方嬷嬷回神,连忙帮他牵了牵衣裳,让他更舒服些,而后替他系扣子。
早前系扣子,太子大都在打呵欠不醒之类,这次是全程看着她动作,也会同她说,“方嬷嬷,我明日自己试试?”
方嬷嬷怔了怔,而后应好。
太子已经欢喜下了床榻。
方嬷嬷看着那道朝外阁间跑去的小小身影,起身跟了上去。
启善已经备好了早上的吃食,太子挑食,但今日吃得很快,什么都吃了,也没让旁人提醒。
方嬷嬷只觉与殿下分开不过半月有余,殿下身上的变化不小……难道是同沈将军在一处的缘故?
方嬷嬷也不知晓。
而后随太子一道去沈将军苑中,果真见沈辞已经在苑中等候了。
“沈叔叔!”阿念朗声,也近乎是扑腾过去的。
方嬷嬷也福身,“见过沈将军。”
“殿下,方嬷嬷。”沈辞半蹲下,迎面扑过去的阿念正好撞在他怀中。
两人仿佛都已默契。
方嬷嬷只觉整个晨间都有些恍然。
而后,见太子同沈将军在一道温书。
方嬷嬷这才仔细打量起沈辞来,即便如今沈辞的模样明显比早前更成熟坚毅了,却仍像东宫时候一样温和。
方嬷嬷记得那本《五目记》,连天子都说有些拗口,还生涩。当初南巡的时候,她问天子要给太子带哪些书,天子说了《五目记》,还说虽然拗口生涩,也不求太子能领会含义,唯耳熟矣。
小孩子都是天生畏难的。
太子在途中背过几句,然后便能躲就躲,早前天子事忙,说且放他几日,等从舟城回来,就亲自盯着太子念《五目记》。
后来便出了怀城之乱。
直至眼下,见太子同沈将军在一处,朗声背着《五目记》,有板有眼,虽然也会畏难,但有沈将军在,还是在认真继续着。
以前总盼着天子能有时间陪着殿下,但天子日理万机,能抽出的时间其实很少,虽然也会严厉,但大抵心中是慈目,又觉得对殿下愧疚,所以终究心软,所以背书也好,挑食也好,总是两日紧两日松的。
但沈将军这处不同。
殿下觉得生硬拗口想放弃的时候,沈将军却一直在温和耐性地同殿下一起坚持着。
方嬷嬷忽得不怎么做声了。
看向殿下和沈将军的时候,悄悄敛了目光。
“方嬷嬷。”启善来唤。
“启善公公?”方嬷嬷转身看向启善。
启善笑了笑,“方嬷嬷可否借一步说话?”
方嬷嬷看了看沈辞和阿念两人,见他们在一处背书倒也没什么要在一侧盯着的,遂应好,又同启善一道踱步至稍远处。
“启善公公说吧。”方嬷嬷看他。
方嬷嬷在宫中的资历老,启善朝她拱手,“嬷嬷,陛下有句话让捎带给嬷嬷。”
方嬷嬷微楞,“说吧。”
启善低声道,“陛下说,若方嬷嬷回了,告知方嬷嬷一声——殿下的事,悉数让将军做主即可,嬷嬷从旁照顾既是。”
方嬷嬷意外。
启善继续道,“紫衣卫皆听令于将军,一路之事,让将军拿主意,不必避讳。”
启善说完,方嬷嬷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启善提醒,“就这些了,嬷嬷。”
方嬷嬷方才反应过来,“好。”
启善说完,再去忙旁的事情去了,方嬷嬷心中波澜,再转眸看向沈辞同阿念时,见沈辞伸手摸了摸阿念的头,而后,将一侧的书本放下,开始同阿念一道练习匕首。
方嬷嬷其实心惊。
殿下这么小,怎么能……
方嬷嬷正欲上前,脚下又忽然驻足,想起启善方才提醒的话——殿下的事,悉数让将军做主即可,嬷嬷从旁照顾既是。
方嬷嬷停下脚步。
天子心中惯来有数,方嬷嬷再觉得不妥,也不会糊涂到忤逆天子的程度。
紫衣卫是天子近卫,尤其池宏鹰这处,口风应当是紧的。
方嬷嬷轻叹。
方嬷嬷目光再放在沈辞和阿念身上时,见父子两人似是累了,中途歇着,方嬷嬷上前时正好听到沈辞朝阿念道,“行军用的水囊,都得随身带着,给。”
阿念惊喜,“沈叔叔,是给我的吗?”
沈辞颔首,“嗯,当换的都换过了,这是给殿下的。”